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時候,許多山下的村民們都習慣上山放火燒山,一來這樣可以快速去除雜草,二則是來年開春時比較好長新芽用於放羊放牛。之前消防隊和派出所也強調過,不允許村民這麽做,甚至科普宣講也開了好幾場,但收效甚微,還是有人偷偷跑到山上燒山。這幾年冬天大風天又較多,經常有村民燒山引發的火災事故。既然沒辦法製止村民,消防隊和周立商量之後決定,定期派人來山上巡查。
而今天正好輪到周毅上山巡查,因為巡查的地方離基地不遠,周毅想著巡查完之後走回去也就沒開車。周毅沿著公路走著的時候就經常能聽到腳步聲,起初周毅也沒在意。直到沿著山上的小路往上走時,周毅總是時不時地聽到身後的響聲,這才警覺了起來。周毅以為又是想要燒山的村民,於是便偷偷躲在了樹影裏,趁著後麵的人不注意的時候,繞到了他的身後,一把抓住了麵前的人,結果好像抓到了個書包。
等等!書包?
“啊!”一陣稚嫩的尖叫聲傳來,周毅這才發現麵前的人,居然是一個背著書包的小男孩。小男孩攥著書包的袋子,一邊後退一邊警惕地看向周毅。
周毅發覺誤會一場後鬆開了手,俯身蹲了下來對著小男孩道:“不好意思啊小朋友,叔叔認錯人了。這大晚上的你怎麽一個人在這兒?你家長呢?”
小男孩穿著破舊的羽絨服,緊緊地抿著嘴什麽也沒說。周毅見小男孩始終保持警惕,連忙又開口解釋道:“小朋友你別怕,叔叔不是壞人,叔叔是曙光援救隊的人。你怎麽自己在這啊?是不是走丟了啊?要不要叔叔帶你下山?”
小男孩上下打量了周毅一番,從兜裏拿出手電筒對著周毅照了照,看見他穿著援救隊的製服才放下心來。對著周毅連連搖頭道:“我不下去,我想去看看媽媽。”
“哦,我明白了,你和媽媽走散了媽媽也在山上是吧?那你把媽媽電話告訴我,叔叔給你媽媽打個電話。”周毅說完話掏出手機準備打電話的時候,小男孩的手輕輕擋在了電話上。
“我媽媽已經死了,她接不到我的電話了。我今天考試考了好成績,想拿來給媽媽看看。爸爸說媽媽就埋在這座山上,但是我沒有找到她,那我向你求助,你可以帶我去找媽媽嗎?”小男孩抬起頭,眼神充滿期待地看向周毅。
小男孩的話,讓周毅不由得心疼起來。周毅摸了摸小男孩的腦袋道:“等明天白天叔叔再帶你去,這大晚上的你一個人不害怕啊?”
“不害怕,如果有危險,媽媽會保護我。如果看見了媽媽,我會告訴她我很想她。”小男孩低著頭,雙手不停地擺弄著自己的手指。
周毅驚訝於小男孩的回答,想要安慰他些什麽,卻最終也沒有開口。
此刻在小男孩眼裏,傾瀉而出的思念早已化成了勇氣的鎧甲,支撐著自己找到媽媽。
周毅明白,當孩子能說出這種話,就意味著他什麽都懂得並且接受了現實。而接受現實代表了孩子的成熟,那所有的安慰也都沒有了意義,他明白隻能靠自己。
周毅什麽都沒說隻是把身上的外套脫下,罩在小男孩破舊的羽絨服上,對著小男孩語重心長地道:“這烏漆墨黑的什麽也看不見,叔叔也找不到地方呀。你看這山上晚上越來越冷了,要是你感冒了你媽媽也會心疼的,叔叔先帶你下去送你回家,然後等白天了我再帶你去看媽媽好不好?”
