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湖小區位於商業中心地區,因為小區建立的時間比較早,而且居住人群的消費能力比較高,所以以小區為中心,周圍陸陸續續有建起了許多商場,平時裏的人流量就非常大。周立等人還在車上時,就看到前方聚集了很多人,統一動作拿著手機,仰著頭拍著天台上,準備跳樓的幾人。
“搞什麽啊,這都四十多分鍾了,還跳不跳啊。”
“就是,我這午休馬上就要到時間了,還能不能有個結果了。”
“嗨,沒聽說過嘛,能搞出這麽大陣仗的,都是不想跳的。要真想跳的話,嘎嘣就跳了,根本不用等這麽久。”
“這女的也太惡毒了,還要抱著孩子跳樓,這要是我兒媳婦,非把她腿打斷不可。”
正值中午時間,陽光曬在人身上,驅散了所有寒意,照得人身上暖洋洋的。但在圍觀的人們,不負責任的一聲聲隨意評判中,龍湖小區的溫度,變得冰冷而刺骨。
天台上的風很大,把韓悠然的頭發吹得遮擋在眼前,韓悠然冷冷地望著下麵圍觀的人群,以及搭好的墊子。但這裏卻依舊沒有出現自己希望出現的那個身影,心裏的寒意,不僅又冷了幾分。韓悠然抱著孩子,站在天台的邊緣,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挪動著腳步。
曙光援救隊的眾人,在周立的一聲令下,開始分頭行動起來。周立和趙無言在小張警官的帶領下,通過消防通道,往天台上一步步走去。王闖和林了了找到了物業經理,開始調查韓悠然的身世背景,以及家庭環境。周毅則帶領季東陽和正式隊員們,去找消防隊匯合,想辦法接住幾人。
陳白起站在人群中,看著眾人都去忙碌後,開始退到遠一點的位置,人群外圍的地方,觀察起圍觀的人群來。圍觀的人群,大致可以分為兩類,周圍的大爺大媽,單純的愛湊熱鬧,希望聽到八卦。年輕人們則是為了拍攝熱,博眼球和流量。被這些人圍在一起,陳白起耳邊充斥著,各種各樣的猜測,造謠和批判聲。陳白起眯著眼睛,看著周圍人口水橫飛的樣子,心裏不禁一陣惡寒。
王闖這邊在物業的辦公室裏,問到了孩子媽媽的姓名後,連忙找了個位置坐下拚裝好電腦後,就開始用自己的搜索係統,在全網社交平台上,搜索起來。不一會兒,一個名為悠然見南山的微博賬號,引起了王闖的關注。悠然見南山的賬號中,有一張照片和韓悠然的照片一樣。
與此同時周立終於爬到了天台上,在天台門不遠處站著一隊消防隊員,消防隊員和周立介紹了大概情況後,對周立指了指天台上,天台門與韓悠然所處位置的一半的地方,擺放的一張桌子道:“看見那個桌子了嗎?我們現在連一半都過不去,隻要過去了,孩子媽媽情緒就非常激動。”
周毅和季東陽這邊,跟著消防隊員一起,來到最高層樓主家,打開窗戶後翻越到陽台外,想找到一個距離韓悠然較近的地方。而林了了這邊,去到單元門裏,挨個敲門打探著韓悠然一家的生活。
“查到了!”王闖的一聲回答,通過無線電傳遞到每個隊員的耳朵裏。
“孩子媽媽叫韓悠然,孩子父親名字叫吳軍,孩子奶奶叫吳麗華,腦梗死之後下半身癱瘓,常年由韓悠然照顧。根據這個微博賬號,悠然見南山發布的信息,兩人結婚之前,吳麗華身體還非常健康,不知道為什麽前兩年突然就突發腦梗。根據韓悠然的猜測,是因為吳軍的出軌,所以和吳麗華發成爭吵,失手把吳麗華推倒磕在了櫃子上。”
“然後根據賬號發布的信息來看,兩人婚後的生活很糟糕……”王闖快速的瀏覽著微博內容,聲音逐漸染上了怒氣,又對著耳機裏的眾人道:“靠,這吳軍也太渣男了吧……這不就是個富家女下嫁鳳凰男,最後變成王寶釧挖野菜的故事嗎?”
