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青布馬車裏，近香把一個包袱遞到陳大娘手上，“這是那年你來的時候留下的包袱，還給你。”
“你還留著呢？”陳大娘小小地詫異了一下，笑著接過包袱，當著近香的麵打開了。裏麵是一身衣服和一串鑄錢，近香吃了一驚，她沒想到裏麵會是這些東西。
“這是當時夫人吩咐的，沒想到你還留著。”陳大娘又把那包袱包好，看向近香的目光明顯不一樣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少時辰，馬車終於停了下來。近香跟在陳大娘身後下了車，在幾個院子裏兜兜轉轉，最後終於停在了一排矮屋前。
“這是府裏有身份的大丫鬟們住的地方，時間緊，來不及收拾客房，水娘子暫且就住在這裏吧，我先去回夫人了。”陳大娘簡單交代完，就匆匆忙忙地走了，留下近香站在屋前，手足無措。
她從來沒見過這麽大的宅院，聽說大戶人家規矩多，要是一不小心鬧了笑話就不好了。剛才陳大娘也沒說是哪一間，難道是麵前正對著的這一間？
近香在屋前躊躇，以至於陳大娘回來了，她還沒有進屋。陳大娘見狀，不由得搖了搖頭，帶上笑對她說道：“水娘子怎麽還不進去？就是這一間了。”
近香連連稱謝，推開門走了進去。屋裏床榻桌椅一概齊全，在近香眼裏，幾乎算得上精美了。近香小心翼翼地把她帶來的包袱放在床頭，然後抬頭看向陳大娘，等著她說話。
陳大娘看她小心翼翼的樣子，倒是很滿意，和氣地笑道：“這幾天水娘子就住這裏了，缺什麽就跟我說，千萬不要拘束。我剛去回夫人，夫人說水娘子趕路一定也乏了，等吃了午飯再見。你把東西放在這裏，隨我一起用飯去吧。”
近香聽話地跟著陳大娘走出了屋，心裏卻惦記著她的那個包袱，生怕會丟了，臉上又不敢表現出來，隻乖巧地笑著。
簡單地用過午飯，陳大娘就帶著近香去見霍夫人了。霍夫人住在正房，房屋高大威嚴，小到每一個角落都加倍考究。近香哪裏見過這種地方，心裏沒底，更加地小心翼翼。
她們剛到門口，就有一個梳雙環髻的翠衣丫鬟出來，吩咐她們在偏廳等著。於是陳大娘又帶著近香到了旁邊的偏廳，卻發現裏麵已經坐了三個女子，個個珠環翠繞，錦衣華服，眉目間都有一絲高傲之氣。近香心想這一定就是霍府的娘子們了，不敢輕舉妄動，隻抬頭去看陳大娘。
“你先進去坐吧，她們也是夫人請來的梳頭娘子。夫人等會兒就來，我先忙去了。”
陳大娘說完就走了，留下近香忐忑不安地走進屋，撿了個最不起眼的角落坐下。那幾個女子看她這樣畏畏縮縮的樣子，把頭揚得更高，甚至有一個嗤笑出聲。
近香以為就是來給霍大娘子梳個頭，沒想到這麽麻煩。先是走了這麽多個地方，現在又有另外三個梳頭娘子也在這裏等著，一下子心裏就沒了底，不知道霍夫人要搞什麽名堂。
惴惴不安地瞪了約莫有一刻鍾，終於有一個中年美婦帶著兩個丫鬟進來了。近香看到其她人都站了起來，也忙跟著站起身來，一起向美婦問好。
原來美婦就是霍夫人，近香隻模糊記得當然擋著車簾看到過她半張臉，現在好像也沒多大變化。霍夫人走到上位坐下，緩緩地環視一圈，溫柔笑道：“我找你們來的原因，你們想必都清楚了。”
“夫人請放心，我雲巧手這個招牌可不是浪得虛名，我保證讓霍娘子成為全西城縣最美的新娘！”
“我自小就跟著我母親做喜娘，經我手理妝出嫁的新娘數不勝數，從沒一個說不滿意的，霍夫人你就放心吧！”
“我以前是在宮裏給娘娘梳頭的，去年娘娘慈悲放了出來。霍夫人，交給我，你就不必操心了。”
三個梳娘爭先恐後地推銷自己，近香聽了她們的經曆，再看她們自信滿滿的神氣，心裏立刻就涼了半截。自己跟她們比起來，真是提鞋都不配，不知道霍夫人怎麽會把自己找來的，於是更往她們身後縮了縮。
“大家都請坐吧。我請大家來，就是因為你們都是一等一的好手。你們都聲名在外，我自然是知道的，我找了四個女子，就請四位梳娘試試手，讓我也見識見識。”霍夫人不緊不慢地說完，特意朝近香這邊看了一眼，然後對著旁邊的丫鬟輕輕抬了抬手，那丫鬟立刻進了旁邊的套間，不多時領出高矮不一的四個女子來。
方才還胸有成竹的三個大牌梳娘，在見了領出來的這四個女子後，都驚得目瞪口呆。近香也著實吃了一驚，這四個女子，長得實在是……實在是太差強人意了。
第一個，方臉闊口塌鼻子，臉比圓凳麵還大，偏偏還配了一雙眯眯眼，放在那樣一張臉上完全沒有任何存在感。
第二個跟第一個對比鮮明，一張臉奇長無比，至少是常人的兩倍，卻長了一雙牛大的眼睛，和一張小得讓人擔心她根本沒有辦法吃飯的嘴。
第三個臉的形狀看起來就正常多了，可是一塊紅黑的胎記幾乎蓋掉了她半張臉，眉毛連成一條，嘴還是歪的。
第四個也是個奇葩，長了個跟豬一樣的朝天鼻，那鼻孔，一個手指都塞不滿，眼珠子大，上麵黑的部分小，看人一眼，能把人嚇個半死。
要說她們四個有什麽異樣的地方，那就是她們都穿著大紅的嫁衣。隻不過穿了還不如不穿，實在是嚇人。
三個大牌梳娘麵麵相覷，心裏卻在盤算著哪一個好打理一些，隻等霍夫人一開口，就衝過去搶人。近香看著這個架勢也犯了難，難道霍大娘子長成這樣？不然為什麽要拿這樣的女子來試梳？
正當大家各懷心思的時候，霍夫人開口了：“按照你們現在站的次序，跟你們相對的就是你們要打理的。以半個時辰為限，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