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護堤大隊

進攻發起後不到一個小時,鬼子前鋒已經逼近廣武—花園口大堤。也就是為鄭州城防黃河洪水修築的外層大堤附近。這大堤從廣武鎮向東一直延伸到花園口,堤上築有道路,堤兩側種有樹木,堤上每隔不遠就有一個加固大堤的建築材料堆放地點。

廣武鎮駐有一支黃河水利委員會的準軍事部隊:護堤大隊。說是大隊,其實就有80多人。那麽這支護堤大隊是幹什麽的呢?因為在黃河大堤上常年備有許多建築材料。石料、木料甚至鋼材,這些東西對於沿線大多數住著草房的農民是很有**力的,個別人小偷小摸的行為在所難免,但是如果出現豪強惡霸大批占有倒賣或者出現農民大規模哄搶,那就會對防洪工作產生惡劣影響,所以當時政府對盜拿防洪物資的處罰規定非常嚴厲,特別成立了護堤大隊來保護這些備用物資。由於黃委會與一戰區以及河南省關係良好,這支護路隊的裝備還算不錯,隊員配備的都是鞏縣造七九步槍,還有兩挺捷克式輕機槍。如果發生大批人員哄搶防洪物資的事情,護堤大隊長可以自行決定開槍。這護堤大隊的隊長姓田,個頭不要,還戴副眼鏡,此君原來是黃委會的一個土木工程師,黃委會讓他當護堤大隊長似乎文不對題,很多人感到納悶。但是不久,這個安排的妙處就顯現出來了,在小田擔任大隊長的三年多時間裏,與沿堤農民的摩擦爭執不計其數,但是從來沒有一次向村民開過槍。有一次,盜竊建材的“賊”們仗著人多,竟要來奪護堤隊的槍,此時田隊長向空中放了一槍將他們鎮住。

如此行事,手下隊員頗有怨言,特別是有時製止盜竊反被“賊人”毆打,手裏有槍卻不準使用,真是窩囊,一些隊員私下給這個矮個子戴眼鏡的田隊長起了個“小山田”的日本外號。

1日淩晨,田隊長和他的部下被北邊傳來的槍炮聲驚醒。匆匆起身帶人上大堤察看:北邊火光衝天,槍炮聲響成一片,借著光亮,遠遠可以看見一些鬼子正向這邊奔來。一些隊員一陣驚慌:不知來了多少鬼子,南岸陣地怎麽這麽快就失守了?

田隊長扶了扶眼鏡,說道:“弟兄們,你們平常不是老怪我不準向賊人們開槍嗎?看,今天來的賊人不少,放開打,機槍準備好,誰打死的賊多,誰的功勞大,到時論功行賞!”

隊員們都散開臥倒在大堤後麵,槍口指向北方。這些人沒有一個人參加過實際的戰鬥,有的人手在微微發抖。

田隊長聲音忽然比平時提高了許多:“弟兄們,養兵千日,用兵一時,我們平日裏拿國家的餉,吃百姓的糧,現在是我們為國盡忠的時候到了,要是有人殉國,撫恤金加三倍,家裏老小黃委會養一輩子!弟兄們,你們說,咱們能帶著槍往回跑嗎?”

“不能!隊長,倭寇想過咱的大堤,得先問問咱們手裏的家夥!”

小田並不能越權決定屬於黃委會的權限的事情,但是他的一番話確實振奮了士氣。

佐佐木的前鋒部隊,跑步奔向南方,他們想在行進中占領鄭州。最前麵的敵人離廣花堤近了。畢竟,田隊長的人沒有戰鬥經驗,在最前麵的鬼子距離還有150米左右的時候,他們開火了!步槍、機槍一起吼叫起來。鬼子被突如其來的射擊打倒了十來個。這是自鬼子渡河以來第一次遭到比較像樣的抵抗,是由一群非軍方人員組織進行的。

佐佐木接到前鋒受阻的報告,心中猶疑不定,他是那種順利時氣焰萬丈,受阻時又降溫很快的那類人。他想:“支那的主力部隊哪有那麽容易被擊垮的?難道其中有詐?想誘我深入重地?從槍聲看,這是支那主力部隊的武器,應該有一個連吧?算了,反正我們的任務是佯攻,還是小心為妙,完成上邊交給的任務要緊。”

於是佐佐木命令向廣花大堤開火,但是不要發起衝鋒,等天亮再說。這樣,北麵的敵軍暫時被阻擊在了廣武以北的地區。

鄭州城內,警備司令部一片混亂。仗打起來好久,這裏連發生了什麽情況都沒有搞清楚。一小時後,警備司令才接到張團長從西麵一戰區友鄰部隊發來的報告,稱:“黃河北岸日軍自今日零時開始向我部發起進攻,敵二到三個聯隊在重炮掩護下向我團陣地猛攻,職督率本部與敵激戰4個半小時,斃傷敵軍數百後,現已向西邊友鄰部隊駐守區域轉進。”

警備司令氣得破口大罵:“他娘的,全是放屁!零點開始的?那這小子為什麽不早報告?再說,當老子是聾子呀,明明是四點開始炮擊的。他奶奶個熊!臨陣脫逃,老子非斃了這個狗東西不可!”

此時鄭州城內隻有三個保安團,說是三個團,加起來還不到600人,裝備之差就更不用提了,而且兵員素質差,沒有戰鬥經驗。雖然警備司令不相信張團長說的過河的鬼子有兩三個聯隊的鬼話,但是他認為,有一個聯隊的敵人應該是可信的,不然怎麽會那麽快占領了灘頭和邙山的陣地?這個劉司令既無實力又無才能,怎麽當上的警備司令,著實令人費解,當然這世界上如此令人費解的事情比比皆是。就像病菌侵蝕人體或者人體上的已經存在病灶一般平常,隻是戰爭環境這樣的病灶更容易“急性發作”而已。有時候,急性發作容易處理,處理好了,病也就根治了,反而是病情被掩蓋,長期不發作,一旦發作,怕是就回天無術了。此次岡村寧次對豫中的進攻,簡直是1944年1號作戰的一次小規模的演練,而湯軍在戰法、戰力、士氣及其他方麵的一係列問題也顯露了出來,但是此戰最後以鄭州失而複得的“勝利”告終掩蓋了業已存在的一係列嚴重問題,在隨後的兩年裏問題越積累越嚴重,最終導致1944年的大潰敗。而國民黨政權也是在問題“病灶”不斷積累,自身諱疾忌醫的情況下逐漸失去了合法性和正當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