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八章 大結局

一年之計在於春,特別是對於農作物一年隻熟一季的關外來說更是如此,滿清攝政王多爾袞對遼鎮發動的這次攻擊,規模並不大,僅僅是多鐸率領著正白旗和鑲藍旗的兩個牛錄殺了過來。

但取得的效果卻是出人意料的好,寧遠團練總兵吳三桂率領的遼鎮邊兵丟掉了關外一半的地盤,最後的雙方的防線確定在沙河驛一帶,遼鎮兵龜縮在廣寧前屯衛的後麵,準備稍有風吹草動就撤回關內。

雙方的死傷也是極少,吳三桂手下的兵馬出現的損傷大都是在撤退中不小心摔傷的,凡是來不及跑,都是幹脆利索的投降。

這次滿清兵馬也沒有造什麽殺戮,因為損失的大批人口也需要這些遼鎮的勞力來補充,一次傷亡人數足夠少,卻占領了幾百裏地盤的戰鬥就這麽結束了。

攝政王多爾袞上任之初,就率領八旗取得了如此的大勝,實在是可喜可賀,各旗的親貴們都是在這次的戰鬥中分到了人口田地,對這攝政王的惡感,未免降低了許多,真是個皆大歡喜的局麵。

但農忙生產不能耽誤,戰鬥到這裏,八旗的親貴們知道如果把戰鬥進行下去,肯定會獲得更大的利益,可如果耽誤了農業生產,那整個滿清就都要餓肚子了,隻得是按照戰前的布置,在沙河驛設置防線,收兵回盛京腹地。

崇禎十六年的四月末,寧遠喪失,退守廣寧前屯衛的消息傳到了京師,麵對這個結果,崇禎皇帝和朝中的大臣們甚至都沒有哀歎憤怒的心情了,短暫商議之後,崇禎皇帝下旨。輕描淡寫的說道:齊國公提督永平府軍務,薊遼本為一體,關外困局,齊國公當出力解救之。

滿清入關京師都習慣了,現在還不入關,又是你李孟的防區邊緣,那就自己去解決吧,去和滿清那麽麵對麵地廝打。這是兩害相爭,不管哪一方受損,朝廷都不會感覺到為難,吳三桂的這個奏折報到朝廷的時候,皇帝和諸位大臣有沒有竊喜還真是不好說。

國家大難,這大敗失地是其中一條,往日間滿清在遼鎮、流民在中原,每有侵奪。都是天下間哀聲一片,可這次各處的反應卻不那麽激烈,大家心中好像突然有了些底氣,既然齊國公上次大勝全殲,再有什麽問題。想必山東兵馬一到,萬事大吉。

這其中最失望的就是寧遠團練總兵吳三桂了,山東的第二封信送過來之後,遼鎮這邊呆著意思已經不大了。

盡管遼鎮官兵上下都是在這裏有田產家業。可要是那山東兵馬一『插』手過來,遼西走廊這塊狹長的地帶,那還能容得下這麽多的人口兵馬,而且滿清在崇禎十六年春地這一波攻勢,將遼鎮兵的生存空間進一步的壓縮,關外的意思已經不大了。

吳三桂手中有一支在大明堪稱是強軍的部隊,而目前大明關內缺少能戰的兵馬,借這個機會。如果能帶著自己的兵馬進關的話,朝廷也會劃給一片不錯地地盤,就算不給,遼兵駐紮之地,地方上還敢說什麽不是?

