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問世間情為何物
倒墳子這一行最忌諱的就是說話晦氣，此時聽到道士直言詛咒自己，獨賭毒頓時瞪起了眼睛，臉上橫肉一現：“臭道士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試試，信不信我拿板鍬拍死你！這天地間就沒有能讓獨三爺害怕的事情，想講道法還是找你那些小道士徒弟去吧！”
道士也嚴肅起來，說話直切主題：“你最近身體有沒有總是感到困乏，睡覺多夢，並且力氣和體力相比之前下降很多？”
獨賭毒繼續罵道：“別他媽在這扯淡，獨三爺現在身體倍棒吃嘛嘛香，一隻胳膊拎水桶完全輕鬆自如。這個點被你吵醒，不困才怪。你趕緊哪來的回哪去，既然知道我困乏就別在這繼續影響爺爺休息！”
道士眉頭微皺對他的謾罵並不理會，而是繼續說著自己的：“最近這一個月來你的身體情況越來越差，現在已經大不如前，這是被吸了陽氣的表現。如果再這樣下去，七天過後陽氣被徹底抽幹，你必橫屍家中！”
獨賭毒見他說著說著又開始詛咒自己便也不想再與之攀談，用力將門關上轉身往屋內走去，耳邊卻還是回響著那道士的聲音：“你以為自己為什麽會那麽好運，能從渭王凶墓裏活著出來！為什麽不曾靜下心來想想渭王墓中的千年幹屍為什麽會忽然屍變，而後又為什麽會被你一碰就泄了煞氣！這一切，隻因你身上帶有妖氣！”
獨賭毒一聽停住了腳步，轉身重新把門打開：“你說什麽？我在渭王墓裏遇到的事情你怎麽知道，是不是一直在跟蹤我！？”
道士微微搖頭：“貧道並未跟隨於你，而是一直在尋著妖氣追蹤。現在可以確定，那妖物就在你的家中！”
“在我家中？”獨賭毒冷笑一聲：“既然這樣，你就說說渭王墓裏那隻粽子見到我為什麽是那種反應。說通了我或許可以讓你進去抓妖。”
“那幹屍並不是渭王，也不是墓中死者，而是其中的一道機關。渭王真正的屍身和傳說中的藏寶室其實另有其地，隻是你沒有找到而已。你所見到的圓盤便是請出這具幹屍的法陣，正常情況它並不是屍變，除非沾染了牲畜之氣。而你身上。就攜帶著這股牲畜之氣！”
獨賭毒聽了心裏更加憋悶：“你這老道士，變著法罵人是不是！？”
道士連連搖頭：“貧道並未穢言說你是牲畜，而是說你身上已經沾染了那妖物的妖氣。還記得我上次說你‘妖氣濃重，屍鬼都避之不及’麽，那幹屍便是如此。它發現了你身上的妖邪之氣，所以才奪路而逃被你在身後追趕。因為妖屍兩股穢氣相衝，隻要抓住幹屍，它便會屍氣盡散，斷骨腐身！”
獨賭毒哈哈一笑：“照你這麽說。這股屍氣還救了我一命呢。行了，我懶得跟你墨跡。你就直說是什麽物件帶著妖氣，我給你便是。”
“屋中女子！”
“柳絮！？”獨賭毒心裏頓時冒起了一層怒火：“你這道士，從上次東郊墳場之事開始我就知道你在打柳絮的主意。現在她已經是我媳婦了，識相的就趁早斷了心裏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爺爺要接著回去睡覺了，並且以後不想再看見你！”
“那女子是狐妖所幻化，你將洋蔥水塗抹在鏡子上就能見其原型。她已被我打傷，現在靠你的身體采陰補陽恢複元氣。一共需要七七四十九日的時間。你剩下的時間不多了……”道士還在極力講解著什麽，獨賭毒已經將門關上。捂著耳朵回到了屋裏。
柳絮依然躺在炕上酣睡，俊俏的臉龐上露出一絲疲乏的神色。獨賭毒呆呆的看著她，心裏總是不受控製的響起道士剛剛說的那番神乎其神的解釋。他不相信事情真是這樣，也不願意去證實。但是想到柳絮的來曆和自己在渭王墓中所經曆的遭遇，他又發現那道士說的一點不差，而自己的身體跟之前相比也確實虛弱了許多……
