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兩個手拉著手說了好一會兒悄悄話,許平君這才想起近香,拉著劉病已來到近香麵前,笑著介紹道:“次卿,這是近香姐姐。”
劉病已朝近香拱手道:“聽張大哥說,水娘子心靈手巧,梳頭的手藝聞名遐邇,次卿在這裏先道聲有勞了。”
近香見劉病已衣著得體,言行有禮,渾身上下的氣派不像是出自普通人家,卻偏又沒有絲毫的驕矜輕浮之氣,又想到他對許平君的一往情深,矢誌不渝,不禁更添了幾分好感,忙笑著回禮道:“劉公子太客氣了,近香一定竭盡所能,不讓你們失望。”
許平君挽著劉病已的胳膊笑道:“你平時最沒正形了,這會兒在近香姐姐麵前偏偏裝得這樣斯文有禮,害得近香姐姐都拘謹了”
劉病已笑著認錯道:“那都是我的錯,好不好?橫豎你都是不會有錯的時候的”
“說得好像我蠻不講理一樣,難道我剛才說的不對嗎?”
“當然是對的,平君你說的都是對的隻要我們能在一起,你說太陽從西邊升起,我也一定說是對的。”
近香看著他們兩個卿卿我我,情深意濃,七分感傷,十分羨慕。她好羨慕他們這樣旁若無人地相愛親近,不像她,竟從沒有聽過一句像樣的情話。
兩個人又打鬧了好一陣子才停下來,劉病已對許平君道:“平君,張大叔讓我來問問你,對我們的婚禮有沒有什麽特別的要求?”
許平君連連擺手道:“沒有沒有,你快回去告訴張大叔不必鋪陳,正常簡單的就好。張大叔這些年這麽盡心盡力地待你,我們欠他天大的恩情,哪裏還能有什麽要求,不是太不像話了嗎?”
劉病已聞言,顯得十分開心,“果然我們想的都是一樣的。我跟張叔叔說了不需要,他還非要我來問。”
許平君笑道:“張叔叔這是待你好呢”
又磨蹭了一些時候,劉病已才有事離開了。許平君神神秘秘地對近香道:“告訴你一個秘密”
“是什麽?”近香好奇道。
“你可不要告訴別人”許平君笑道,然後附耳對近香說道:“次卿他是皇族。”
“什麽?”近香吃了一大驚,“你逗我呢”
許平君笑道:“我還沒有騙你”
近香眼珠子一轉,恍然大悟:“我知道了,他姓劉嘛,所以也跟皇族沾點邊”
“才不是呢”許平君十分有耐性地低聲解釋道:“當今皇上是他親的叔爺爺”
近香一時也弄不清楚這到底是怎樣的一個關係,她隻知道當今是劉姓天下,其他的一無所知。不過聽許平君這麽說,劉病已身份很高貴就是了。
剛這樣想著,就聽許平君繼續說道:“不過,他的爺爺是當年的廢太子,所以他的身份不能公開,不然會招來殺身之禍的”
近香無語地看著一臉小心翼翼的許平君,“這樣關係到身家性命的事情,你怎麽能隨便說呢,你不怕害死他?”
“嘿嘿,嚇你的”許平君歡快地笑道:“好多人都知道呢,而且我一見你就知道你是守得住秘密的人,不會出去亂說的,對吧?”
近香看著她信任有加的眼神,隻能無奈地點了點頭,卻又忍不住告誡她道:“以後剛認識不久的人,你還是不要什麽都說,壞人又不會寫在臉上。”
“知道了”許平君依舊笑得很開心,“不過你放心吧,這也不是什麽大事,我們會平平靜靜地過一輩子的。”
劉病已跟許平君的婚事定在十天之後,二月十四。這些天的相處,讓近香覺得許平君就跟自己的妹妹一樣,需要她好好照顧。於是給許平君梳頭的時候,她比任何一次都用心,一邊細細地梳,一邊竟有了嫁妹妹的心情,高興又不舍。
“近香姐姐,你的手真的好巧,我從來沒見過這麽漂亮的發式”許平君坐在銅鏡前,仔細打量著鏡中的自己,一臉的笑。近香看她一身大紅的嫁衣,緋紅的胭脂,閃動的雙眼,渾身溢出來的歡喜,心裏也幻化出幾分美好來,笑著答道:“是你好漂亮”
“謝謝近香姐姐”許平君笑道,忽又想起一事,“近香姐姐會繼續留在昌邑吧?”