可在關外失地,還能解釋成互有勝負,但要是徹底放棄關外,把遼兵撤到關內來。這失地的責任。就算是崇禎皇帝都承擔不了,天下間的局勢這麽的微妙。這樣的舉動豈不是讓朝廷地聲譽更加敗壞,讓那李孟更有人望。

無奈之極的吳三桂隻得是悶頭呆在了廣寧前屯衛,他隻是恨自己為什麽做不到山東齊國公的那種局麵,要是沒有朝廷的命令,吳三桂貿然領兵入關地話,山海關總兵高第肯定會關閉關門,嚴陣以待。

自己手下這些人怕也會反水嘩變,沒有了朝廷給他的大義名份,號令下麵的部下可就有些名不正言不順了,說白了吳三桂並沒有打過多少次勝仗,並沒有什麽有說服力的權威,而李孟那邊則是大勝連連。

朝廷給李孟的封號是不得不給,而給吳三桂的總兵銜頭,無非是正常的任命罷了,這意義當然是有很大的不同。

這時候,吳三桂都在懷疑自己是不是被遺棄在關外了,廣寧前屯衛到山海關之間地地盤實在是太局促了,滿清韃子要是再發動一次攻勢,恐怕自己撤退都未必能組織起順利的撤退。而且地盤一少,又多了許多需要自己花錢供養的軍隊,連錢財軍需上也是窘迫起來。此時的吳三桂反倒是盼著李孟能盡快的來動永平府。

反正眼下的局麵都已經是如此了,不如等那李孟過來,讓自己這邊能鬆一口氣,聽說山東不光是兵丁能打,更是富可敵國。

可不想對方『插』手的時候,山東要派兵過來『插』手,等盼著山東過來了,那齊國公李孟的兵馬卻還在徐徐地準備。

河間府這邊和南直隸那邊不同,南直隸那邊根深蒂固地大族和士紳不少,地方和官府,甚至是地方和綠林都是彼此勾結,各種關係複雜的很,遷移發動全身,隻能用雙方合作開發地方法來做。

而北直隸這邊不同,大地主和大莊園主,基本上都是皇親國戚的產業,現在這些人聽聞齊國公李孟的兵馬過來,誰還敢在河間府繼續的停留,別人或許能和山東李孟妥協投靠,但是這些皇親國戚的利益那都是和大明朝廷緊緊的聯係在一起,一損俱損的,和齊國公李孟那真是勢不兩立的死敵。

山東兵馬過來,這些人當然是要走,金銀財寶或者是能帶到京師裏麵,可那些田產莊園自然是留下了。

更不用說阿巴泰率領的韃子兵馬在河間府造成的破壞,大批的平民百姓流離失所,所以這河間府對於山東兵馬來說,可以說是大片大片的荒地和“無主”的田地。

兵災一過,很多平民百姓,中小地主返回家鄉,卻突然發現他們耕種了多年的土地。現在已經變成了“荒地”和“無主田地”。

既然是荒地,那山東地屯田田莊自然就要過來規劃,按照府州縣地域區分來分出大大小小的屯田田莊,對那些貧民百姓來說,想要活下去,就要成為山東屯田田莊的屯田戶,失去人身自由,成為半農奴。

這是個殘酷的政策。原本的自由民被剝奪了自由,成為半佃戶半農奴,這時候河間府不過是三千左右的兵馬,由王韜率領,而在山東的後續部隊還在改編整訓,萬一出了『亂』子,那可就是大麻煩。

王韜率領的兵馬嚴陣以待,濟南府地老營馬軍也是做好準備。隻要是有屯田戶作『亂』,那立刻是出兵鎮壓。

山東的屯田田莊政策,從來都不是什麽慈善的政策,這個政策是為了在大明的統治係統內另外搭建一個格局,更有效率的把膠州營統治區域的人口和土地利用起來。一切一切的最終目標都是為了膠州營作戰的時候軍糧不缺,動員地時候,兵源不缺,至於救活了大批的流民難民。這不過是副產品。

所以這個屯田田莊在山東是德政,在南北直隸就未必是德政,大部分小土地持有者的田地被掠奪,原本的平民百姓,甚至是稍有資產的中小地主,都被變成了沒有人身自由地半農奴。

得利者隻有山東的軍官集團和豪商們,但出乎山東意料的是,這樣的政策居然沒有引起太大地反彈。

仔細詳查之後才知道。南北直隸盡管年景很好,又算是太平,可土地兼並極為的嚴重,絕大部分的平民百姓都是在做佃農,或者是把土地質押給地主代為管理,對於這些人來說,給地主做牛做馬,未必有溫飽。和給膠州營的屯田田莊做牛做馬。有可能有溫飽,相比起來好像是沒什麽分別。

