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宵夜色,難以言喻的清涼,別院中曇花已然燦爛,夜深難留,花徑自沉寂,隻餘三兩知音,三兩酒漬。青衫白袍,映襯夜色盎然,紅顏子笑,倒也人間一處絕色。

倒也非韓驍興趣雅然,小聚得如此清雅。本來他是想將京中好友都請來此一聚,認識認識高玧,隻是他也知道高玧自在蜀中出來的時候,身體不好,喜歡清靜,故而陪著兩人無聊至此。

夜漸深沉,酒也已至酣時,隻是餘興卻依舊還在。高玧是淺酌之人,依舊正坐在桌邊。蘇沐卻非是海量之輩,三巡酒後,早已經呈現醉態。暈紅的雙頰,如同綴上兩片雲彩,清純的眸子中,倒有幾番風情。

飲到酣處,韓驍與蘇沐兩人居然劃拳行酒,幾番鬥下,蘇沐敗得一塌糊塗,醉倒在旁,還一邊呢噥著,“好酒,好酒,好……不能再輸……”

高玧無聲輕笑,端杯在手卻不嚐啜,隻是一雙深邃的眼眸打量著平躺在花叢間的韓驍。

韓驍七分醉意,反複著將身下的鮮花摧殘得沒了嬌媚之樣,許久之後,聒噪的性子自然是受不住高玧的這般沉默,“高兄,難不成我臉上有花?”伸出一隻手在臉上抹擦著,模樣輕佻。

高玧依舊無語凝視,似乎欲將韓驍那般輕佻的模樣撕下一樣。許久他方仰頭,將杯中清酒一口飲下。清酒入口甚嗆,高玧重重的咳了幾聲,倒將躺在地上的韓驍嚇了一跳,“高兄,你沒事吧?”他著急的道:“早知道該讓你滴酒不沾才是。”

高玧抬手輕擺著,“無妨……”複又抬眸,溫柔的眼光如水一樣輕柔,拂過醉趴在桌上的蘇沐,遂又將眼光轉向韓驍,“現在沐兒睡下了,你有什麽話,大可盡量說出來。”

“什麽話?”韓驍一時莫名。

高玧正了正神色,卻是蹲下身,俯瞰著韓驍。“今天在侯爺的麵前,沐兒剛一說出梁霽的名字的時候,你與你爹所表現出的反應,都著實令人起疑,莫非,你們認識她所要找的人?”

韓驍表情頓時凝重,轉頭呆滯的望著沉睡中的蘇沐,神色中有點不忍的意思。“我不知道她所要找的人是不是就是我想到的那個,但是,如果……我是說如果!”韓驍起身,鄭重的說道:“如果,她要找的人就是我所想到的那個人,那麽,也隻能說是她的不幸,而我侯府,也不會插半點手的,……”他停頓了好久,“並不是我輕視她這個朋友!”

“我知道!”高玧也是點了點頭,表示理解,卻又問道:“隻是她要找的人,和你們所說的那人,有衝突嗎?”

“有!”韓驍肯定的答,“不止有衝突,還是政敵!”他忽然覺得自己過於凝重了,鬆了鬆臉上的表情,卻又顯得尷尬,幹脆轉過頭,負手背對著高玧,“如果真是那個人的話,事情就不那麽好辦了,梁霽,好久都沒聽到過這個名字了呢。”

韓驍似乎有點懷念,“小時候在內苑讀書時,還一起打過架呢!”

高玧靜靜的看著眼前這個紈絝的公子,沒有打斷他的話,任他繼續說下去。“隻可惜,家族的政敵,誰叫他是長公主的兒子呢,始終不能成為好友,不過那小子,嗬嗬……”韓驍說到這的時候,輕笑了幾聲,也沒有繼續說下去,但從話中,可以看聽得出,不是凝重,是釋然。

“如果是這樣的話,你們可以指引沐兒到他府上找他便是,並不是牽扯多大的事呀!”高玧神色依舊,沒有參雜半點世俗。

風,翩然起衣袂,高玧一身白衣絕袂,烏發拂過臉麵,遮去了凝視著韓驍背影的臉,有著洞穿人心之力。

韓驍一身青衣,也是隨風翩然乍飛,緩緩的轉過頭,直視著高玧俊美的臉容,沉重的道:“他死了!”

他死了!

高玧一怔。

韓驍薄逸的唇緩緩嚅動,在說著什麽,“八年前就死了!”

風拂過,沉醉中的蘇沐不禁縮了縮肩膀,繼續沉睡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