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陰月國書

聽了這話,洛明恪躊躇了一下,但還是從懷裏掏出一紙文書,遞給賀蘭,賀蘭展開一看,又遞還給洛明恪,“太子,如此辦,也沒有什麽異議。京裏的皇室沒有兵權,說不上話,就是想幫你,也要事先考慮好自己的勢力,但諸侯不一樣,手握重兵,才不會管朝廷裏的潛規則。”賀蘭胸悶氣短,但還是繼續說道:“武力很多時候確實會解決問題,但也會引狼入室。”說完這話,賀蘭已經沒有力氣了,大口的喘著粗氣,洛明恪連忙扶起她,“妹妹,你怎麽了?還是傳禦醫吧!”賀蘭依舊嬌聲嬌氣,“沒關係,我身體一直不好。”

轉身對著身後力不從心的喊道:“送太子。”

蒼許從內室裏焦急的跑出來,攙扶起她,焦急的嚷道:“公主,公主。”賀蘭倒在蒼許的懷裏,一動不動。蒼許抬頭又向洛明恪說道:“太子,你先回去吧!讓公主休息一下。”洛明恪望著奄奄一息的賀蘭,無奈的出了內殿。

洛明恪走了,賀蘭就睜開眼睛,喚出逐月和錦春道:“弄點吃的來,我有些餓了。”精神抖擻,根本看不出剛才還是一副要死要活的樣子。對著蒼許笑道:“你裝的也很像嘛?”蒼許傻嗬嗬的笑道:“還可以,倒是公主,演的可真逼真。”說話間,長風也從內室走了出來,話語裏帶著疑問:“那人就是太子?”賀蘭點點頭,不解長風的語氣,長風卻笑笑,“你覺得不覺得他跟雲淵有點像,特別是眼睛,整體感覺比雲鶴都像雲淵。”

賀蘭此時才想起來,不覺也嚷道:“我剛見他時,就覺得有些麵熟。我還以為是像我父王,畢竟他是父王的侄子,可我沒想到是像雲淵。”蒼許卻輕輕笑道:“或許天下的美男。多半有些相似吧!”賀蘭上前捏住蒼許的俊臉,罵道:“什麽時候也學會油嘴滑舌了?”“我哪裏敢?”兩個人滾鬧在一起。長風自飲了一杯清茶,望著二人玩鬧。

鬧累了,賀蘭又端坐起身子。對著長風說道:“你要遞交國書,要到禮部。鄭大人,你也見過,找他就可以。”長風點點頭。道:“我知道。”“這次王上是什麽意思?怎麽自動與枉水帝國交好了呢?”賀蘭咬著手裏的甜點,對王上的決議還有點糊塗。

“王祖母覺得總是跟枉水帝國無聲的對抗,不如退一步,承認屬國的地位,讓陰月王朝不總窩在山窩窩裏。她人老了。不出去就不出去吧!可陰月的年輕人呢,他們是多麽渴望外麵地世界!而且你的血液都得到了皇室的認可,更何況陰月王朝的平民?所以讓我帶著國書,請求你們地皇帝撤銷三百年的禁錮。”

賀蘭低著頭。沒有說話,這個可是大事大事。沒有比這個更大的大事了,這件事比跟大荒通商都大。三百年。還是太宗皇帝留下來的誓言,是供在太廟裏地祖訓。

“很難是嗎?”長風谘詢的問道。

賀蘭鄭重的點點頭。說道:“你還記得在哲別部落的時候,修羅說的話嗎?天大地大。祖宗為大。殺我祖者,不共戴天。殺我祖者,世代為仇。這是祖訓,就是寫給陰月王朝地,三百年,不是那麽容易就改變的。這是兩個家族不共戴天的仇恨,深入骨血。”

長風低沉著臉,沒有回話,這些他比誰都明白,可是為了陰月的人民,就是不能辦地事情,也要辦。

賀蘭細膩地小手。抓住了長風地手。卻微微地笑道:“沒關係。就是天大地事。賀蘭也會幫你。因為王上曾經幫過我。賀蘭不會忘記是她兩次給了賀蘭避難之所。”賀蘭地笑突然又有些怪異。“但我要有一個條件。”對著蒼許說道:“蒼許。你先下去。我有事要跟長風單獨說。”蒼許輕答了一聲。便退了出去。

賀蘭地眼睛發出微微地藍色地火焰。就跟在地獄裏而來地惡靈一般。長風不明白她要幹什麽。但那種眼神。是他從來都沒有見到過地。幽怨。深邃。隻見她微微地張開朱唇。依舊輕柔地說道:“當年是誰殺了我地父王?該是他血債血償地時候了。”

長風終於明白了。她對父親地愛。所有地都轉化成了對指使者地恨。讓他家破人亡。

長風不敢回答。她怕她地報複。比她地愛更加地狂野。

“是不是齊宗尚?”賀蘭從嘴裏傾吐出這三個字。“十五年前地那場宮廷大火。是不是也出至他地手?”