好像是給屯田田莊做屯田戶更加的合算一些。至於那些有身份有田產的中小地主,也就所謂的士紳們,他們的人數太少了,根本掀不起什麽風浪。

可屯田田莊地設立,卻並不是什麽能迅速起來的事情,在這之前,膠州營並不會再往北進。

相對於河間府和南直隸江北地來說,永平府的情況就有些特殊了,盡管永平府是毗鄰山海關,緊鄰遼鎮的前線,可這六年來,韃虜都是在長城的其他關口突入,反倒是閃過了永平府這塊地方。

而且永平府這邊在明成祖時候起,就是大明第一等重要的軍鎮薊鎮所在,盡管鬆山大戰抽調了兵馬過去,可還是有些根基在,薊遼總督王永吉,盡管也是文臣出身,沒有什麽帶兵作戰的能力,可好歹不會多管自己不懂的事情,山海關總兵高第好歹能按照自己地步驟來經營薊鎮。

結果永平府被大明這些人經營地還算是頗為穩固,盡管那兵馬也是不值一提的部隊,但這屯田田莊要是開進去,卻不那麽容易。

膠州營地將軍幕府和各軍衙門,都有個共識,就是如果沒有屯田田莊,那去外地作戰的話後勤就會得不到有效的保障。

外出作戰,士兵的訓練、裝備和軍官的指揮固然很重要,但後勤和補給也是十分重要。

在南直隸的時候,參將陳六率領的淮楊軍因為糧秣補給隻能是通過淮水的水運係統運送,而且還是經由那些大的豪商們提供給養,所以這個戰鬥也一直是打的縮手縮腳,不敢有什麽太大的動作。

進入永平府作戰,和淮楊軍在鳳陽,李孟、在河間又有不同,後麵兩個在鳳陽的有漕運和淮水可以進行便捷的水路運輸,在河間府那邊距離山東很近,而且也有漕運的方便,而在永平府,則是沒有什麽能夠依仗的水路運輸。

若再無兵站倉庫一般的屯田田莊,進入永平府的部隊,就是徹徹底底的孤軍,膠州營沒什麽僥幸的想法,在鎮東將軍幕府的設想下,進入永平府的山東部隊,會有很長一段時間同時麵對四個敵人“山海關總兵高第和寧遠團練總兵吳三桂的薊遼兵馬,永平府本地和順天府潛入地地主武裝。還有隨時可能突入關內的韃虜兵馬,再就是北邊竄進來的蒙古匪盜。”

為了保證安全,膠州營的部隊必須在河間府的屯田田莊完備之後才能進入永平府,而按照目前的估計,這個時間無論如何也要到崇禎十六年的下半年。

從某種意義上來講,後勤這塊對膠州營的意義,超過了整個亞洲大陸上地任何一支軍隊,盡管不能和歐洲相比。可膠州營中火器輸出的殺傷卻占了很大的比重,火器需要保養,火『藥』需要儲存,運送火器裝備,都需要大批的民夫丁壯,甚至在出現了較大傷亡之後,膠州營係統的軍隊還要在屯田田莊中的護莊隊之中抽調莊丁補充。

膠州營實際上一直是在內線作戰,他們不敢距離自己的根據地或者是有屯田田莊的地方太遠。距離太遠,主將地心中就沒有太多的底氣。

不過這也有個好處,那就是山東兵馬的擴張並不急功冒進,一步步的向外擴張,每取得一塊地盤。就紮紮實實的用屯田田莊把占據人口多數地農民,還有賦稅的主要提供來源掌握在手中。

徹底的消化掉這塊地盤後,再繼續的向外擴張,這速度在很多人眼中未免太慢。可卻不會有什麽反複。

最起碼地方上地士紳大族不會在身後扯後退,實際上,李孟和李自成所做的事情都是一樣的,他們都是在用武力或者是其他的方式,把屬於大明的人口和地盤,從大明的控製下搶過去,變成自己的。

