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將軍!”房門打開,蕭煜翎步出客棧大廳,身後,依舊跟著那個頭戴黑紗鬥笠的黑衣娘子,低垂著頭,也甚安靜的跟在蕭煜翎身後。

柴武靜守在大廳處,一直心中顫顫,難以平靜。此時蕭煜翎與箢嬋如此安靜的出來,看樣,兩人還甚是融洽,倒也讓柴武鬆了一口氣。隻是兩人在房中到底談了些什麽,倒也讓柴武甚是憂心,而今夜蕭煜翎所表現出的與以往如此大的差異,這也著實令他費解。

“這位醫娘果然醫術高超,柴將軍功不可沒!”蕭煜翎似笑非笑的說著。

蕭煜翎如此一說,柴武倒有些難以釋然,但也不可否認箢嬋醫術,隻能接著蕭煜翎的話道:“蜀中娘子醫術自是無可挑剔,不然,長公主也不會讓末將千裏迢迢護送殿下至此。”說著,他驚疑不定的眼光投向箢嬋,但黑紗阻隔,看不見箢嬋究竟是怎麽樣的一個表情。

“隻是不知,殿下多年來的病患,醫娘可有把握治愈!”柴武的這一句話,倒是問出了在場其他忠心隨從所想問出的問題。

黑紗籠罩下的箢嬋,讓人琢磨不透,哪怕柴武,也是一樣。

箢嬋輕緩踱步,繞過蕭煜翎,站在眾人麵前,輕聲道:“殿下的病,本就無藥可醫!”此言一出,在場所有人都陰沉下了臉,不敢開聲說一句話,隻是將目光投向他們的主子去。

“既然無藥可醫,你我也不必再多浪費時間了!”門外,一句冰冷的話緩緩傳來,在眾人沉重的心中,狠狠的敲打了一記。

眾人回首,卻見門外黑暗處,一個年齡與蕭煜翎無二的少年無聲走入,箢嬋自是認得他,正是那個隨同蕭煜翎同來的少年,梁霽。

“無藥可治之病,不代表不可掌控!”箢嬋的話,讓在場所有心情沉重之人一道曙光。“殿下的病雖然世所罕見,但若有我親自開一處方,常年不斷服下,自然也可好好控製,不至惡化。”

“此話當真?”最激動的,當屬柴武,在箢嬋朝他點了點頭後,他當深信不疑。回過頭,柴武卻看到了梁霽深沉的臉色,一雙深不見底的眸子,從一進來到現在,從沒有離開過蕭煜翎的身上。反觀蕭煜翎,此刻同樣的眼神,也是與梁霽對望著。

凝重,卻是不足以形容此刻的氛圍。

隻不過蕭煜翎反常得越甚,他心中的疑慮就是越大。難道真的所謂將在外君命有所不授,蕭煜翎離開了長公主的掌控範圍之內,竟然本性悄悄的萌發?

“我想自己一個人靜一靜,你們各自回去歇息吧!”蕭煜翎轉過身,掠至箢嬋前麵,“醫娘今夜也是辛苦了,也早些歇息吧。”說完,沒有給在場所有人一絲反抗的餘地,徑自朝著外麵廊庭走去。

眾人麵麵相覷,但是卻又不好多說一些什麽,隻能就此散去。隻有柴武自己一個人,依舊怔忡在當初,不知道在想著什麽,竟也渾然入神。

當梁霽繞到他身邊的時候,背對著昏暗的燈光,柴武才稍稍回神戒備。梁霽笑著看著柴武,半開半闔的唇輕輕蠕動著,卻是不知道對柴武說著什麽。但隻見柴武猛然一肅,回過神時,卻見梁霽早已走遠。

……………………

滿獵歆衿魚龍夢,步月清宵露滿衣。

蕭煜翎將步子放得極慢,深怕此刻寧靜,會就此散盡。“有多久,沒能像現在這樣清靜一回了?”蕭煜翎對著夜色茫然自問。

從冉冉帝都到這裏,雖是顛簸勞苦,但在蕭煜翎看來,卻是這段時間內,最為自在的日子了。在宮內,哪怕是在睡覺的時候,就會有無數雙眼睛在打探著自己的一舉一動,這樣的日子,確實讓蕭煜翎覺得累了。

他微微側首,向著剛才來時的方向望去。他自己也知道,在現在的個地方,不會一如宮中那樣處處眼線,隻是多年來養成的習慣,此刻依舊戒備著。但聞身後無一動靜,燈火微影依舊搖曳長廊,才讓他稍微鬆了一下,繼續朝前走去。

但是心下卻未能有半絲的鬆懈,整個晚上,或者說,來蜀中的整個程途中,他都將心思放在梁霽這個人的身上。“他是姑姑的兒子,姑姑派他來盯著我,自然是再好不過的了。可是,途中艱險,如果隻是為了盯著我而已,為什麽姑姑非要派他前來呢?難道別人就不能,還是……”

蕭煜翎停下了步子,“難道姑姑委任他什麽事情,而且是別人絕不能知道的?”

繚亂……

蕭煜翎一時理不清自己所猜測的,究竟是對是錯!側首處,一道淡綠清影,背對著他坐在一處長階上,映入眼簾,將他的思緒打斷。

這不是今日棧道上,帶路的那個女孩麽?