這個問題問住了近香。這些天她也一直在想這個問題,可是她實在是沒有想出個主意來。前幾天她也出去打探了一下,發現小攤小販的日子大都十分清苦,朝不保夕,最多也隻能糊口而已。阿爹老了,這麽背井離鄉地過這樣的情苦日子,他必定是不願意的。於是她對許平君笑道:“我得回去了,我想家了。”
“啊?”許平君立刻十分失望,“近香姐姐你在這裏多住些時日嘛,我自小就沒有兄弟姐妹,好不容易跟你這麽好,結果才這麽幾天你就要走了,我會很難過的。”
“大喜的日子胡說什麽呢”近香忙打斷她,“你以後有你的次卿陪著,哪裏還需要我啊快快快,迎親的人來了,你快蓋上蓋頭”
許平君成親後,近香還是回到了南鄭,跟水二叔相依為命。出去了一個多月,聽了許平君的大悲大喜,她竟然覺得流言也不是那樣不堪忍受了。張敞送她回家,路上她再一次為陽成和出言試探,張敞卻隻是笑笑就轉到了其他的事情上去。陽成和畢竟是個女孩子,總不能究根刨底讓人覺得她要巴著張敞不放,於是近香隻得住了口,當作沒說過。
日子如流水一般的過,轉眼就到了公元前七十四年。近香努力地去忽略那些異樣的目光,水二叔竟也學會了照顧近香。父女兩個,日子竟也過得平靜安然。隻是水二叔一直有一個心病,那就是近香的婚事。近香已經十七了,方圓十裏,這個年齡還沒出嫁的,除了她,也就隻有水近清了。姐妹兩個,竟然殊途同歸,一個結果。水大娘這兩年也著急得很,都不怎麽找近香的茬了。
七月的時候,發生了一件大事:皇帝駕崩了。
七月十八,新帝劉賀繼位。
本來先帝駕崩,新帝即位這種事兒,對天下百姓並無多大影響,隻不過這一次,情況有點不同。
這個新皇帝剛剛即位,就頒布了條目眾多的新法令,從上到下,各級官員,忙得暈頭轉向,苦不堪言。朝令夕改,橫征暴斂,如此種種,讓最先受到波及的長安周邊地區的老百姓怨聲載道。
南鄭縣也在最先遭殃的範圍之內。近香本來並不知道這些事情,因為她跟水二叔隻是老老實實的農戶,可是朱大嬸知道的多,沒事就過來找她說話抱怨,甚至告訴她說如果女子十八歲之前不結婚,就要被拉出去隨便婚配,讓近香不由得也慌張起來。
好在這種說法在當地並沒有得到證實,雖然不久以後近香就知道了這件事情是真的。
新帝即位以後,張敞也到了長安,受許平君之托,順道來看望近香。
見了近香,張敞拿出一卷竹簡來,笑道:“這是次卿托我給你的,平君纏著他寫了整整一個晚上。”
近香接過竹簡,果然是許平君寫給她的信,不過字跡卻是劉病已的。看了幾行,近香開始犯了難,不好意思地對張敞說道:“張大哥,能不能勞煩你幫忙念一下?”
張敞看她窘迫的樣子,莞爾一笑,接過竹簡就逐字逐句地念了起來。念著念著,他突然噤了聲。近香抬頭疑惑道:“這就完了?”
張敞搖搖頭笑道:“平君這丫頭,成親了還喜歡胡鬧。”
近香笑道:“平君就是這個性子,我很喜歡的,她說什麽了?”
“這幾個字很簡單,你自己看吧”
張敞竟然把竹簡還給了近香。近香疑惑地接過來,找到張敞斷開的地方,一眼看過去,突然臉色爆紅,忙掩飾地笑道:“果然是胡鬧”
那句話是這樣的:
近香姐姐,我讓張大哥給你送信來,這樣你們就能見上麵了。你現在也不小了,張大哥這麽好的人,你們就在一起吧
張敞見近香臉紅,隻覺得十分有趣,就盯著她看,看她要臉紅到什麽時候。小時候她就十分喜歡臉紅,沒想到現在還這樣。
近香被他盯著看,臉就更紅了,心裏直想把許平君揪出來,好好地教訓一頓,讓她以後都不敢胡說八道了。
“近香……”
陽成和過來找近香,就這樣一眼撞見他們兩個人,突然就止了聲。
近香聽到她的叫聲,這才鬆了口氣,跑去過道:“和姐姐怎麽過來了,快過來看看是誰來了?”
陽成和怔怔地看著張敞,叫了聲:“張哥哥”,卻再也說不出話來。
近香看她臉色有異,立刻就想到了剛才的情形,心裏知道她肯定是誤會了,忙道:“你們兩個好久不見了,好好說說話,我去給你們倒碗水來。”說著就飛快地往屋裏跑去了。
張敞看著她跑開,不知為何,心裏竟然有點難受,連忙收了心神,對陽成和笑道:“阿和妹妹,好久不見了。”
故事需要,把前文的潁川都改成昌邑了,希望親們不要被弄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