“如此說來……”大太太這下才真正放心踏實的坐下去,隻是,唇角發出一聲冷笑,目光在四娘子與二太太之間來回轉著,“我就知道有些人早就看我不順眼,想心思變法子也要將我給踩在地下……”

“夠了!”眼見烏龍一場,老太太也不欲在此事上糾扯過深,隻是擺手讓下人帶沈從霜走。

至於四娘子,二太太一眼也沒瞧她,忙沒幫到反而給她惹了一身騷。

一直到出門四娘子整個人都是涼的。

她犯了大錯。

*

綴錦園裏,賓客滿園,桃紅柳綠,黑瓦白牆。

為著今日老太太的壽辰,聖上特派了八名禦廚外加十幾名禦膳房裏的小徒弟,為的就是賓主盡歡,享盡恩寵。再加上一些講究的皇族還自帶了家中廚子,這宴席就更豐富了。

光是精致的小點心便有十好幾樣,什麽棗泥餡山藥糕、桂花糖蒸新栗粉糕、鬆瓤鵝油卷、糖蒸酥酪糕、螃蟹餡油炸小糕、奶油炸小麵果子糕等等……鮑魚熊掌,燕窩魚翅,更是應有盡有。

丫鬟們流水似的端著盤子,魚貫而入。

“咦,老壽星人呢?”

“就是,這大太太二太太也不見人。”

貴客們都坐的差不多了,唯獨不見今日的主角,一時難免,議論紛紛。

正議論間,大太太二太太簇擁著老太太朝著綴錦園的方向來了,一邊來一邊解釋道,“老太太方才身體有些不適,才吃完一服藥,讓各位貴客久等了。”

“老太太身體不適?還好麽?”

“實在不舒服便歇下吧。”

“……”

眾人紛紛起身關懷道,老太太卻是滿目微笑,“沒甚,老毛病罷了,來,今日可要陪我痛快吃酒,盡興才好!”

沈府今日準備的酒可謂囊括天下名酒,有‘色比涼漿猶嫩,香同甘露永春’之美名的桑葉酒,‘十分滿盞黃金液,一尺中庭白玉塵’的鬆醪酒,更有乳酒果子酒等幾十上百種。

眾人聽了老太太的話後,當即拍手叫好,“那就不醉不休。”

大太太跟二太太同樣附應笑著,隻是,眼中憂色卻更深。

酒席吃到一半的時候,歐家那幾個婆子果然按捺不住過來了,現在都未時了,這頓飯吃了足足一個多時辰,還沒吃完,可東哥兒的下落卻是毫無頭緒。

管嬤嬤怎能不急?

“太太……”房媽媽已經前後阻攔幾次了,眼看實在攔不住,沒辦法,來到大太太二太太跟前一臉為難的眼神示意。

大太太見狀,麵色不由沉了些,氣道,“鬧什麽鬧,今日老太太過壽,又有這麽多皇親國戚,她們是想鬧翻天不成?!”

“再重要的事,也等壽辰結束再說!”

今日,二太太也讚同大太太的話,主要是,先前四娘子已經做過蠢事得罪了大太太,府中中饋畢竟在大太太手中,縱然老太太心裏偏愛她,但她也從不掐尖冒頭,又何時是眼下這個‘敏感’的事,她能不管就不管。

房媽媽聽了大太太的話,萬分無奈下隻好又出去,隻是出去不到一刻又急忙忙進來了,“不行,她們非要進來。”

“說再不找到哥兒她們就回去稟了老夫人。”

這是要回去告信!

大太太聞言,馬上將手中酒杯放下,索性力道不大沒有引起周圍人的注意。

隻是老太太那邊,顯然若有所覺的看了這邊一眼。

隻見大太太壓著火氣,起身,率先走了出去,房媽媽也緊隨其後,二太太則若無其事的繼續坐著,她得看著裏麵的場子,萬一這邊也鬧起來了怎麽辦?

“你們歐家今日是非要擾了我們老太太的壽辰是吧?”大太太一出去便厲色道,周圍幾個婆子都橫起眉豎起眼,仿佛下一刻就要將她們綁起來似的。

管嬤嬤聽了大太太的話,壓著心裏的擔憂焦慮,無不可憐心痛道,“哥兒才這麽小,又丟了足足好幾個時辰,我們做奴才的,能不急嗎?”

“肯定急啊。”大太太無不諷嘲道,“人是你們弄丟的,你們不急誰急?”

管嬤嬤萬萬沒想到大太太會這麽說,一時梗住,過後卻是咬牙笑道,“人是我們弄丟的,可丟也是在你們沈府丟的。”

“而且,還是你們曄哥兒弄丟的!”

聽到這兒,大太太眼神明顯凜了下,隨後喝道,“胡說!誰教你們這般胡亂栽贓!”

“怎麽是我們胡說?你們自己府上的人都這樣說!”管嬤嬤才反駁完,身後幾個婆子便上前跟著附聲,說是聽到沈府幾個下人私下悄悄議論看到曄哥兒出現在清芷園的事。

這可沒把大太太氣死,她當即大發雷霆,“都給我閉嘴!”

這一聲,將綴錦園中原本其樂融融的氣氛給打斷,幾個貴客不時轉頭朝她們所站的方向看來,隨後,房媽媽疾步走出來,低聲道,“老太太說,將歐家幾個嬤嬤請進去,一同用膳。”

什麽?

這下,輪到大太太傻眼了。

*

而另一邊,沈從霜趁著宴席之上人多繁雜,悄然溜了出去。

時下沒人盯著她,二娘子去照看‘昏迷’中的大娘子,三娘子則要看好琴姐兒,畢竟如今東哥兒突然不見,沈家擔心歐家的人會不會趁機對琴姐兒動什麽歪心思,至於四娘子,因著剛剛的事兒,二太太讓她好好回玉清小築閉門思過,省得惹事。

沈從霜離開綴錦園後,並未浪費時間,她很快回到清芷園中然後想都不想便跳進那片荷花池中。

東哥兒果不其然被大娘子藏到了這兒,她找到他時,孩子已經快奄奄一息了。

難道她想除掉他?

這個想法冒上後,看著懷中尚稚嫩的孩子,沈從霜沒有猶豫,馬上將他抱走。

而此刻,岸上,又別是另一番情形。

管嬤嬤被帶到綴錦園後,當著眾多貴客的麵,臉色一時青一時白,她沒想到老太太竟真的把她帶進來,望著老太太高深莫測的眼神,她知道,今日她若敢在此亂講,必定被亂棍打死。

她們雖是歐家的,可也隻是幾個奴仆而已,到時候被滅口,再被冠上拐走哥兒的罪名,那就真的死也洗不清罪名了。

“我聽大媳婦兒說,你們幾個非要過來,還想著宴請自家親戚是三日後的事,怎麽提前來了。”

老太太說笑般的說笑開了口,底下人也都紛紛笑了。

管嬤嬤額上卻是冒出豆大的汗來,低聲謙卑道,“老奴幾個也是受老夫人之命,特地提前跟老太太您道聲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