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心醫院的長廊內一盞燈泡似乎有些壞了,總是忽明忽暗地閃著亮光,錢萊站在這壞了的燈泡下自言自語:“為什麽還要垂死掙紮呢?與其苟延殘喘倒不如來的痛快。”錢萊嘴角勾起一絲冷笑,仰起頭伸手毫不猶豫地將壞了的燈泡扭了下來拿在手裏,隨著燈泡摘下周圍瞬間陷入了一片黑暗,錢萊從黑暗中走來將燈泡隨手一拋,燈泡被摔在了垃圾桶內發出清脆的玻璃碎裂聲。

錢萊歎了一口氣剛要走卻突然被人拽住,錢萊看向拽住自己手的主人道:“周隊長有沒有想過癌症後期有多痛苦?在外麵拯救別人的時候有沒有一秒想過芳姐現在在幹嗎?”

“你想說什麽?你剛才說的話是什麽意思?”周立低沉著聲音問道。

錢萊搖了搖頭用力將周立的手拽開歎了一口氣道:“或許等燈泡掉落的那一刻你才會明白吧,我和芳姐都是心太軟的人不忍心傷害別人所以隻能傷害自己。”錢萊拍了拍周立的肩膀眼神中帶了一絲決絕。

錢萊的身影消失在了走廊裏周立依舊呆站在原地,思索著錢萊話裏的弦外之音,思索了一會兒迅速轉過身往王春芳屋子的方向跑去。周立打開門的那一刻王春芳似乎在往枕頭下塞著什麽東西,周立走到王春芳身邊緊緊地將王春芳摟住想說些什麽卻什麽也沒說出口。

周立心底似乎隱約察覺到了什麽,但他依舊不肯承認,就算隻能擁有住王春芳身邊這片刻的溫暖也好。周立躺在王春芳身邊有些過於安心,不知道什麽時候就陷入了熟睡中去,王春芳摸著周立的臉淚水從眼角悄悄滑落,落在周立的臉上。

火鍋店內曙光援救隊的眾人吃得已經差不多了,此刻林了了直播間的人數已經來到了十萬人,評論裏也再也沒有出現對於火鍋店汙蔑的那些話,林了了見今天直播的效果非常好打心眼裏的開心起來,林了了剛準備跟直播間裏的眾人說再見趙無言就把手機拿了過去道:“感謝觀看我們直播的這十萬多小太陽們,眼看著天兒不早了人也不少了,咱們幾個也都吃得五飽六飽的,咱們這今兒就到這兒了行不,我們改天再見。”

“不行不行,言言不能走!讓我再看一眼我們陳律師,或者看一眼季總也行。”

趙無言對著直播裏的人翻了個白眼道:“你們這群小沒良心的,就看除了我以外的誰都行唄?是不是?”

陳白起走到趙無言身邊默默地入鏡對著眾人打招呼道:“你們早點休息吧,明天還要上班上學呢,保持充足的精神才能讓頭腦變得聰明。”

“啊啊啊啊陳律師簡直太帥了,想多看兩眼陳律師。”

“可是我還要回去洗澡誒,難道你們要看我洗澡嗎?”陳白起摘下眼鏡對著鏡頭直勾勾地說完後,立馬被趙無言嫌棄地推到一邊:“去去去,油膩死了。

心情大好的林了了拉著王闖一起闖入了趙無言的直播鏡頭,對著鏡頭裏的眾人道著晚安,季東陽則一直守在王闖兩人身側護著兩人,趙無言和林了了互相打鬧推搡著讓對方離開鏡頭,陳白起則走在幾人背後溫柔地注視著前麵打鬧的四人。能行走在這樣溫馨的夜和美好的風中,身旁還有一群嬉戲打鬧的同伴,這一切都讓陳白起感覺無比的幸福。

自父親意外離世後陳白起就覺得“幸福”這兩個字大概這輩子都跟他無緣了,他永遠背上為父親懲罰罪人刑具帶著木照顧母親的枷鎖,將自己牢牢囚禁。陳白起覺得加入曙光援救隊是他人生中最的最重要的決定,認識了身邊的這群人,而也是他們用愛意將那些鐵鏈融化,因為身邊這群人,陳白起覺得自己又重新獲得了擁有“幸福”的權力。

