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0.盟友還是敵人?

春節將近,二師4團的偵察部隊與從皖北來的撚軍發生了衝突。

勝保、袁甲三這些人本來是把主要的兵力對付皖北的撚軍和陳玉成部下的太平軍的。我軍大舉北進,豫省震動。勝保與袁甲三兩位欽差大臣在“剿匪”順序是先豫後皖還是先皖後豫方麵發生了爭議。這也是典型的“屁股決定腦袋的”官場規則例證。

袁甲三、翁同書的意見:朝廷平亂,應當]先解心腹之患,再療癬疥小疾。今皖省撚匪為禍多年,賊勢頗大,官兵雖屢次進剿,此匪卻屢次死灰複燃,賊勢複張。且該匪與長毛素有勾結,若不集結兵力速剿,此匪與長毛偽英王部連成一片,勢必為禍更烈。袁甲三們認為他們的看法與朝廷的方針是一致的。朝廷不也是最重視為禍最大的金陵長毛嗎?至於豫南亂黨,隻不過趁著朝廷在那裏的兵力空虛,趁亂跳梁而已,多半為撚黨支脈,不足深慮。袁甲三堅決地把豫省團練大臣毛昶盛的省辦入皖協剿的團練留在了皖北。

勝保,慶廉可不這麽認為。皖省方麵說的“不足深慮”的“撚黨支脈”現在已經到了省城不足百裏的地方。按照這些“賊匪”的行事,恐怕不用一個時辰就可以兵臨開封城下。開封城現在可是一日數驚。最可憐的是與亂黨相鄰距離尉氏鄭縣隻有幾十裏的中牟縣,縣令手邊無兵,日日擔驚受怕睡不著覺,聽到風聲數次跑出城,後來又發現是虛驚一場。周邊各縣的兵力都已經收縮集中到了開封,歸德府的兵力也在向開封調動。可是勝保、慶廉仍然不放心。這些兵力是在不是太多。要知道他們麵對的亂黨雖然兵力好像不多,與金陵亂匪沒辦法比,相比石達開的流寇人數也是遠遠要少,就是比皖省的撚子,似乎也少了許多。可是他們攻滅官軍卻好像滾湯潑雪一般。而且往往一日間就奪占數城,來去如風。無論怎樣的州縣都沒有守過三日的。當初楊致信上報的“確山大捷”,現在看來實在未足深信。更讓人憂慮的是:這些亂黨不是‘流寇’侵占州縣,立刻置官治理據守,不似長毛初期和現在的偽翼王石逆那樣到處流竄,隻是劫掠財產,裹挾人口,但是不據城占地。其實撚匪在皖北的老巢也就是些村鎮寨子之類的,雖然也占據了一些州縣,特別是最近占據了淮河中遊的定遠、懷遠,但是總的來說還是沒有特別固定的統治區域。而這個自稱為“中華軍”的豫南亂黨卻是每占據一地都要設置偽官府治理,而且打破自古政部下鄉的慣例,在鄉村也設立政權管理統治。這些亂黨用滿漢之分蠱惑人心,還用一些恩惠刁買人心,不僅愚民附之者眾,就是一些原來朝廷命官和聖人弟子,名教傳人竟然也失身從賊。這甚至比他們軍隊善戰更可怕。袁甲三、翁同書不肯在這夥亂匪尚未養成大氣候的時候一同奏請朝廷集中力量剿滅他們,天知道這些漢臣心裏到底是什麽想法。

在勝保、慶廉看來,不僅皖省清軍主力應當調豫省剿匪,就是抽調東南與太平軍作戰的湘軍、楚勇的主力自鄂省北上會剿都是應該的。可是他們也知道這樣的建議隻會遭到清廷的申斥。“發匪”可是建都立國,為禍十來年的巨匪,豫南新起亂黨才幾個人?這些烏合之眾不就是新近占據了豫省的一些府縣嗎?怎可與發匪之禍相提並論?賊勢與撚匪相比怕也有所不如的。

