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仝聽了大喜道:“賢弟這腦子果然夠用,我聽說宋江哥哥出了這事便有些慌了,到底還是你頭腦清晰,人也冷靜,說得一點都不差,隻是……”
賈瑞因問道:“隻是什麽?”
朱仝道:“隻是我看賢弟倒是和那閻婆惜頗為熟識,又是在隔壁住著,這如何去勸那婆娘,隻怕還是要落在賢弟的身上了……”
賈瑞長歎一聲道:“這算什麽!為了宋江哥哥,別說是去勸她了,就算是傾盡我全部家當,或者出賣點色相小弟也在所不惜!”
朱仝不由得鼻子都有些發酸了,狠拍著賈瑞的肩膀說道:“宋押司能識得你這樣的好兄弟,此生無憾了!”
賈瑞也拍了拍朱仝道:“朱大哥別這麽說,你不也是在為公明哥哥的事發愁麽?
衙門裏需要如何協調都靠哥哥了,若是使銀子,小弟那裏還有!
至於閻婆惜,我權且硬著頭皮一試吧!”
朱仝道:“好兄弟!啥也別說了,你卻回去,這邊交給我!”
二人作別,賈瑞回到西巷裏,先往閻婆惜家裏去。
隻見血跡猶在,閻婆惜躲在角落裏哭得雙眼紅腫。
賈瑞也不由得動了惻隱之心,到底是同自己有夫妻之實的人,雖然陰差陽錯使得閻婆成了替死鬼,閻婆惜唯一的親人也是死了。
閻婆惜見了賈瑞哭著撲進懷裏道:“相公要給我做主!”
賈瑞輕撫安慰道:“這是自然,你放心便了。”
哭了一回,閻婆惜心緒也漸漸穩定下來,賈瑞才問道:
“你想將宋江怎的?是要他的命,還是讓他傾家**產名譽掃地?”
閻婆惜搖頭道:“奴家哪裏還有什麽主意?”
賈瑞道:“依我說,宋江那人是個沽名釣譽之徒,若是讓他償命倒也便宜了他,還不如讓他落得個臭名聲,如此一來他定然生不如死,你道如何?
咱們再想法子狠狠敲他一筆,讓他以為有兩個臭錢就可以為所欲為了?”
閻婆惜道:“都聽相公做主。”
不說賈瑞如何安慰閻婆惜,單說知縣時文彬派人去捉拿宋江。
那些公人許多也受過宋江的好處,隻是上命難為,便往宋家莊宋江家中去拿人。
誰知回來卻報宋太公因說宋江不孝忤逆不肯本分生理,要去做吏,百般說他不從。
因此宋太公數年前,本縣官長處告了他忤逆,出了他籍,不在宋家戶內人數。
如今宋江犯了案也未逃回宋家莊,不知逃到哪裏去了。
誰知衙門中卻有個叫做張文遠的,也是押司,早就對宋江心懷不滿,一心想取而代之,因對時文彬說道:
“大人明鑒,俗語說得好,為官容易做吏難。
宋江當吏多年,又愛結交江湖人士,恐日後出事累及家人,故而才早年做下了這假文書,實在是狡詐異常!
這鄆城縣裏誰不知道宋江有個綽號叫‘孝義黑三郎’?這等人怎能同其老父斷絕關係?其中必然有詐!
大人應將宋江父兄都拿到衙門來審問,想來宋江定然被他們藏匿在什麽地方了!”
時文彬聽了深以為然,便讓朱仝雷橫兩個親自帶人去宋家莊再搜捕宋江,並提宋太公和宋江之弟宋清來衙門裏問話。
朱、雷二都頭領了公文,便來點起土兵四十餘人,徑奔宋家莊上來。
宋太公得知,慌忙出來迎接。
朱仝、雷橫二人說道:“太公休怪,我們上司差遣,蓋不由己。你的兒子押司,現在何處?”
宋太公道:“實不瞞二位都頭,我這逆子宋江,他和老漢並無幹涉。
前官手裏已告開了他,見告的執憑在此。已與宋江三年多各戶另籍,不同老漢一家過活。亦不曾回莊上來。”
朱仝道:“雖有文書,到底我們奉公文來,好歹讓我們搜檢搜檢,也好回去交差。”
宋太公道:“都頭請便。”
朱仝便自陪著宋太公說話,讓雷橫帶人找了一圈,哪裏得人?