“啊啊啊,陳先生救我,王闖和林妹妹結盟欺負我。”趙無言的嚎叫聲傳來。

陳白起害怕這份快樂又是在夢中,走著走著悄悄用手指掐了下自己的臉頰感受到了疼痛後,放心的笑了笑隨後走到趙無言身邊一把將趙無言的脖子摟住將他從兩個女生的“魔爪”裏解救了出來。

“今夜還吹著風,想起你好溫柔。有你的日子,分外的輕鬆。”月光下陳白起不自覺地哼起了這首老歌卻被趙無言嘲笑著年紀太大了,陳白起怪趙無言破壞氣氛追著趙無言向前跑去,一群人奔三的人們吵吵鬧鬧地在月光下奔跑,不知怎麽的卻讓人很想用“少年感”這三個字來形容,陳白起追了許久終於把趙無言製服後,站在月光很好的一處地方始終不肯離去。

“今天的月亮很好看,可惜時間留不住。”陳白起開口道。

趙無言聞言立刻從陳白起身邊彈開嫌棄的道:我去,你怎麽這時候跟我表白呢?我把你當兄弟你居然想……”

“噗,趙無言你生命力是真的頑強,能活這麽大還沒被打死。”王闖開口調侃道。

林了了看這眉頭微皺的陳白起思索了一會兒,突然恍然大悟地拉著眾人湊到一起興奮地說:“我們一起拍個照吧!我們幾個還沒有一張一起的合照呢。”

季東陽聞言第一個站在了王闖身邊道:“好。”

陳白起看著林了了笑著點點頭站在了王闖的另一邊,所謂朋友就是雖然平日裏看起來毫無交集,但依舊是那個會立馬明白你的想法的人。趙無言看著兩人的互動也明白了陳白起的意思,笑著站在陳白起身邊,林了了將手機支架擺放好之後,調整了幾下後連忙跑回去站在陳白起和王闖兩人前麵,隨著相機“哢嚓”一聲落下,陳白起終於把今晚的月亮和人留下了。

許是陳白起上次陽完之後一直沒有休息好,所以抵抗力也下降了很多,晚上多吹了會兒風回去就發燒了,第二天也沒起來床硬是請了一天的假,早上吃了趙無言拿來的退燒藥後,就一直睡到了下午也沒睜眼。陳白起卻不知道就在他睡覺的這一個上午裏曙光援救隊接連發生了兩件大事兒,差點把整個援救隊都“炸”毀了。

陳白起摘下趙無言強行為自己戴上的眼罩,揉了揉眼睛伸手將枕頭摸了出來揉了揉眼睛看去,隻一眼就立刻清醒了起來。手機上光是未接來電就有三十幾通,更別提無數的微信消息以及群消息了。陳白起看了看剛想給趙無言打過去問怎麽回事兒就接到了季東陽的電話。

“你醒了?網上的那些消息你看一下有點心理準備,然後就呆在寢室不要出去,估計那些記者什麽的應該會在基地和你的辦公室守著,一會兒我給你帶飯。”季東陽能說出這一番話對於陳白起而言的震驚程度,不亞於趙無言一天沒說話。陳白起還有些頭疼揉了揉腦袋後坐起來靠在床頭,翻看著關於自己的一些新聞。陳白起黑著臉看完所有新聞給你母親打去電話,電話一接通陳白起立刻就控製不住的怒吼了起來:“我不是說要你做什麽都要事先跟我說嗎?為什麽你就是不肯聽呢?你這樣我怎麽辦?”

