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近香一陣失望，秦彩霞的臉也立刻垮了下來。其她三個梳娘都是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得意不已，然後又眼巴巴地看著霍夫人，等著她做最後的選擇。
正在這個所有梳娘都緊張不已的時刻，窗外突然突兀地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聽起來是個下人：
“公子，哎喲，我的公子爺，老爺讓你在書房寫字，你怎麽又偷偷跑出來了？你這樣，奴才可怎麽交代啊，快隨奴才回去吧公子？”
“我聽說母親這邊有好玩兒的事呢，阿才，你先回去吧，我等會兒就回去”聽聲音這就是他的那個公子了。話音剛落，一個身著湛藍長袍，瑩白玉帶的年輕公子就闖了進來。這個公子唇紅齒白，雙目晶亮，神采飛揚，倒是生就一副好皮囊。
霍夫人一看到他，臉上的笑立刻就柔了下來，就算她佯裝責備，也掩不住嘴角眉梢的笑意：
“義兒，你又胡鬧，當心你父親揍你”
年輕公子正是霍夫人的心頭肉，今年十七歲的霍惟義。霍惟義倒是破能領會霍夫人的意思，知道她不是真心責備，有禮地向著她福一福身，道了聲“母親大人萬福”，便開始好奇地四處張望起來。結果，等他轉到那四個穿嫁衣的女子前麵，一看到那四張臉，立刻大驚失色，誇張地捂著胸口，哆哆嗦嗦地退得老遠：
“天啦，嚇死本公子了”
這邊說完，那邊尤自驚魂未定地向霍夫人抱怨道：“母親，你哪裏找來這麽些醜八怪，真是嚇死人了，我還以為府裏鬧鬼了”
此話一出，四個女子都是又羞又氣，恨不得拿刀殺了他，又恨不得找個地洞鑽了，偏又拿這個無法無天的貴公子沒有辦法，隻得低著頭暗自咬碎了牙。近香心想這個人怎麽這麽不會說話，俗話說罵人還不揭短呢，人家又沒招惹他，他這樣說多傷人啊。尤其看到秦彩霞傷心灰敗的表情時，更是氣憤，就想維護兩句，卻聽到霍夫人已經開口了：“義兒，不準胡說，看我打你”
霍惟義渾然不以為意，隻笑道：“母親大人，你這是要給大姐選梳娘嗎？待我來看看”
然後他就從雲巧手那邊開始，挨個地看過去，一邊看一邊還好不客氣地點評，直說得幾個穿嫁衣的女子臉如死灰，連幾個梳娘的臉色都白了。
“她這麽胖，你還給她梳望仙髻，望仙髻都被你糟蹋了。這樣看過去，喲，真像個小耳朵的肥兔子”
“還有這個，她這麽長的臉，你居然給她梳這麽厚重的發髻，我都看不到她的臉了，隻看得到一團頭發，半夜看到了，準以為見鬼了，嘖嘖”
“啊喲，這個……這個更嚇人，她臉上有疤，你也不遮著點，還梳個常雲髻，常雲髻是誰都能梳的嗎？真是不堪入目，不堪入目”
“這個……咦？這個還不錯懂得揚長避短，我第一眼還真沒注意到她這朝天鼻。不過，人長得實在太難看，沒得救了”
聽了他前半句話，秦彩霞還一陣竊喜，等聽他把話說完，立刻把頭耷拉下去，隻恨不得怎麽能縮成一粒灰塵才好。近香實在是不忍心看她這樣，又生氣霍惟義的口無遮攔專挑人短，於是輕聲抗議道：“公子，你不要出口傷人，秦姐姐會很傷心。”
霍惟義看了秦彩霞的發髻以後就一直在看她，這會兒聽她說話也不回答，隻管盯著她看，直到把她臉看得通紅，這才拊掌笑道：
“就是你長大了，臉紅的樣子倒是沒變，你就是漾水河邊的那個小女孩兒嘛，母親，是不是？”
“是，義兒你沒記錯，就是她。”霍夫人笑著走到近香麵前，對霍惟義說道：“你也喜歡水娘子梳的嗎？我也喜歡呢隻可惜這麽好看的發髻卻沒個名字，你來取個？”
“那讓我好好想想”霍惟義答應著，果然就站在那裏認真地思索起來。近香這才想起來，這就是當年責怪她不該折杏花的那個少年，現在已經長成小大人了，隻是怎麽變得這麽沒有尖酸刻薄，隨便拿人家傷疤取樂。
這邊霍惟義正在冥思苦想，霍夫人也不催他，轉身對著其他三位梳娘說道：“好了，辛苦大家了。水娘子留下來，剩下三位請回吧勞煩各位跑一趟，耽誤了各位的功夫，翠雲，你去給每位梳娘拿五百錢來，算是霍府的一點補償。”
三位梳娘先是十分不滿，可是霍府是什麽地方，她們縱然滿腹牢騷也不能隨便發，這會兒聽說有五百錢，臉色立刻好了些，領了錢匆匆謝過就離開了。
近香卻狠狠地呆了一呆，五百錢沒有留下來都五百錢那她能拿多少？她發財了
“喂，你在想什麽呢，怎麽一直發呆”霍惟義不高興地碰了碰她，卻又笑道：“我想到了，就叫流雲髻好了”
“義兒說流雲髻，那就流雲髻吧。”近香還沒來得及開口，霍夫人早已經幫她把話說了，待還要說什麽，卻聽到門外有人傳信：“夫人，大門外邊來了個年輕人，說是找說娘子的”
找她？近香愣了一愣，她從來沒來過西城縣，人生地不熟的，怎麽會有人找她？
霍夫人也微微地詫異了一下，隨即笑道：“那你領水娘子去看看吧。”
等近香跟著報信那人走出去後，霍夫人轉身對呆愣的兒子笑道：“想什麽呢？還不快回去念書，當心你父親打你”
“哦”一聽說念書，霍惟義的腦袋立刻耷拉了下來，灰溜溜地回去了。這邊霍夫人對翠雲交代道：
“你去跟陳大娘說一聲，讓她等水娘子見完人後就帶她去梳洗一下，換身衣服。對了，然後你再去知會大娘子一聲，就說梳娘已經為她挑好了，讓她明天上午到我屋裏來一趟。”
“諾。”
“等等，你去跟老爺房裏的阿虎說一聲，等老爺回來了就來回我。”
“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