小男孩思索了一會,默默地點了點頭剛要離開,又對著周毅道:“我會乖乖跟你回去,可以先別告訴我爸爸嗎?他在外麵送外賣很辛苦,我不想讓他擔心。”
周毅看著麵前的小男孩心疼他太過懂事,於是點點頭答應了他。
王春芳聽完了周毅的敘述後心疼地看向了另一個桌子旁,在季東陽的陪伴下吃飯的小男孩。小男孩一隻手端著碗另一隻手夾著麵前的炒菜,慢條斯理地吃著飯。
“這孩子真讓人心疼,不過看來他媽媽教得很好。”王春芳雙手抱在胸前,語氣中滿是惋惜。
“先讓孩子在這兒呆一會兒吧,等一會兒吃完飯我再送他回家。”周毅對著王春芳說。
“那他半夜再偷偷跑出來怎麽辦?我去問問他,要不今晚上就讓他在這住吧,你跟他爸爸說一聲,明天我們直接送他去上學。”王春芳提議道。
周毅看了看手表正在思考的時候,突然感覺袖子被人拽了拽。囡囡拽著周毅的袖子,爬到椅子上站著,對著周毅說道:“毅叔叔,你就同意吧。不然你把小哥哥送回去了,他晚上一定還會偷偷跑出來的。媽媽說了,男生想做的事情做不成的話,他們就會一直去做的,想七想八不放棄。”
“是想盡一切辦法不放棄吧。”王春芳笑了笑摸著囡囡的腦袋說道。
“恩恩,小芳嬸嬸和囡囡的想法匹配成功。”囡囡摟住王春芳的脖子親在了王春芳的臉上。
幾人正在這邊聊著,季東陽帶著吃完飯的小男孩走了過來,周毅見距離周立上課的時間已經過了一半了,連忙對著季東陽道:“辛苦了,接下來的事兒就交給我吧。周立帶著陳白起他們上課呢,你也趕快過去吧。”
“好。”季東陽對著王春芳點了點頭示意後,又伸出手捏了捏囡囡的小臉後,轉身離開了食堂。
會議室裏,周立正站在講台上繼續講解著,山地救援繩索的使用方法。周立上次講到了一半的時候被華晨的電話打斷,這次隻好重新開始講解起來。周立把基礎理論知識講解完後,拿著繩索站在大屏幕前親自示範,給底下的眾人演示怎麽打結。經過了上次韓悠然的事件後,光之隊的眾人,都默契地認真了起來。此刻也都有模有樣的按照周立的方式,開始進行著實踐。
周立看到了大家態度的轉變,心裏升起了一種欣慰感,走到每個人身旁給大家指導。周立走到王闖身邊的時候,王闖突然問道:“那如果掉到山崖底下的,繩索也下降不下去的話,怎麽搜救啊?”
“嗯,沈陽的話我們目前沒遇見過這個問題,不過我在四川支援的時候遇到過。這種情況下,首先會使用無人探測機以及熱成像儀器,先去找尋生命跡象。等找到生命跡象後,派人帶著搜救犬從底部開路過去搜尋。當然搜救的過程中,千萬不要忘了帶救護設備。關於救護的問題,之後我們的課程也會學到,那時候在給你們講。”周立耐心地解釋道。
“搜救犬?這麽高級啊?我們這兒怎麽沒有啊。”趙無言好奇地問道。
陳白起不等周立答話,連忙踢了趙無言一腳,冷笑著看向趙無言道:“我們隊設備先進器材齊全,搜救犬當然也有了,你們上次玩得還很開心呢,你忘了?”
趙無言正疑惑的時候,林了了拿著講義擋在麵前對著趙無言道:“趙哥,咱們見過搜救犬的。上次咱們喝醉了那天,你拿著我的眉筆給搜救犬畫成了孫悟空,還給它喝了一口酒。從那以後但凡有你的地方,那小狗總是躲得遠遠的。”
林了了的話似乎喚醒了趙無言的記憶,趙無言這才隱約想起來,基地好像確實偶爾會聽見狗叫聲,許姨的廚房裏有一個大飯盆專門有收納的地方。而且宿舍的隔壁好像就有間屋子,上麵寫著“肥肥。”
對,曙光援救隊的搜救犬就叫“肥肥。”是一隻威風凜凜的德國牧羊犬。
周立看著趙無言臉上不停變化的表情,右眼皮不停地跳了起來,連忙對著趙無言問道:“你們幾個,是不是對肥肥做什麽了?”