“既然你知道是事實那為什麽不讓說呢?難道陳先生是害怕影響曙光援救隊與自己的關係嗎?你別忘了你當初是為什麽要加入曙光援救隊的,你別忘了是他們害死了你的父親,害得你母親變成了一個神經病,害得你從小就流落街頭隻能……”陳母手機中傳來陌生人的聲音讓陳白起更加憤怒起來,陳白起怒吼著打斷了女人的話。

“你閉嘴!你到底是誰?我母親在哪兒?”陳白起咬著牙問道。

“你放心你母親現在很安全,我們是你的盟友不是敵人,我們都想把曙光援救隊毀了,你做不到的事兒我可以幫你母親做到。”電話裏的人猖狂地笑著道。

“我們不是盟友,你要是敢毀了曙光援救隊我絕對不會放過你。”陳白起額頭上的青筋若隱若現昭示著他此刻的憤怒。

陳白起剛掛斷電話手機上又彈出一條關於曙光援救隊二十年前的事件的新聞報道,陳白起點開一看新聞上矛頭直指周立和援救隊害人性命,說周立用其他隊員的性命做墊腳石成全自己的公益事業,還爆出了陳白起的真實身份和許多隊員們在一起的照片。陳白起看著手機強忍著要把手機摔碎的怒火給王闖打去電話道:“王闖,我……你看到那些報道了嗎?能撤掉熱度嗎?”

“撤不掉我剛才試過了。”王闖的聲音傳來。

陳白起思索了一陣起身穿好衣服後走到了食堂,陳白起剛走進食堂,所有人都停下了吃飯看著他,張揚更是沒好氣地道:“還有臉來食堂?要是你來惡心人的話就趕緊走。”楊立拽了拽張揚的衣袖示意他別再說了。陳白起轉身剛想離開結果被光之隊一行人在門口堵了個正著。

林了了氣衝衝地衝上前質問道:“白起哥,那些報道的內容是真的嗎?真的是你爆出了火鍋店有問題嗎?”

陳白起沒有說話默認了一切事情,林了了見陳白起沒有動作後終於忍不住爆發出來,拽著陳白起的衣領怒吼道:“為什麽不回答我,你說話呀!火鍋店的事兒周立的事兒龍湖小區的事兒是不是都是你幹的?你為什麽要這麽做?我們大家和周隊長對你不好嗎?你怎麽可以這麽傷害我們!難道你真的要看到曙光援救隊被解散嗎?不可能!我是絕對不會讓曙光援救隊解散,就算拚上所有我也會守住曙光援救隊!

門外的趙無言跑進來擋在陳白起麵前,勸著林了了冷靜卻不料被林了了推開,林了了繼續道:“我知道曙光援救隊對於你們來說了不算什麽,你們每個人都有獨特的能力,不論做什麽都會成為很優秀的人,但是我不是!我熱愛援救隊我隻有援救隊!曙光援救隊對我來說意義重大,我絕對不允許有人要解散援救隊!所有要解散援救隊的人就都是我的敵人,包括你!

陳白起看著麵前撕心裂肺的林了了剛想開口解釋,卻又放棄開口沉默了。趙無言站在陳白起身邊輕聲道:“你還好嗎?頭還疼嗎?”

陳白起搖了搖頭走到林了了身邊嘲諷地笑道:“既然你們什麽都知道了,那就正式宣布開戰了,林了了既然你說要守住援救隊,那你就想做好準備,你們敵人隨處可見呢。你們這些人真是愚蠢至極,幫助別人奉獻自己真是可笑,我加入援救隊的目的就是為了查出我父親當年被害死的原因,現在既然我已經知道原因了,所以也沒必要再呆在這兒了。

“陳白起,你解釋一下這是怎麽回事兒?”周毅的聲音從外麵傳來,陳白起看著屋裏的幾人心下一橫繼續開口道:“你們幾個憑什麽和我鬥,一個是無法獨立生存的媽寶女,一個是心理脆弱的逃避男,一個是隨時會犯法的黑客,還有一個是偷雞摸狗啥都幹的失敗者,就你們幾個人根本就不是我的對手,別白費力氣了。

陳白起話音剛落,林了了的一巴掌就打到了陳白起臉上,把陳白起打得差點摔倒在地上。

“算了,既然現在我的目的達到了,我再繼續待在這個援救隊也沒有意義了,反正你們早晚都要解散了。”陳白起說完話後轉身就往食堂門口走去,沒有人注意到陳白起轉身的一瞬間,那壓抑的眼淚傾瀉而出,陳白起右手攥緊拳頭低下頭心理暗想:“果然,美好和幸福總是短暫。”