朱仝道:“我再去看一圈,雷都頭且稍等。”
說著也不帶人,走入佛堂內,把門栓了,去把供床拖在一邊,揭那片地板來。
板底下有索頭,將索子頭隻一拽,銅鈴一聲響,宋江從地窨子裏鑽將出來,見了朱仝,吃了一驚。
朱仝道:“哥哥莫慌,難道你忘了,這處藏人的地窨子還是你當初告訴我的?
兄弟今日也並非來拿你的,隻是有些話要告訴你知道。”
宋江忙問道:“是什麽話?”
朱仝道:“如今哥哥這件事怕不是躲兩天就能躲得過的。
晁蓋給哥哥的書信已經在閻婆的屍體上找了出來,這通匪的罪名若是坐實了可麻煩得很。”
宋江聽了大驚:“怎的?我殺了那賊婆燒了書信,難道隻燒了個信封?”
朱仝道:“我以為這件事萬萬不可認下了,若是真頂了個勾通梁山賊寇的罪名,隻怕難做。
好在如今晁蓋已上了梁山,恐難以緝拿歸案,這封書信到底是不是他寫的也難對證。
隻要讓閻婆惜認下了這書信是閻婆找人偽造的要以此相要挾勒索哥哥,哥哥無奈之下才錯手殺了閻婆。
如此以來罪名就小了許多,哥哥以為如何?”
宋江聽了說道:“若是真能如此自然是好的,隻是閻婆惜那賤人如何肯承認?”
朱仝道:“這就要看賈瑞那邊說的如何了。
哥哥跑了之後我和賈瑞商議了一回,官府這邊的事我來發落,閻婆惜那邊就由賈瑞去開導說服了。
能不能成,還要看賈瑞的能耐了。
想來光憑一張嘴也不好說,隻怕還要哥哥花些銀子,那婦人得了好處,再加上賈瑞兄弟能言會道的,或許能說得動她。”
宋江聽了不由得一愣:“這賈瑞……沒想到還是個重義氣的男子,我隻以為他不過是個唯利是圖又油嘴滑舌的商賈呢。”
朱仝道:“患難見真情!此時不是說話的時候,外頭雷橫同其他人都在等著我呢,我這便要去了。”
宋江忙說道:“正是,兄弟要是用銀子隻管來莊子上同我爹要就是了,我一會兒自會同他說。”
朱仝道:“便是如此,我先去了。”
說著看著宋江又鑽進地窨子,蓋好了蓋子朱仝方去了。
回到縣城裏又找到賈瑞,賈瑞苦笑道:“我的哥哥,人家是死了娘的,怎麽也得傷心難過上兩天不是?
現在就去說給她銀子讓她改口供,還要讓死人蒙受不白之冤,這話你讓我怎麽說出口啊?”
朱仝陪笑道:“話是這個話,我也沒說讓賢弟現在就去說和。隻是你想著這個說辭就是了。
隻要讓她認下了那書信是閻婆為了敲詐宋押司自己偽造的,其他什麽都好說。
宋太公那邊也說了,花些銀子也使得,都看兄弟這邊怎麽勸了。”
賈瑞說道:“嗨!不用提銀子,到底還是先幫公明哥哥洗脫罪名是正經的。
隻是,就算把通匪的罪開脫了,這殺人的事難道也能洗幹淨?”
朱仝道:“兄弟你不是衙門裏的人,有些勾當不清楚。
殺人的事怎麽能和通匪比呢?梁山上那些人幹的可是造反的勾當,是誅九族的大罪。
若是這個罪名坐實了,必然要將海捕文書發到各個州府去,到時候隻怕插翅也難逃了。
如果隻是殺人,不管是故意還是過失殺人,也不會這麽大張旗鼓的,等風波平息一些了往外頭去躲一躲就是了。”
“原來如此!”賈瑞點了點頭:“我知道了,等閻婆惜情緒穩定一些了我便慢慢的跟她說吧。
想她一個婦道人家,往後又沒了倚靠,若是能因這件事得些銀錢後半生無憂或許能答應呢?”
朱仝道:“如此最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