雙方一邊往來書信爭論,一邊將各自意見上奏清廷。清廷卻遲遲沒有明確意見。旨意不斷,都是勉勵和督促進剿的意見。具體的意見方案和兵力物資的支持缺一點沒有。造成的結果就是豫皖雙方各行其是。皖省方麵扣住豫省入皖協剿的省辦團練不讓回省救援。而豫省方麵也自行其事地把開封東麵歸德府一帶和東南陳州一帶靠近皖省邊界的部隊調回開封確保省城。袁甲三不得不調整部署。豫皖邊境一帶出現了兵力空隙。撚軍一部乘機從穎、亳之間突入豫省。袁甲三代替勝保督辦安徽軍務後,加緊了對撚軍的進攻。在我們冬季北進攻勢的時候,清軍在皖北連克撚軍重要據點懷遠、臨淮關,有進圍鳳陽。張樂行率部往援,在鳳陽南梁家岡遭苗沛霖團練和穆騰阿馬隊襲擊,損失五六千人,被迫後退。這兩個我們手下的敗將可能在這裏找回了一些感覺。我們北進第二階段完成威脅到了開封、洛陽。豫省協堵撚軍的部隊被迫集中回防防禦省城,皖省的袁甲三也不得不調整兵力部署。撚軍得以喘息,由龔得樹率一部向西突進,一方麵是想實施圍魏救趙之計,另一方麵也是為了盡可能地取得物資。現在撚軍困守地區的生活資料相當匱乏。

此前和之後撚軍多次有“專門為獲取生活資料”而離開根據地出擊的事情。這一次我終於切實感受到書上記載的這句話的意義。那就是:武裝搶劫。

搶劫的對象本來是官府。其次是豪紳大戶,畢竟他們還打著“劫富濟貧”的幌子。

但是出擊的撚軍一般都是以騎代步,機動能力強,攻堅能力極弱。官府一般是劫不到的。就是那些有寨牆、自衛隊的寨子裏的大戶一般也難以染指。雖然在快速機動中或許也能襲破一些。那麽這些不僅要養活自己還擔負著為其他部隊“獲取生活資料”重任的部隊就隻有搶掠他們出擊路線上可以搶到的一切物資了。因為現在最“貧”的就是他們,所以其他任何人都成了他們“劫”的對象。不從者就是“清妖”,當然可以殺之了。

換言之,所謂撚軍起義軍就是一個大的組織嚴密的強盜團夥。這個世界是強者的世界,弱肉強食,成王敗寇就是法則。清廷政府何嚐不是強盜。錢糧稅收不都是出自人民?現在另外一夥強者不滿這樣的舊秩序,要求在魚肉弱者的宴席上也確立他們的強者地位而不是與其他弱者一樣去充當被吃的肉食。僅此而已。就是我們自稱仁義的中華軍不也是在根據地占領區收稅收租嗎?

同樣被魚肉,百姓一般情況下會傾向正統政權。改變現政權的“強盜”的強者地位是不被“合法”承認的。因為國家政權即使如滿清這樣的少數政權也提供了對內維持秩序,對外抵禦侵略的責任。而當這個政權一旦對內“取”超過了限度,對外反侵略的責任不能承擔的時候,他的穩定性合法性就成了大問題。在君權不受足夠大的製約的情況下,統治集團出於人性本能的貪婪。索取的欲望是無窮的。所以政權早晚會顛覆,隻是這個過程伴隨了太多血與火的苦難。包括末代王朝皇家和貴族們自己承受的他們自己造成的悲慘結局。所以封建時代的智者隻能把希望寄托在明君身上。統治思想時刻強調實行“仁政”其實就是要求統治著這個合法的強盜集團在搶劫百姓人民的時候要有所克製把握好“度”,要“克己複禮”,明白對立統一的道理,免得把紙的背麵撕毀的同時把自己所在的正麵也一並毀掉了。可是知易行難,古往今來幻想“江山萬年長”的王朝那個真正做到了?

西進“獲取生活資料”的撚軍與二師4團的在偵察部隊在扶溝境內相遇了。發生了小規模戰鬥。

偵察部隊製止搶劫不成反而遭到襲擊。野性的撚軍仗著人多想消滅這一個班的偵查兵,獲取他們的身上的物資,特別是那幾支“洋槍。”偵察兵上來就吃了虧:後動手的總是這樣。一個戰士被近距離的弓箭射死。出乎這夥撚軍的意料,他們的“立威”沒起作用。其他的戰士沒有放下武器跪地投降,而是立即開槍反擊。偵察兵一向是軍中的精英部隊,裝備也較好。哪裏吃過這樣的虧?這個偵察班的9個人有3支蘭開斯特步槍和6支遂發式滑膛槍。一人倒下,其他八人立刻開槍,打倒近處的幾個撚軍,搶了馬匹向西狂奔。撚軍們豈能讓他們這樣逃走?紛紛上馬向西麵鄢陵方向追了過來。沿途偵察兵們不時回頭射擊。追的近的撚軍又有一些被擊中落馬。

這樣,一直到了4團防線附近,偵察兵把追兵誘入伏擊圈,絆馬索橫起,伏兵齊出,追擊的五十多個撚軍騎兵盡數被我軍俘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