但流賊李闖打下的地盤,固然是大部分地流民景從。可也有地主豪商結寨自保,互相聯合,用莊丁和鄉兵的隊伍去和流民軍隊對抗,在河南和湖廣的不少地方,順軍和這些武裝民團的勢力彼此犬牙交錯,李自成的軍隊一直不能用抽調出所有的部隊去攻擊敵人,因為在後方平靖防備就占用了許多力量。

要知道所謂“皇權不下縣”,縣城之外。地方上的事情大都是這些大族豪門管轄。這些地方士紳堪稱是基層的統治者,利益稍有觸動。那就會給你步步設卡為難,李自成這般撕破臉為敵地,那就是大家亡命地死鬥。

而在山東,屯田田莊實際上等於剝奪很多大族豪紳對土地的所有權,在南直隸江北地,也是剝奪了很多大地主對土地地部分所有權,但在山東,想要有什麽反複,卻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第一步李孟和李自成做的都是差不多,用絕對優勢的武力徹底壓服和摧毀地方上的勢力,可接下來,李自成不過是把土地分配給貧民百姓,而李孟卻組成了屯田田莊,有了土地的貧民百姓依舊是一團散沙,地主武裝殺回來的時候,毫無抵抗之力,而屯田田莊在某種意義上來說是個更大的地主。

這個“大地主”可以動員起來足夠的人力,可以在半軍事的管製下進行更有效率的生產,可以有一支半軍事化的民團隊伍。

在這樣的力量麵前,那些心懷不軌,想要有所反複的原地主豪紳們,根本沒有任何的優勢,更不要說屯田田莊甚至把很多中小地主也是圈在了這些田莊之中。

崇禎十六年的五月初三,一名風塵仆仆的信使,騎著快馬進入了死氣沉沉的京師,自從封賞了齊國公,確定了李孟的鎮守範圍之後,關外的韃虜等於是交給李孟來對付了,而河南交給李孟,等於是流賊也由李孟接手。

不知道為什麽,京師上下,包括崇禎皇帝在內,都有很輕鬆的感覺,原本壓在心頭的韃虜流賊之患的大包袱,都是丟給了那齊國公李孟,而目前京師要忙碌的事情,則就是對付李孟了。

這種輕鬆的情緒不光是皇帝有,大臣有,就連京師的士兵百姓,也是有這樣的情緒,隱約間,竟然又是有了些太平時節的氣氛,青樓楚館的生意,居然是愈發的興旺起來……

京師重地,天子腳下,並不是什麽人都可以縱馬奔馳的,但那名從城外的信使卻絲毫不減速,路上的行人紛紛地閃避叫罵。

可也有些年紀大的京師百姓看出了些門道。認出了這信使身上的服裝旗號,這可是南直隸過來的加急六百裏,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大事。

這名信使熟門熟路的奔馳到了兵部的門前,“南京那邊過來的加急六百裏”,守門的那名小旗驚訝地念叨了一聲,急忙的迎上前去。信使顯然是累得極了,翻身下馬差點跌倒,不過還是掙紮著朝兵部衙門內跑去。

六百裏加急的信箋。各部隻有都給事中和尚書、侍郎可以看,任何人阻攔都是殺頭的大罪。

看著那信使在幾名衛兵的攙扶下,跌跌撞撞的朝著尚書那邊跑,各房的主事還有員外們都是走出來觀看,他們實在是想不出來到底還有哪裏會有這麽緊急的軍報,所有人地心裏突然都是打了個突。

“莫非那山東的李賊對南京動手了嗎?”