“沒有沒有。”趙無言連否認道。
“那麽可愛的小狗狗,而且又是基地的搜救犬,我們怎麽可能對他做什麽,他光是叫幾聲就把趙無言給嚇趴下了。”王闖接著道。
林了了連忙點頭附和,也對著周立道:“嗯,我們很喜歡他。”
周立正狐疑的時候,門外響起了季東陽的敲門聲,季東陽走進來後對著周立點點頭道:“周毅他們倆已經回來了,現在正在食堂呆著。周毅說接下來的事情交給他,讓我先回來上課。”
“嗯,辛苦了你先坐下吧,我們剛講完山地救援繩索的使用方法,這個你都會就不需要聽了。對了,剛才那孩子怎麽回事兒?”周立對著季東陽詢問道。
“周毅上山巡查山火,正好碰上那個小孩要去他媽媽的墓地,就被周毅給撿回來來了。”季東陽簡明扼地開口道。
“這天都這麽黑了,這孩子的膽子也真夠大的啊。”趙無言道。
“小朋友的爸爸呢?聯係他家其他的親屬了嗎?說不定家裏人也著急呢。”林了了連忙問道。
季東陽搖了搖頭又開口道:“他爸爸送外賣去了,小朋友怕家人擔心暫時沒聯係。”
“送外賣去了?”陳白起聞言皺了皺眉,看向趙無言接著道:“趙先生,你的工作終於有用武之地了。你平時交友那麽廣泛,應該知道外賣員的信息啥的吧。一會兒你看看孩子照片,看看能不能找到孩子家長。”
“陳先生,全沈陽有一萬多名外賣員,我怎麽知道那是誰家孩子?再說了你們問問孩子,不就知道他爸爸電話了嗎?實在不行還有王闖,你讓王闖黑一下……”趙無言的話沒說完,就被王闖一個紙團砸在腦袋上。
“喂,你那個破嘴有點把門的啊,黑信息是犯法的,我可不做那種事兒啊。”王闖翻了個白眼道。
“要不你們問問孩子是那個學校的,我看看問問同事群裏,能不能知道孩子的個人信息啥的。”林了了開口詢問道。
季東陽聞言,回憶著男孩身上的校服,似乎想起了什麽開口道:“好像是實驗小學的?不過具體的班級和姓名還不知道。”
“行了別費勁了,林妹妹在學校群裏這麽一問,明兒全沈陽的小學都知道這孩子的事兒了,到時候再有小朋友看不起他,引發什麽校園暴力啥的。還是一會兒我去看看,拍個小孩的照片問問吧。”趙無言起身對著眾人說道。
“我讓周毅拍張照片發過來吧,今天把課程上完,不能在繼續拖下了。”周立一把將趙無言按下,對著眾人開口道。
眾人見趙無言被重新按下,不由得全都偷笑了起來,趙無言被按下後不悅地嘟囔道:“我有沒想逃跑,是真想去看看幫幫忙嘛,卻,一群小人之心揣測我這個君子。”
“自古君子多小人。”陳白起輕聲回懟道。
“好了別鬧了,山地繩索使用方式學完後,我們接下來看一下……”周立的話才說了一半,就又被電話打斷道。
周立看見來電顯示後,接電話的聲音都柔和了起來,對著電話道:“我還在上課呢,你說。”
“沒什麽事兒,我就是想跟你說一聲,把那個周毅撿來的小男孩留下,今天跟我們一起睡在援救隊裏,然後明天再把他送回去上課吧。”電話裏的王春芳說道。
“嗯,好。季東陽回來已經跟我們說了,你一會讓周毅拍張孩子照片給我,我看看能不能不通過孩子,找到孩子父親的聯係方式,跟孩子的父親說一聲讓她放心。你想做什麽你決定就好,不過千萬別累到了啊,我這邊先掛了,等我上完課後回去跟你說啊。”周立對著電話溫柔地說完後,掛斷了電話。
周立轉回身就看到曙光援救隊的隊員們,一個個滿臉壞笑地看向周立。
“你可千萬別累到了啊。”趙無言對著周立打趣道。
“我們周隊長不光是心理谘詢師,看來還是安慰老婆的暖心男人啊。”王闖接話道。
“同意。”季東陽也開口道。
“別鬧了,趕緊上課。”周立被一群人調侃的滿臉通紅,雖然打斷了大家的話,但心裏卻又一絲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