獨賭毒掰著手指頭算了算日子。發現從自己跟柳絮同房的那晚開始算起，直到此時已經過去了四十二日，正巧還剩七天。在心中七上八下的琢磨了半天，他越想越慌，最後索性穿上衣服出去溜達。離開家門走著走著就來到了早市。在人流中穿梭片刻，他走到菜攤前停下了腳步：“老板，給我拿兩個洋蔥……”
回到家裏，柳絮還在睡覺。來回思考著道士所說的話，獨賭毒將洋蔥起開，在自家的鏡子上薄薄塗了一層蔥汁，隨後做起了早飯。正當他將菜切好剛剛下鍋的時候，柳絮從裏屋走了出來，見到他之後連忙接過鏟子一邊在鍋裏熟練的翻炒一邊甜甜的笑著：“餓了吧，怎麽不叫我啊。坐下等著吧，一會我再給你燉個肉。”
看到如此賢惠的柳絮，獨賭毒用力搖了搖腦袋，自嘲的笑了笑，心說自己怎麽會糊裏糊塗的相信一個臭道士的瘋言瘋語，像柳絮這般溫柔的女子，怎麽可能是狐妖幻化，於是放下自己懸著的那顆心起身進屋等待。
就在一走一過的瞬間，餘光從那麵塗了蔥汁的鏡子上掃過，他猛然看到個粉色的東西一閃而過。轉頭掃視了一眼廚房，卻並沒有粉色的東西，再仔麵相鏡子自己看去，心裏頓時吃了一驚，雙腿發顫連連後退幾步癱坐在了旁邊的凳子上。隻見從鏡子裏反射出來的粉色影子，竟然是一條寬大的狐狸尾巴，而帶著這隻尾巴的正是忙前忙後正在炒菜做飯的柳絮！
獨賭毒坐在凳子上呆滯了半晌，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是真的，連忙用力揉了揉雙眼。卻忘記了自己剛剛切過洋蔥，手上還沾有殘餘的蔥汁，在這一揉之下全都揉進了眼睛裏，一種辛辣的刺痛頓時疼的眼淚直流。片刻，他微微睜開眼睛，清清楚楚的看到柳絮身後有一條粉色的狐狸尾巴在左右搖晃！
雖然那條尾巴十分可愛。但獨賭毒此時無心欣賞，整個人像傻了一樣呆在原地。很快柳絮將炒好的飯菜出鍋，盛在盤子裏端到桌上，見到獨賭毒的的神情便湊到近前開口詢問：“三獨，你怎麽了，是太餓了還是哪裏不舒服？”獨賭毒被她的話語驚醒。定睛細看發現柳絮原本美如天仙的容貌此時已經換成了一張標準的狐狸麵孔，兩隻長長的耳朵就豎在兩側，通體毛發全是粉紅之色！
見到一隻保持人形站立的狐妖，這般場景肯定嚇人。但獨賭毒無法接受眼前的事實，甚至都已經忘記了害怕。他不敢相信這樣一個能讓他摒棄陋習回歸正途的女子竟然是一隻狐狸，不敢相信昨天還跟自己暢想未來的柳絮竟然是妖邪幻化，朝夕相處其實隻是為了吸取他的陽氣！
望著自己深愛的柳絮，他的雙眼再次湧出了淚水，在這一瞬間心中有了自己的想法。
柳絮看著雙眼流淚的獨賭毒頓時也變得驚慌起來。連忙放下手中的鏟子走到近前詢問：“三獨，怎麽了，你哭什麽？”獨賭毒強壓下心中的悲傷，清了清嗓子：“沒事，忘記了剛剛切過洋蔥，就揉了揉眼睛……”說著抬起衣袖擦掉臉上的淚水。或許是眼淚已經將蔥汁徹底衝刷殆盡，當他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麵前已經沒有了狐狸的影子，取而代之的依舊是漂亮可愛的柳絮。
柳絮聞聲也連忙用袖子給他擦了擦眼睛。臉上滿是心疼的表情：“你呀，總是這樣粗心。還怎麽去做生意。以後要細心一點知道嗎，趕緊洗洗。”說完馬上打了盆水端到近前輕輕給獨賭毒擦拭著雙眼。獨賭毒接過水盆放在地上，一把將柳絮摟在懷中沉默不語……