走近一看,卻見蘇沐兒雙手托著下巴,似乎在很認真的思考著什麽事,在蕭煜翎的角度下看來,就連那眼瞼下的羽睫,都是如此的清晰。此刻安靜的模樣,卻與之前在棧道上相見時那個活潑愛聒噪的樣子判若兩人。

“這麽晚了,還不歇息?”蕭煜翎打斷了蘇沐兒的思考,轉頭睜著一雙清亮的眼睛,直望著蕭煜翎,不可思議的道:“原來你是正常人呀!”

蕭煜翎一愕,哭笑不得,“為什麽覺得我不是正常人呢?”說著,卻也紆尊與蘇沐兒一樣,坐在石階上。

“你連走路都要別人代勞,不是不正常,是什麽?”蘇沐兒翻了他一個白眼,徑自感慨著,“來到蜀中,不親自走一趟蜀道,那可是人生一大憾事呀!”

蕭煜翎靜靜的看著蘇沐兒的容,心裏猶自記憶著自己在蜀道上,耳朵所能聽到而來的景象,“是呀,那確實是人生的一大遺憾!隻不過,有時候有很多事,哪怕就是連看看風景,也是自己不能主意的一件事。”他無奈的笑了一下,“照這樣說來,連我自己都覺得自己不正常了!”

蘇沐兒睜大了眼睛聽著蕭煜翎的話,丈二金剛似的,一頭霧水。“你在說什麽呢?”

蕭煜翎淡淡的笑了一下,夜色下,他的笑很溫熏,如同春風拂麵,“你叫蘇沐兒對吧!”他問蘇沐兒。

“嗯!”蘇沐兒重重的點了下頭,“我叫蘇沐,但我爹爹說女兒金貴,叫沐兒顯得嬌些!”一打開話閘,蘇沐兒頗有滔滔不絕之勢,“你都不知道我爹爹有多疼女兒,他老是說,巴不得家裏的哥哥都變成女兒,那樣的話,將來天下最美的女子,肯定是出在我們家的了……”

“嗬嗬……”蕭煜翎看著她天真的模樣,不覺欣悅,“是呀,你爹爹真有先見之明。”

“對了,你呢,你叫什麽名字?”

“蕭,……翎!”

“那我叫你翎哥哥吧!”蘇沐兒顯得一點都不生分,“我爹爹說了,蜀中土地貧瘠,但他卻在門前種了幾棵桃樹,”說到這裏,蘇沐兒哈哈笑了起來,全然不顧自己正說到一半,等到她笑完,才繼續說,“可是你不知道,我爹種的桃花從來都沒開過花,永遠是光禿禿的那幾根枝幹,更別說結出桃子了。”

“但是我爹說我當年出世的時候,門前的桃樹居然都開花了,所以我爹爹說我肯定是個能帶來福氣的人!”

蕭煜翎依舊淡淡的笑著,看著蘇沐兒的雀躍,不禁令他想起自己的際遇,“你確實是個有福氣之人,連我都不禁羨慕起來了。”

“為什麽呢?”蘇沐兒不解,“你也可以呀,唉,如果和你一樣是個男兒身,那樣爹爹就不會給我立那麽多規矩,漢中之外,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世界呢?”蘇沐兒笑了笑,問:“不過沒關係,總有一天我會出去的。”她摸出袖中的那半塊玉,放在眼前,細細的觀望著。

“那我帶你出去好不?”蕭煜翎忽然心生衝動,想把這個如同精靈一樣的女孩留在自己身邊,但是話說出口,自己卻後悔了,自己在帝都中都尚難自保,如果再帶她回去,豈不害了她。

幸好蘇沐兒沒有覺察到,隻是婉謝道:“不用了,我還沒長大,我爹爹和我娘都不許我自己去外麵,他們說外麵不安全!”

蕭煜翎沒有開口,隻是突然覺得酸澀,隻能靜靜的看著蘇沐兒。

“對了,我告訴你啊!”蘇沐兒忽然想起了什麽,“你回去的話,如果不走陳倉依然照棧道回去的話你可千萬不要再像之前那樣什麽都看不見了……”

“為什麽?”

“因為那樣和瞎子一樣啊,那麽獨特的風景都看不見,不白上一趟蜀道了嗎?”

“貌似!”

“我告訴你我小時候和我哥哥爬蜀道的事哦,那時候我們打了賭,誰輸了誰就站在褒城大街上喊:我是烏龜……”

……

蕭煜翎靜靜的聆聽著她的故事,看著她有趣的一邊講一邊比劃著自己的童年趣事,卻是將剛才的那一絲不快給拋開了去。隻是沒能等蘇沐兒的故事講完,隻講到說他們在棧道上放了一把火後,就不支困意而靠在身旁柱子上沉沉的睡了去。

蕭煜翎伸手去幫她把披風拉好,隻覺得這件披風眼熟,心下正當不悅的時候,忽然覺得身後有腳步的聲音及近,蕭煜翎驀然戒備了起來,卻是箢嬋。

在蕭煜翎的麵前,她自然不必掩飾自己的真麵目,卻是蹙著眉看著蘇沐兒的睡容,笑著責備道:“真是個沒有規矩的丫頭,讓殿下見笑了!”

說罷,卻是喚起了熟睡中的蘇沐兒。

迷糊之中,蘇沐兒如同孩子一樣,被箢嬋哄騙著回房。箢嬋回過頭與蕭煜翎相互點了一下頭,便攙扶著蘇沐兒回去。垂首時,蕭煜翎卻發現了剛才蘇沐兒掉下的那半方玉佩,孤單的零落著。

看蘇沐兒的樣子,好像很喜歡這塊玉佩。

蕭煜翎拿起那半塊玉佩,端詳了一陣,會心的一笑,徑自將它收進了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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