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了啊!”
巍巍的歎息,洋溢在風霜滿撲的臉上,有著常人所難企及的威嚴,韓慎這個朝堂上能夠翻雲覆雨的父親,此刻在女兒的眼前,竟然也是相互的陌生,相互的心計深沉。
幽幽光亮中,韓妤那酷似韓驍的臉龐,多了幾許男兒剛毅,少了幾分女兒嬌顏,唇角微微向上揚著,“父親,……”她陌生的叫著,唇齒輕揚間,種種不自在在心頭泛**著。欲語還休,卻將話鋒一轉,“公主不容得你小覷,她既然能執掌天下這麽多年,必有她的過人之處,你還是還自為之,皇上和公主兩邊,你還是盡早擇一而善的好。”
“看來,……”韓慎的語氣,驟然變得冷漠了起來,“你今晚並不是為了你弟弟的事而來,卻是為了替箢明遊說而來的吧!”
“隨你怎麽想,反正都是!”韓妤返身,將剛才放在旁邊的披風拿起,往肩上批去,依舊將那頂帽子往上伸延,“你想救韓驍也好,你不想屈居於長公主這個女人之下也罷,這都是你自己的決定,我所能傳達的,就是這些了!”
韓妤說罷,推門而出,步履卻隻跨出了一半,便停頓在當處。“長公主的意思很明白的了,你執掌三軍之二,公主無論如何是要你這顆棋子的,如若不然……”她將眼一眯,竟然也有韓慎那般巍峨如山的氣勢,“就算權勢如父親您這般,她也不會手軟,哪怕自傷八百,也必將你除之而後快。”
怒,在心頭燃起,韓慎重拍身旁桌麵,“我韓慎就生了你這麽個隻會替箢明辦事的走狗麽?”怒目對上韓妤,後者竟然無半點畏懼,反而將步伐退回房間內,笑意,在唇邊揮灑開來,極其不自然。
“父親,當初您送我進宮的時候,可是叫我好好侍奉公主的,難道不對嗎?”
韓妤的反問,重重的將了韓慎一軍,韓慎豁然矢口,“我是將你安插在她身邊監視先皇……”驀然怔忡,韓慎忽覺自己失言,忙將話止住,訕然轉身,不再與韓妤對峙。
韓妤得意的一笑,“父親,您終於將自己的野心剖露出來了呢!”她的神情有著決絕,“您就不會心疼妤兒嗎?”她閉上眼,容顏上有難以抹滅的孤寂,睜開眼,道:“妤兒是回來了,但妤兒不會再是當年的妤兒了。”說罷,再次跨步朝前走去,這次,沒有再停頓。
韓慎氣得發抖,卻始終對這個女兒莫可奈何。“箢明,你倒真是了得,老夫的女兒,竟然對你如此忠心!”恨恨的,按捺著心中的怒火,似乎在隱忍著什麽,卻變成了笑泛散在臉上,“你以為老夫不敢和你放手一拚嗎?”
忽然隻聞韓妤的聲音在書齋不遠處響起,似乎被何人所攔,將韓慎的思量打斷,趁著疑竇,韓慎循聲找去,卻見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身影。
“你?”韓慎擰著眉,看著眼前笑意盈盈的這個白衣寒士,似乎在搜尋著他的記憶,“高玧?”
韓妤因為韓慎的話,側首打量著眼前的這個寒士,目光凜冽,似乎想把他的一切洞穿。隻是高玧所回她的,依舊是一貫和熏的笑,沒有敵意,沒有善意,叫人半點窺不得內心所在。
“父女反目,侯爺何必呢?”高玧淡淡的開口,隻是撩了撩自己頸邊黑絲,並沒有去直視韓妤眼中厭惡的敵意,“你是誰?”韓妤冷冷的開口問,低低的打量了一眼高玧,“你怎麽知道我的?看來,你並普通人了。”
“侯府出了這麽大的事,韓驍那在宮中任職的姐姐,難道真能束手以待嗎?”高玧朝韓妤微微點了點頭,“在下高玧,一介江湖草莽,承蒙韓公子厚愛,才得意進身韓府為客,並不值得韓姑娘掛齒。”
韓妤冷哼一聲,瞥了一眼高玧這個病色公子,卻又略略垂首,眼光流連在身後的韓慎身上,再不留戀。抬頭看了看天色,也是到了該回去的時辰,也不再介意高玧的存在,原路舉步,朝韓府後門處走去。
“高公子看來,並非普通江湖草莽啊!”韓慎冷凝了一眼高玧,不吝降低威嚴,與這個江湖草莽並肩而走,再次回到那個書齋之中。
“高先生,既然深夜現身在此,想必是對我韓某有一定的了解了吧!”韓慎的身影,佇立在書齋中,也不坐下,隻是與高玧對峙,“但是,韓某卻對高先生一無所知。”一雙眸子,如同野獸一般,警戒著等待獵物一動,便撲身上去,將獵物撕開的按捺。
高玧頷首,“想來也是,韓侯爺朝廷中人,想必對江湖中事了解不少,自然也對高某略有生疏,難免之事。”高玧巡視著書齋中的一切,忽然被一幅秋霞楓血的畫給吸引了去,“軒胤老先生的親筆之作呀!”
韓慎被這句話吸引,也略將警戒的狀態放了些許,“軒胤先生,如此名門大家,世再難有。”看著那幅如血霜圖,韓慎的眼光中,竟然也如同高玧一般,有著深深的敬畏,那是一種隻得赤子敬仰,才能有的情思。
韓慎似乎想到了什麽,“高先生必與軒老先生有過淵源,想必曾是京華人氏吧?”他頓了一頓,眼光又閃現出某種警戒的犀利,“還是說江湖草莽,隻是陰晦身份而已?高先生進京,是何所圖?”
“江湖士子,人人爭名奪利,公子寒士,自然也不再其外!”高玧怔怔的看著那幅畫,口中所說,卻是違背這畫的主人一生清高婺遠,遠避世俗的思想的俗話。不免,也讓韓慎這一介俗人蹙了蹙眉,表示厭惡。
隻是,韓慎卻是噙著高玧的那句話,久久尋思不語,“公子寒士……”看著高玧,眼神中是閃爍不定,“難道,你是……”
高玧轉過身,一股清寒神色,帶著唇邊一抹淡淡的笑意,盈盈道出。
“清霄遠閣,公子高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