可稍微有些軍事常識的兵部官吏都明白,要是這李二郎興兵造反,最先攻打的肯定是京城。而不是南京。

不過這事情的確是緊急異常,剛剛下朝不久地兵部尚書張國維,沒過多長時間就從堂屋中跑了出來,連聲的招呼備轎,他要進宮麵聖。

相對大陸的紛紛攘攘。德川幕府統治下的日本,各處就顯得安寧許多,鄭家地船隊水手們都是在縱情享樂,而周繼海則是另有打算。

周繼海在那日逛街以後。就安心回到居所,從各處旁敲側擊的探查日本銅礦產出問題,那通譯本來也不覺得這個是多大個事情,所以像竹筒倒豆子一樣,一五一十的都給周繼海說了出來。

原來日本曆來盛產金銀銅這些有『色』金屬,不過以前冶煉技術很差,坐擁大量富礦,卻產不出多少來。但是在日本戰國之時,從中國引入了灰吹法,金銀產量暴增,也就大量流入中國,同時為了開采金銀,也從中國大量進口了水銀作為原料,所以出口水銀進口白銀,也成了明倭貿易中的一個大宗。

但是日本雖然坐擁大量的金銀。卻很缺乏銅錢這樣的小額貨幣。很大程度上隻能依靠當初平清盛平大相國開國貿易引入的宋錢,以及少量的明錢來做小額通貨。

到了江戶朝。德川家占有天下,本來還是用地明錢,結果又遇到了明朝造錢量萎縮,而且質量嚴重下降,在日本國內也導致了很嚴重的劣幣驅逐良幣,日本痛定思痛,決定自己造錢,恰好日本當時又引進了明朝的《天工開物》上先進的冶銅法,銅產量大增,更加方便了自鑄銅幣。這就是後水尾天皇寬永三年,開爐鑄造的寬永通寶,因為日本銅礦豐富,而且多為富礦,所以在銅錢上很舍得,那通譯拿給他的那一袋,就是銅八鋅二的黃銅錢,比起大明朝的銅六鉛四地“好錢”那可是強得多了,更不要說大明朝地劣錢了。

不過,當天下午,周繼海又被狠狠的驚悚了一次,他拿著這銅錢,到旅社老板那裏要買些蠟燭,那居舍地老板娘(日本人稱之為宿屋女將)『操』著半生不熟的福建話說道:

“先生,你這個是劣錢呀,在我這裏買東西,要打九折啊!”

乍一聽這句話,周繼海驚訝非常,低頭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確實是實打實的足銅好錢,如此好錢,居然都是劣錢,那好錢是什麽?卻看見那老板娘拿了幾個紅『色』的銅錢出來說:

“先生,這個錢才是上好銅錢,大君造的,你換的那個銅錢,是長崎富士屋造的錢,不一樣。”

周繼海也不買蠟燭了,而是換了幾十個好錢,帶回去研究,原來這日本官方鑄造的錢,都是用上好的紅銅鑄造,根本就沒加鉛……

大明朝鑄錢一直很少,官方累計下來也就幾百萬貫,加上私鑄,產量也不到宋朝的零頭,而且大量銅錢還外流到了日本,搞得國內現在還是以少量明錢加大量宋錢流通,而且自從大航海時代大量白銀流入以來,銀賤銅貴。官方收稅之類兌換,是一千文錢兌換一兩白銀,但是如果把一千文錢融化,鑄造出銅器,能賣接近二兩。所以在銅錢緊缺的情況下,還有大量的銅錢不斷的被融化,更進一步的加劇了銅錢短缺,官方鑄錢這些年來質量又很低劣,劣幣驅逐良幣,又是惡『性』循環。

日本這裏,一兩白銀足足能夠兌換出一千二百文上好的銅錢,每一文重量接近天啟通寶的兩倍。也就是含銅量差不多是三倍地樣子,而同樣一兩白銀,在中國隻能兌換出七百文劣錢,實際上等於是相同的白銀在日本可以兌換處同等五倍的銅!!