“所以還是因為婚姻問題,和丈夫感情不和導致的?”周立背過身去問道。
“那也不至於要帶這孩子,和孩子奶奶一起死吧?”趙無言問道。
陳白起思索後,對著耳機道:“可能是擔心,自己離世以後,老人沒有人照顧,不如也一起走算了。”
眾人的耳機裏,林了了氣喘籲籲地聲音傳來:“陳哥猜得不錯,鄰居說她們婆媳間,感情好得很,平時都是韓悠然推著孩子奶奶下樓曬太陽,而吳軍基本上見不到人。”
“王闖和林了了,再繼續搜尋,找到更多有用的消息。趙無言你觀察我說話的時候,孩子奶奶的表情。”周立對著耳機吩咐一聲後,跟消防隊員點了點頭,舉著雙手對著韓悠然大喊道:“韓悠然是吧?我叫周立,是曙光援救隊的。”
韓悠然抱著孩子回頭,淚水在臉上留下一道道痕跡,周立看著韓悠然,伸出腳試探著慢慢往前走著,趙無言見周立往前走,也緊貼著周立,跟在周立身邊。
“站住!”韓悠然突然激動地喊道,又試探的往後退了一步道:“別在往前了!”
“小心!”趙無言緊張地道。
“好,我們不動不動,你別激動。”周立舉著雙手,眼看著要走到桌子附近,又被迫收回了腳步。
“你們別白費力氣了,我不會下去的。”韓悠然用手背擦了擦眼淚道。
“我隻是想和你聊一聊,有什麽困難,你可以跟我們說,我們可以和消防警察聯係,盡量的滿足你的需求好不好?天氣這麽冷,你看孩子萬一感冒,再嚴重成肺炎,那就麻煩了。”周立溫柔地勸慰道。
韓悠然看了看懷裏的兒子,搖了搖頭:“如果沒有我,他要怎麽活下去,就憑他那個爹?他那個爹能對他好嗎?”韓悠然提及此處,又暴躁地道:“他那個所謂的爹,除了會騙人還會幹嘛!留他一人在這世上孤孤單單,不如跟我一起走,他要是怨恨的話,就都怨恨他那個爹!”
“周副隊,別提孩子的事兒,吳軍是通過非正常手段,欺騙了韓悠然,這才有的這個孩子。”王闖對著耳機道。
“好,我知道你是為了孩子好,可是不管怎樣,這個世界還有太多美好的事,他還……”周立的話沒說完,就被韓悠然打斷。
“美好?”韓悠然大笑起來,眼淚順著眼角流下,一路流淌到心裏,卑微又酸楚的望著周立兩人道:“這個世界太糟糕了,所以不能留他在這。我的人生,就是從遇到吳軍開始,才變得糟糕的。沒遇見他之前,我有疼愛我的父母哥哥,還有寵溺我的好朋友,身邊全都是好人。”
“但自從我遇見吳軍,為了他,和身邊的家人朋友決裂,我身邊的人就突然全都是壞人了。知道為什麽嗎?因為遇到吳軍後,我變得再也不像我了。從前我自信陽光,但現在我自卑怯懦。我討厭現在的自己。”
一直觀察著韓悠然的趙無言見狀,突然上前一大步,對著韓悠然道:“你叫韓悠然是吧,我是趙無言,其實呢,我們倆的經曆很相似。不過,我比你還要更慘一點兒。”
趙無言說完話給周立使了個放心的眼色後,認真地盯著韓悠然,一邊開口一邊緩緩往前走道:“你不過是遇上了個渣男而已,我就慘了,我和我親哥一起創業,結果我創業失敗,親哥背著我另起爐灶,接手了我所有的業績,女朋友也和我分手後,轉頭嫁給了我哥,關鍵是我創業失敗,是因為我媽,把我公司的消息,讓我哥賣給了競爭對手。
趙無言自嘲地笑了笑,又仰起頭對著韓悠然道:“親情友情愛情,我一個也沒有啦,怎麽樣,我的故事夠悲慘吧。”趙無言說著,腳步一步步悄悄地往前挪動著,慢慢地越過了桌子,距離韓悠然站著的地方,越來越近。
“其實,剛知道這些的時候,我也想過要不就這樣算了吧,這輩子沒過好就算了,下輩子我再好好過。但我太膽小了,每次一要動真格的,我就害怕,我怕疼。”
趙無言深吸一口氣,又開口道:“但後來,又一次,我差點死在河裏的時候,我突然醒悟了。我不能就這樣被他們打敗,我要過得比他們好,我要複仇!我要讓自己變得更強大,然後把所有傷害過我的人,全部踩在腳下。”
趙無言眼見著,伸手就能拽到韓悠然的位置,說話卻突然被韓悠然打斷道:“別動!站在那別動!”