接下來的時間裏，獨賭毒拿著自己的積蓄再加上李掌櫃資助的兩萬塊錢將古董鋪子買了回來，並且用剩下的資金收購了一大批價位不同的古董玉器，將古董店又恢複到了曾經的模樣。成功讓柳絮當上了老板娘。想必是聽那道士說了此事，李掌櫃雖然心裏開心卻望著日漸消瘦的獨賭毒連連歎氣，希望自己所擔心的事情不會發生。
可是該來的一定會來，在這七天裏獨賭毒憔悴的非常迅速，臉上竟然逐漸生出了皺紋。皮膚也開始迅速老化。短短的七天時間裏，竟然如同度過七十年一般，變成了一個身體佝僂滿頭白發的殘喘老人。等到七天一過，他已經虛弱的無法起床，癱倒在火炕上隻剩下了一口氣。
獨賭毒雖然如此，但柳絮卻越來越漂亮，精神一天比一天好。此時站在火炕邊表情冷冷的看著即將斷氣的獨賭毒：“其實……”
“其實你是一隻狐妖，來這裏……隻是為了吸取我的陽氣……為自己恢複元氣……”
聽他說完柳絮明顯一愣，臉上滿是驚疑的神色：“你……你知道！？那……為什麽還……”
獨賭毒用力點了點頭，聲音更加虛弱：“我從小跟著老爹和爺爺喝酒吃肉吸大煙，沒有人……從來沒有人……像你這般如此對我……”說著劇烈咳嗽了一通：“老道士很早就提醒過我……開始我還不信……可是後來卻真的親眼看到了……”
柳絮的眼神有些迷離：“既然看到了，你為什麽不跑？”
“跑？”獨賭毒哈哈笑了兩聲：“我為什麽要跑？這四十九天我體會到了二十多年來從未有過的感覺，愛情、親情、家庭、事業……你們妖怪是不是能活很長時間，如果有下輩子，我還想再遇見你，哪怕依然隻有四十九天……”說罷他轉動眼球掃視四周，麵帶笑容腦海中回憶著曾經那些美好的點點滴滴，兩行淚水沿著褶皺的皮膚緩緩流下……
可能連柳絮自己都沒察覺到，同樣的兩道淚痕也出現在她的臉上。她後退了幾步，跟隨著獨賭毒的目光環顧四周，帶著驚慌失措的表情不斷搖頭，片刻，走到獨賭毒身邊坐下，輕撫著他褶皺的臉頰顫聲喃喃：“傻瓜……你怎麽那麽傻……我……可是妖怪啊……
獨賭毒望著她，臉上滿是幸福的表情：“告訴你個秘密……其實……我……也喜歡粉紅色……”
隨著身體越來越虛弱，獨賭毒已經無法再說話，隻是將目光放在柳絮身上，微微抬著眼皮許久才眨上一下，生怕少看了一秒。柳絮也並沒有離去，一直守在旁邊四目相對。待到夜幕降臨，陪他睡了第五十個也是最後一個夜晚……
第二天清晨，獨賭毒被刺眼的陽光晃醒，睜開眼睛望著房頂呆呆看了半晌才開始詫異自己為什麽沒死。活動了一下身體也有了力氣，趕忙爬起來一看發現自己依然是那副七老八十的相貌，柳絮也已經消失不見。他坐在院子裏琢磨了半晌，猜想會不會是因為自己陽壽未到所以才沒有死去。
正在這時，大門被人敲響，他蹣跚著步伐走過去開門發現來人是那個道士。道士看見他也吃了一驚，半晌後似乎明白了什麽，搖著頭歎了口氣轉身就要離去。獨賭毒連忙追過去將他拉住：“道長，這是怎麽回事？柳絮呢，我怎麽沒死？”
道士停下腳步，閉目沉思了片刻輕聲說道：“那狐妖用了七七四十九日吸取你的氧氣，卻在一夜之間加倍奉還。雖不能恢複青春，卻可以益壽年年。問人世間情為何物，三界內無人能述。我追趕了三年，想不到她卻因此而亡……”說罷踱步離開，途中抬頭望了一眼漫天飛舞的柳絮高聲念道：“保管好那顆龍膽，她，還在……”
獨賭毒呆站在原地想了許久，眼角再次濕潤，從懷中掏出那顆龍膽發現它已經變成了杏花粉紅之色。一簇柳絮飄落在上邊，隨著微風又被輕輕吹起，在空中轉了個圈撞向他的嘴唇……
從那以後，整日吊兒郎當喝酒吃肉抽煙泡的獨賭毒不見了，在古玩街的一家古董鋪前，多了一個整日坐在輪椅上望著空中麵帶笑容的老者，別人都叫他‘老三獨’……(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