今天一上午所有人都沒有聯係到周立,周立昨天陪著王春芳睡在了安心醫院裏,但誰料今天早上一睜眼王春芳卻不見了,於是周立這一個上午都焦急地尋找王春芳的下落。隻是越焦急地尋找,周立心中的焦躁情緒就越發地不安了起來,周立心底有一個不好的想法冒了出來,周立怕妻子離開自己。

就在周立瘋狂的尋找王春芳的時候,看起來更加虛弱的錢萊走了進來突然遞來了一封信,周立顫抖地接過信打開信封的前幾個字就讓周立幾近昏厥。

“周立,家裏的存著銀行卡,還有火鍋店的銀行卡和存著都放在了我床頭櫃的第二個格子裏。還有你的醫保和社保也在第一個櫃子,店裏和救援隊的保險社保在第三個櫃子,密碼和具體的我都寫在了每一個袋子裏,你應該會很清晰的看到。家裏的花你很久沒回去過了吧你要記得澆水,還有回家後記得多通風。我書房的那個第一個抽屜裏有沒收的學生們的東西,你記得幫我都還給大家。然後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可能已經不在了,對不起我答應你的好好告別沒有做到,還是選擇了這樣的方法離開。我隻是不想在這樣被病痛所折磨了,你可以說我沒有勇氣沒有毅力,但隻有我孤身一人去承認去麵對這些真的很痛苦。自從來到安心醫院後的每一個夜裏,我都無比的痛苦,這種痛苦隨著時間的推移開始日益增加。我開始沒有食欲,成宿成宿的疼得睡不著覺,隻有疼的幾近昏迷時才能安穩地睡上一兩個小時。”

周立蹲在角落裏看著信上的文字,仿佛信上的每一個字都變成把彎刀,插入周立的心上,字字誅心。周立手顫抖著擋在額頭處不想讓人看見他的眼淚,眼淚落在了信紙上。

“我知道你有很多事要做,太忙碌了沒法來看我,我不怨你。在安心醫院的這些日子,我大抵也是體驗了一把在我離開後你的日子,每天靠著我們間的回憶生活。因為有這些回憶大多是時候我還是很平和的,但也會有特別想你忍不住想要逃出去躲在你懷裏的時候。”

“在清晨第一縷陽光出現的時候、在想起你曾經給我做的甜口西紅柿炒雞蛋的時候、在想起結婚時你說的要和我到白頭的時候。隻是每每想到這些就會非常想你,其他時候我就把我對你的愛意藏在那些回憶裏,就像放電影一樣一遍遍地靠著他們對抗疼痛。”

“其實我很早之前就有這個想法了,但直到那天鍾老離開後,我突然有勇氣去跟你告別了。你知道我的從來都是個體麵的人,我無法忍受自己這般苟延殘喘的活著,就像等待淩遲的死囚犯一樣,隻是一天天的數著日子,我的人生不應該這樣的。”

“我自知無論何時何事我王春芳,都無法與曙光援救隊相提並論,永遠是你的第二順位,所以我也從未怨恨過你,因為這樣才是最真實的你,無論做什麽都用盡全力,因為一個承諾和夢想就付出所有的你,這才是我年少直至死亡一直深愛的愛人。"

“周立,既然我放你去做你想做的事情,那你這一次也放我去做我想做的事情可以嗎?錢萊說肉體禁錮了靈魂,但我不想在被禁錮了,這次我的靈魂終於自由了。我的靈魂會一直陪伴著你,不管你做什麽在哪裏。”

“這次我終於可以排在你的曙光援救隊前麵了,我們這裏有河的地方就那麽一個,你知道應該去哪兒找我的。快去吧別讓我泡發了就不漂亮了,記得把我灑在大海裏,就算是大連的大海也行的。”

周立看完王春芳留下的絕筆信窩在牆角泣不成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