長風搖搖頭。回答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你竟然用不知道來敷衍我?”賀蘭的雙手搖晃他的雙肩,“不要告訴我不知道,六年,父王離開我六年,我每時每刻都記得他,不管是誰殺了他,我都會讓他全家償命。”

“賀蘭,不要這樣。你的心難道非要讓仇恨填滿嗎?”長風拉住她解勸。

“仇恨?他殺我的父王,難道讓我漠視他嗎?”賀蘭聲嘶力竭的叫道。

長風圓瞪著眼睛,望著情緒不穩的賀蘭,他太明白她了,太明白她的感情了,過了多時,才緩緩的說道:“賀蘭,你應該明白那是皇權的爭鬥,你的父王不過是至高權力的犧牲品。”賀蘭一把推開長風,吼道:“不要對我說這個,我父王一生兢兢業業為國為民,他如果想做皇帝,早就做了。難道還要等到身在北疆,兵敗大荒的時候?”

“就算他無心皇位,可對於皇位之上的人是一個威脅,對於朝堂之上的佞臣,他是一塊心病。天瑞九年,皇帝重病,當時還是皇長子的洛明恪剛剛十五歲,皇次子,也是皇帝唯一的嫡子洛明憂才九歲,他們哪一個能撐起帝國的江山?朝堂之上,忠義之臣都支持你的父王,還有一些懂得皇帝心思的支持洛明恪,以齊宗尚、皇後為首的勢力當然支持洛明憂,奪嫡之爭,曆代爾虞我詐,難道你還不懂嗎?你父王就是一塊絆腳石,做為皇帝,他想棄自己的兒子可立兄弟嗎?做為大臣,他們是想立成年長君,唯唯諾諾,還是立幼君,吆五喝六。每一個人心裏都打著小算盤,誰都不想哪人獨大,朝堂之上,名為同僚,哪一個不是都視對方為眼中釘肉中刺。以對方差錯為樂事,以落井下石為能事。九五之尊的寶座,何時不是用鮮血換來的?”鬆長風激勵昂揚的聲音在問天閣的上空徘徊。賀蘭佝僂著身子跪在地上,眼淚止不住的滴落,皇權,皇權,為何要用他父王的血祭奠皇權?不,這一切都是借口,都是借口。

“你不要在找借口騙我了,就算你不說,我也會找到殺害我的父王的原凶!”此時的賀蘭已經平靜了,可說話的聲音依舊的執拗,固執,難以勸說。長風俯身抱起她,輕語道:“賀蘭,回靜闌吧!京城是非之地,不是那麽容易主導的。”

賀蘭冷冷的推開他,“不要對我說這些,我竟然來了,哪有回去的道理?”

“不要這麽固執任性,好不好?”長風對她早已經無可奈何,可他對她的責任還是支配他不管遇到何事,都要對她不離不棄,都要在她身邊給予她最大的慰藉。

長風望著她的決然,緩緩的站起身,可卻如同挺起了更大的重擔。他們已經沒有什麽可以溝通的了,他再說什麽,她都不會聽。默默的出了內殿,蒼許站在門外,一臉的難言之色,長風落寞的拍拍他的肩膀,輕語道:“進去陪陪她。”

武子見他出來,也迎了過來,一看臉色,就覺察到了不愉快,長風看見他,竟然說道:“陪我喝點酒。”

兩個人喝酒如喝水,長風心裏很亂,亂的他難以梳理,隻能拿酒精麻痹自己的神經。長風的臉,因為酒精的灌入,已經失去了平和的俊朗灑脫,耳朵和脖子都是通紅,全身散發著酒氣,他使勁的抓住陳武的胳膊,嚷道:“為什麽非要讓她來京城?為什麽就不攔住她?為什麽……”武子知道長風已經醉了,醉了也罷,招呼了幾個人將他攙扶進一間內室。

賀蘭那邊,蒼許已經安頓她睡下了。雲彩東移,窗外月光照在她臉上,顯得睡容恬淡而溫順,可她睡的並不實,口中嘟嘟囔囔地說著一些話,蒼許好奇地湊過去,隻聽見他嘴裏反複說:“修羅,修羅,不要離開我。”蒼許拉住她的手,她最愛的還是他,他們一起生活在魏源的將軍府,同時飄**在大荒、陰月王朝,經曆了諸侯內戰,又共同抵抗大荒聯軍,他們已經將生命聯係在了一起,這種感情,是他難以超越的。

蒼許為賀蘭掖了被角,就出了內殿。月光皎皎,清風流轉,仰頭望著天上閃閃爍爍的星星,心裏覺得空****的,一陣一陣地泛起擔憂,真不知道京城適合不適合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