周繼海來自山東,自然更知道山東對於銅的巨大需求,一門18磅長炮,需要800多貫銅錢所含的銅,而且將來火炮的需求。會是以千門來計算的,這個市場的巨大不說,把膠州營緊缺地銅賣過去,得到齊國公的好感,這等不在賬上的好處。則更是不可限量了。

第二天一大早,周繼海就另外找了一個通譯,要他帶路去“富士屋”這個地方,他前幾天已經知道了。在現在的日本,經營銅礦,私鑄錢生意最大的,就是這一家了。

富士屋在長崎的分店,並不顯眼,這是一家新興的商社,才不過三十年曆史而已,而且沒有趕上戰國末的『亂』世發財。

畢竟。富士屋地創始人住友政友,也不過是1585年出生,在關原合戰,所謂東照神君德川家康平定『亂』世的時候,他還隻是一個學徒而已。

不過,隨著大明《天工開物》傳入,住友政友是學習得最快,也是最敢下本錢的一個人。他立馬結束掉自己所有的生意。借貸了自己能借貸到的一切錢,孤注一擲地全部壓倒了冶銅生意上。結果事實證明他賭贏了。

他並沒有和其他豪商一樣去代理大名藩庫之類,或者給大名放款之類的生意,因為大名們在戰國『亂』世裏,已經跟那些豪商們結成了緊密的主從關係,畢竟這種親密的關係,住友這樣新興地豪商是很難『插』足的。

但這種政治上沒有派別,卻讓在倭國的政治『亂』局中抽身事外,從容發展。

周繼海帶著人,慢悠悠轉到了富士屋,這時代大明商人在日本,可就好比現代那外國人在國內一般,人人恭敬,乃是人上人。

到了富士屋,這店鋪的牌匾上也是正體的漢字,書法還頗為的不錯,周繼海直接掀開半掛的門簾,走了進去,這店鋪裏麵卻沒有什麽客人,隻有幾個人盤膝坐在榻榻米上,劈裏啪啦的打著算盤,通譯上前去,輕聲問道:

“請問掌櫃地再嗎?明國豪商周公求見。”

那幾個打算盤的人,看見人進來就抬起頭,裏麵一個站起來迎接到:

“在下正是本店掌櫃四五郎,這位明國客人,不知道要買些什麽?”

這個掌櫃的,大概四十多歲年紀,看起來就是個典型的日本中年人,瘦瘦小小,滿臉堆笑,不停鞠躬。

周繼海見對方如此熱情,自然也不能怠慢了,忙不迭不停的鞠躬回禮,等到雙方都鞠躬完了,才說到:

“在下聽聞富士屋是日本冶銅第一家,所以想來買些銅回國。”

大明豪商在倭國那可是財富的象征,隻是來買銅的卻少見,這可是所謂的粗重貨物,一貫不被這些追求高利潤地大明商人們看重地,周繼海身上穿的也是講究,氣質模樣也不像是騙子。

坐在榻榻米上幾名掌櫃彼此對視,最後目光集中到了年紀最大地那個人身上,這時,這位年齡最大的人站了起來,說道:

“客人,在下乃是此間的老板,住友政友,請跟我到後麵來,細細商議一下。”

然後半側著身子,伸手請周繼海進內室,周繼海這下也有些驚訝,哪裏有這般巧的,居然第一次見麵就能見到對方的東家,比如說如今山東的靈山商行和八閩商行,這兩家天下巨商,層級分明。

想要見到大掌櫃孔有德或者是侯山,那真是千難萬難,不過話說回來,這兩家的掌櫃,就算是知州,知縣想要見到也是極難。

周繼海對這日本了解卻也比內陸的大明人士多些,知道這倭寇的源頭怎麽也有大明的幾個省大小。按說這日本的第一銅商,而且自己能煉銅鑄錢的人物,那要在大明,那必然是富可敵國地大人物,怎麽在這日本,卻好像是一個尋常掌櫃一般。

當然,這也是別人家之所以能做成日本第一銅商的原因之一,基本等於零的官方背景。自然要勤勉些才能有今天的成就。

不過還是跟著走了進去,等賓主落座,住友政友開口說道:

“在下經營冶銅生意也有些年來,在日本國內,在下可以擔保,再也沒有比富士屋更好的銅商,不知道閣下這一次想買多少銅?”