趙無言沒有理會韓悠然,聳了聳肩繼續走著,趙無言麵無表情,但實際上心髒卻跳個不停,韓悠然見趙無言沒有搭理自己,路過了自己站在了天台邊緣,好奇地開口:“你……你要幹嘛?”
“你不是來救我的?你……你別動,你到底要幹嘛?”韓悠然抱著兒子,警惕地問道。
趙無言一腳踏上了天台,直視著前方,淡然地開口道:“沒事兒,就是挺懷念的,這種天台上的景色,以前啊,我幾乎每天都要上來一次,但是我都沒死成。”
趙無言突然回頭,看著韓悠然道:“如果給你一個機會,讓你像吳軍複仇,你會怎麽做?你能把他踩在腳下嗎?如果我是你的話,我就會這樣。既然他不管兒子,那我就把兒子培養成最優秀的人,讓他看看卻不能相認。既然他要麵子,那我就把他的真麵目,在所有人麵前戳破,讓他社會性死亡。”
“總之,就算要死,也是在我擊潰他之後,讓他也嚐到了我的痛苦之後。”
趙無言輕描淡寫的話,讓韓悠然瞬間潰不成軍,抱著孩子嚎啕大哭起來:“我也想過的,可是我堅持不下去了。我對不起我的父母,我對不起我的兒子,我甚至對不起我自己。”
“對不起,對不起,我實在堅持不下去了,我沒有你那麽堅強,我沒有辦法複仇,我……”
韓悠然正在哭泣的時候,突然間,樓下圍觀人群中,傳來了一聲大喊:“我去,這都好幾個小時了,到底跳不跳了啊。”
“家人們啊,快看看這作秀的,好幾個小時了愣是不跳。咱們虎家軍把1扣起來啊,我今天就不走了,這女的要是不跳,我就給她整下來。”
人群裏突然出現了許多,舉著手機正在直播的人,更有甚者帶著擴音器,對著天台上站著的韓悠然喊話,讓她趕緊跳下來。
趙無言聽到樓下的喊聲,不停地在心裏罵著,用餘光偷偷瞟向韓悠然,見韓悠然神色如常,似乎沒有聽見後,這才放心的又對著韓悠然道:“既然同是天涯淪落人,那你相信我嗎?”
趙無言說完話後,對著韓悠然伸出了手,韓悠然掛滿淚水的眼,對上趙無言認真的眼神,一時間被真誠打動,顫抖地想要伸出手時,卻被一個叫喊聲打斷。
“韓悠然,你他媽的在幹嘛?”樓底下喊話的人,正是韓悠然的老公吳軍。
“我看見他了,周副隊,要不要先找警察,把人先控製起來。”陳白起對著對講機道。
“千萬別讓他說話了,這事兒就是他策劃的!”王闖看到了一條信息後,連忙對著耳機道。
“韓悠然,我告訴你了,這個世界上除了我沒有人會愛你,你為什麽不相信?你現在是不是還要背叛我?你身邊的人是誰?我都說了我去給你買飯去了,你為什麽不相信我!”人群裏的吳軍,裝作一副神情的樣子,還在不停地嘶吼著。
陳白起往周邊看了看,並沒有看到警察或者便衣的身影,焦急地連忙自己衝了過去,把吳軍還要喊話的手按住。
趙無言這邊,眼見著韓悠然眼睛恢複了一絲光亮,卻因著吳軍的這幾句話,又變得模糊渾濁了起來。韓悠然猛得抽回了自己的手,怯怯地重複道:“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