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趙元修早就死了?

沈從霜萬萬沒想到自己今日會聽到如此驚天秘辛,一時怔在原地,腦中都沒反應過來。

又聽燕王繼續怒斥,“身為他的娘親,你鎮日不想著如何將他好好撫養,長大成人,就鎮日裏琢磨王權之爭,以及跟孫氏之間的地位之爭!整個王府被你攪的烏煙瘴氣!”

“現在好了,修兒被你害死!你又變出個兒子跟我兒子爭奪王權之位!”

“當初我就該聽孫氏的話,賜你一杯毒酒便什麽事也沒了!”

“……”

燕王妃聽了他的話,幾聲冷笑,冷笑過後卻是無盡的心寒,她字字句句質問著他,“你隻會怪我沒有將修兒好好撫養,卻不會想他的病是從何而來!那一年,你正式將孫氏接進府中,也正是這一年,修兒得了那樣的髒病!彼時,聖上召兩個宗室子弟進宮,並封了其中一個為普安郡王。”

“我現在才知道,孫氏當年打了一手怎樣的好算盤!她原本想讓她兒子代替修兒,成為府中唯一的世子,便設計害他染病,然而,在得知聖上有意讓宗室子弟承繼大統後,便又給你枕邊風,讓你謀害趙瑗,讓她兒子代替趙瑗,以趙瑗的身份將來謀得天下。”

“可憐我修兒,病入膏肓,最需要郎中的時候,你滿心滿腦都在為孫氏以及那個野種謀算,孫氏利用自己的勢力架空王府,將我跟修兒軟禁起來,直至我看著修兒在我麵前,一點一點萎靡下去,直至死去!”

“那個賤人為了自己見不得光的手段,害我痛失兒子!又在修兒死後勸說你毒害我這個原配,好讓她一步登天,成為燕王妃。”

聽著燕王妃如泣如訴的控訴,沈從霜大受震撼,她沒想到,王權之爭背後竟是這樣的殘忍。

思緒間,許是不小心,她碰到牆上的瓷瓶,瓷瓶本就是擺在那兒被人碰觸後便馬上倒在地上。

“誰?!”

不過傾刻間,看不見的暗衛家丁便將門外守的密密麻麻,而上一秒還有爭執吵鬧的燕王跟燕王妃也從屋內走了出來,氣氛瞬間變得緊張。

沈從霜自知情況緊急,她必須先找個地方讓自己躲起來。

正想著,一隻手突然將她拖拽過去,她險些叫出聲來。

“噓。”

那人將手指抵在她唇上,示意她別講話。

而沈從霜此刻已經看呆了,眼前鬢發烏眸的男子,不正是……

“修兒,是你在屋中麽?”

門外,傳來叩門聲,是燕王妃溫和的聲音。

趙元修將未係的另半個紗帳輕輕一扯便垂了下來,籠住這一方天地,隻有他跟她的天地。

原來,原來他剛剛竟也在屋內!

沈從霜不禁後悔,方才進來時她看屋內空空以為沒人,誰曾想,床榻之上垂著半邊紗帳中還藏了個人。

似是知道她現在在想什麽,又在懊悔什麽,趙元修清冷的麵容罕見有了幾絲笑意,卻又鎮定如斯,“是,母後,我在。”

聽到他的聲音後,燕王妃跟燕王相互看了眼,燕王對於這個冒充的兒子本就沒什麽好感,伸手便要推開,然而卻被燕王妃給攔住了,她看向他的眸中同樣也沒什麽感情,“修兒都說他在裏麵了,還進去看什麽。”

燕王一時氣極,偏又說不得。

哪裏是他的兒子?不過一個冒充的!可是,他跟燕王妃夫妻這麽多年對她的脾性也是了解的,她雖向來溫婉賢良,可在早前跟孫氏的爭鬥中失去兒子後,便已經不再像從前那般好性兒的任人磋磨了。

如今的她,也有鋒芒,也有爪牙。

隻要他敢觸碰,她便叫他沒有什麽好下場。

誰叫她手中有他偷梁換柱的‘把柄’呢?

“好,好,好。”燕王氣的一連說了幾聲好,隨後便拂袖而去。

而燕王妃隻是冷冷目送他離去的背影,隨後不過點頭,旁邊那些暗衛便又瞬間消失不見,隨後,隻見她走到屋前輕聲說了句,“修兒,午膳也差不多開始了,記得早些出去。”

“是,母後。”

屋內,趙元修溫聲應著。

而沈從霜被迫保持著被他圈在懷中的姿勢,說不出的別扭,他的下顎還抵在她額上,可她偏又不能動彈,畢竟眼下也不是她出去的時機。

燕王妃囑咐幾句便離開了。

沈從霜這時也想起來便被他按在那兒動彈不了,“想走?”

她的確想走。

見她滿臉不服又掙紮的模樣,趙元修唇角不由勾起,“就不怕出去被人當場抓包?”

聽了他的話,她手中動作這下停下,是啊,萬一出去人沒走怎麽辦?

她今日是怎麽了?接連犯錯,毫無謹慎。

在她反思間,他目光在她半濕的發上慢慢來到她身上這襲才換的衣衫上,隨即,低沉嗓音幽幽響起,“沈家小娘子究竟有幾幅麵孔?”

“還是說,今日突然來了興致,要扮作丫鬟?”

望著她頭上梳著的雙鬢,以及被他看穿過後的惱羞跟竭力保持的鎮定,莫名的,心情竟不由愉悅了些。

“郡王說的話,小女不懂,還請郡王將小女放下。”沈從霜不欲與他多談,尤其是在得知他並不是真正的趙元修後,心裏對他的忌憚不免更深。

誰知道燕王妃找來的這個“趙元修”是何人?這背後,又有怎樣驚天的陰謀秘密。

她今日不幸做到了這個撞破秘密的人,性命安全便是她首要考慮的事,又怎可能對他親近起來?

然而,趙元修卻饒有興致的瞅在懷中想動彈又不敢動彈的她,繼續悠聲道,“看來我郡王府還是建的太無趣了,否則,這麽多園子,這麽多山水花草,沒一個入得了沈小娘子的眼,倒跑到本王臥房中來。”

這話說的,就有揶揄看穿的意思了。

便是鎮定如沈從霜也不禁有幾分臊意,低垂著眸不去看那雙正注視自己的眼眸,低聲道,“我隻是,不小心落水,隨後換完衣裳而不明方向。”

“郡王府煊赫龐大,園林眾多,小女子迷失其間,又有什麽稀奇?”

像是打太極,你陰,我陽,你陽,我陰,倆人便這樣來回過招。

趙元修也不急,跟逗外頭捉來的小野貓似的,有的是耐心看她伸爪子,“小娘子說的話倒也有幾分道理。”說話間,卻是抓住她意欲伸到腦後拔簪子的手,爾後,慢慢握到眼前,細細端量,這雙手並非那些王公貴女般細嫩,手指還有些許繭子,想來,也是吃過不少苦的。

她跟他,何其相似,突逢變故的幼年,都是因為擁有外人不曾擁有的那些,便要遭遇各路虎視眈眈,險象環生。

君子無罪,懷璧其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