這話說完,周繼海又是有些吃驚。按說這些大商家都是有些矜持城府的,怎麽這位住友政友卻這般的急切,這倒也怪不得住友政友,也並不說明他的生意技巧不好,隻不過這銅店第一次有大明地商人前來。

而且大明的商人跨海而來。誰也不知道下次還會不會打交道,誰也不知道對方會在異國呆多長時間,,看著周繼海也是誠心想買。索『性』是開門見山。

對方這麽直接,反倒是周繼海略微沉『吟』,然後開口說道:

“在下是第一次到日本貿易,這一次隻是試試水,大概買個一船就好,如果這個生意還好的話,以後自然是多多益善。”

當日間,日本的精英人物。必然是會說漢話,認識漢字,特別是這些沿海的商人,聽到對方的話,住友政友眼睛眨了眨,短短幾句話,他已經看見了機會就在眼前,精光一閃而過。笑嗬嗬的說道:

“一般的大福。大概能裝三十萬明斤,折合下來大概是兩萬五千明兩白銀。不知道客人是打算怎麽支付,什麽時候裝船?”

周繼海琢磨了一下:

“這次是大家第一次交易,還是現錢交易吧,我這裏有福建鄭家開出地票子,在長崎,杭州,明州,福建可以通兌,不知道可不可以用?”

鄭家在這長崎地方生意眾多,所以日常支付經常是開出票子而不是直接給現銀,畢竟大家都不是隨身帶著幾十個背負金銀的勞力。鄭家在日本商人和日本幕府眼中那是一個巨大無比的怪物,他的力量,他的信用,他地財富都是不會讓人懷疑的,鄭家的票子,那信用甚至比幕府還要可靠。

住友政友見是鄭家的票子,立刻是欣然答應,雙方到鄭家在本地地商號,周繼海拿出兩千五百兩的票子,鄭家的朝奉驗了單子,周家盡管是山東的二三流商人,但山東的諸位商人信譽都是好的,這次還是坐鄭家的船,也沒什麽擔心的。稍加驗看,就蓋了花押,鄭家地確認,讓住友政友對周繼海更加的信任。

既然雙方都是沒有疑問,又有實實在在的現銀,住友政友收下定金,周繼海也是婉言謝絕了住友的殷切邀請,他現在隻想冷靜,怕自己萬一失態,住友政友也不勉強,他這邊要回去忙著調集貨源。

周繼海急急忙忙趕回鄭家船隊歇腳的地方,找到負責這次生意的船頭,要包回程的船艙,大家來這日本可都是為了發財的,一聽要包船艙,想必是有了賺錢地貨物,好奇地詢問,等那掌櫃聽說他要買的是銅,不由得嗤笑道:

“這日本,什麽東西都有數倍地利潤,後生你何必買這不值錢的銅來占著倉位啊。”

周繼海也是走老了生意的,卻也不理他,隻說:

“反正你每條大福底下,都有十萬斤的壓艙石,我就用這三十萬斤銅,換掉你三十萬斤壓艙石不就得了,你那些倭刀之類的也不敢放在底艙裏,這些壓艙的貨倉,還不如騰了給我好了,這個運費,我就私人給你,豈不痛快。”

船頭見他說的明白,誰也不會和賺錢過不去,當然不願意放棄到手的錢財,直接就許了周繼海,收了他一萬兩的運費。不過周繼海身上帶的錢本來隻有兩萬不到,給了運費卻沒了采買貨物的錢,隻好按照規矩,找鄭家的船頭的作保,自己親手寫下欠單,用三分的利息,從鄭家貸到了一萬五千兩。

這個案子其實是這個船頭跟當地商館的掌櫃私下做的,私自開出了幾張票子,自己就淨賺了四千五百兩。

賺到了錢,這兩個人私下裏還到處嘲笑這周繼海是個憨人,活該賠個傾家『**』產.......

有句俗語:笑到最後,笑的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