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完時,又回到了那個茶盞中。

沈從霜幾乎憤惱的捂住被咬過的地方,“你這是做甚!”

“此蛛名六眼沙蛛,被它咬,亦是你的福份。”相較與她的震怒,元夫人則表現的輕鬆自如,她當著沈從霜的麵將那隻褐色近乎透明的蜘蛛拿在手中,又任由它在她手背或其它處咬,“瞧瞧,不過小打小鬧罷了。”

她在騙她!

雖然沈從霜不知道蜘蛛咬她跟咬自己的區別,可還是深感威脅和未知的危險,此番果然是她草率了,不該毫無準備的就來,然而,木氏的複雜也遠遠超出她所想。

“夫人。”彼時,站在元夫人身邊最近的那個胖嬤嬤小聲提醒了句什麽,元夫人隨即朝她看來,臉上的笑意也慢慢消失。

被六眼蜘蛛咬過的人,不過三秒便會暴斃,而沈從霜非但無事,還好好的站在那兒。

沈從霜自己亦不知,她學過醫自然知道這種毒物的危害,必要時隻能放血自救,可眼下不是還沒反應麽?

“你究竟是誰。”元夫人再次發難,語氣也有幾分難以控製的焦躁。

沈從霜不知道她在說什麽,還以為她質問名姓,便繼續剛剛的口吻,“不過是東陽郡王曾經一個不知名的下屬罷了。”

“你騙我!”元夫人說話間情緒異常暴躁的拍掌道,“木清婉是不是將紅鐲給了你!否則你怎麽能逃過六眼蜘蛛的毒!”

紅鐲?聽到這兩個字沈從霜才想起從前跟趙元修在一起的時候,他是給過她那個鐲子,隻不過後來四娘子離世時,她又將鐲子戴在了她身上,給她留一個她的念想。

紅鐲能解世間萬毒,這是當時趙元修送給她的時候便說過的。

隻是沈從霜從未留意過,而今被元夫人再次提起的時候才想起。

而元夫人已經暴怒起身走到她麵前道,“她決不會輕易將鐲子送出去,你究竟是何人!”

身側高矮胖瘦幾個嬤嬤也迅速以圍堵之勢站在她身旁,眼前危險一觸即發。

眼見情勢危機,門外突然傳來聲響,並伴著洛白的聲音,“姨母,人給你送來了。”

他口中的人不是別人,而是元夫人的親侄子,亦是她耗費心思為木青男找的未來夫婿。

葉修吊兒郎當走在前頭,身上酒意未消,想來又是在哪個花街柳巷被他捉回的,邊走邊嘟囔道,“不用推,我自己會走。”

早不來晚不來,偏在此時,元夫人有些不滿的朝洛白看去,此刻隻恨他是個瞎子,否則,她定要給他幾分厲害!

葉修進來後看見沈從霜站在那兒後,稍一打量便明白了,隨即有些不滿的對元夫人道,“姑母,不是說就我一人麽?如今是瞧我不滿意又給男兒找了一個新的?”

聞言,元夫人心裏那口無處發泄的火正有了去處,直接一個耳光甩上去,“沒用的蠢貨!”

“來人,將他帶下去,戒不了酒便一日不要放出!”

葉修才出來便被帶下去,口中呼叫連連,奈何也沒了用。

沈從霜剛剛瞥了眼,葉修不過十七八歲的少年郎,長的還是挺俊俏的,就是過於輕浮浪**。

帶走了葉修後,元夫人再一次看向沈從霜,目光中沒有方才那般明顯的氣怒,卻也沒有客氣,隻淡淡道,“既是王妃身邊相熟之人,便在府中多住幾日再走吧。”

當真有意思,要送客的時候,要留客的時候,都是她說了算。

沈從霜看著她離去的背影直至肩膀上的傷勢加重,而彼時,原本一直站在旁側的洛白這才站出來,“你肩膀的傷不能再拖了。”

她看著他清潤的眉眼,第一次發現,他眼睛雖亮卻似乎無神。

*

洛白將她帶到另一處較為風雅的房間,房外滿是綠竹,倒也清靜。

沈從霜自中了那飛鏢的時候便知此飛鏢有毒,隻有一點她不明白,既然紅鐲可以解毒,那為什麽飛鏢的毒卻不能解。

“因為具體來說,它不算毒。”

洛白拿出一個瓶子,從中倒出難聞的膏狀,然後對她道,“勞煩將肩膀露出。”

要露肩膀?沈從霜有些別扭時卻聽他淡然道,“放心,我看不見。”

看不見?正在她想這句話的意思時已經聽他表明,“我是瞎子。”

瞎子?

果然如此,難怪眼中無神。

他都這麽說了,她再扭捏似乎也有些不像話,於是沈從霜便坦然褪去外衫露出肩膀,而洛白卻像能看見那般自動轉過身去避嫌,避嫌時臉頰有些許不自然的暈紅。

他雖看不見,但是,他摸過。

“這世間的毒分有毒跟無毒兩種。”

“我飛鏢上塗抹的便是龍葵,龍葵是覆蓋在冬薯上的東西,在冬薯發芽時所增長的,能食用,但量多便會致毒。”

“……”

明白了,這就相當於‘食’毒,醫書中常有兩者忌相食的說法,譬如兩物都無毒,但是當它們混合在一起便有毒,能食用嗎?亦能,但十人中會中毒的也不過一兩人而已,所以說不上毒。

沈從霜聽了他的話手中動作不禁一頓,看著他的目光亦複雜起來。

他一個失明之人,竟能製出這種毒。

似是明白她眼神在說什麽,洛白亦毫無隱瞞的告訴她,“毒是我自己研製的。”

非但是他想,還是他自己做出來的,這一下沈從霜對他的敬畏跟戒備也更深幾許。

又過了好一會兒聽他開口道,“三日內別飲酒,此毒自解。”

“我很好奇。”沈從霜自己也是深諳醫理的,自然也知道此毒的危害,她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所以不知如何處置,“倘若你今天沒給我解藥,那我……”

“明日便會死。”

聽了他的話,她不知是後怕還是什麽,隻又問,“那你為何?”

洛白顯然不想回答,隻起身拿回瓶子,“世間的事,從來沒有問什麽,隻有利或不利。”

“我毒你,是因為你不利於我,我救你,同樣也是因為你利我。”

她利他?沈從霜突然想到那塊梅花玉了,正想說什麽的時候嘴卻被他用手覆上,他的手指微涼,激的她整個人都一陣涼,好在是夏日,倒也清爽。

“在木府,說話做事當多思量幾分。”

這也算是忠告了吧,沈從霜聞言便又再次閉上嘴,而他亦在那刻離去。

是真瞎了麽?為何察覺不到,他行事說話都跟常人無異,沈從霜思索著,同時想到那塊梅花玉的事,突然多了幾分無形的壓力。

此事真真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