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意外落選

二考審得是禮儀,三考審得是才藝。

青桑本無心進宮,因而不似青玉那般精心準備,隻是隨意彈奏一曲,卻也順順利利的過了。

“三考”過後,最終隻得二十人。

宮裏的公公宣了皇後娘娘的懿旨,要這二十人五日後到元華殿覲見,最後留與不留再由皇後娘娘定奪。說白了就是還要麵試。

青玉、青桑帶著喜訊回到蒲府,一進門又見一大家子的女眷圍坐一堂,嘻嘻笑笑地等著她們呢。

自打她們二人開始選妃以來,這老太太就常常攜著一大家子在這等著她們,非要拉著她們聊上幾句才算心安。

進宮參選本就是耗精力體力之事,回來又得應付這一大家子,禮數上還不能少了。別說青桑有些撐不住了,連青玉這樣的好性子也有些奈不住了。

兩人今日回來又見此陣容,不禁都暗歎口氣。照例行了禮,落了座,老太太又開始問東問西的。最後還得意洋洋地做了一總結:“憑著我們玉兒的溫婉賢淑,桑兒的才思敏捷,這入宮實則是無阻的。阿彌陀佛,祖宗保佑,玉兒、桑兒為我蒲家光耀門楣。”柳氏、香雲等人也連聲附和,對青玉、青桑讚不絕口。

青玉、青桑相視苦笑,不作他言,由著老太太高興去了。

正熱鬧間,忽聞祥叔急急入內傳話,說是老爺和相爺來了。

相爺即柳氏父親,青玉、青璧外祖父,當朝宰相柳連春。

眾人起身朝著正走進堂內的柳公行了禮,待他和蒲繼年坐定後,這才一一落座,而青玉、青璧、青桑則立於親母身後。

“婿郎,這個就是青桑?”柳公環視了這一家子,目光看向王氏身後的清秀女孩,心裏雖猜這就是青桑,但嘴上還是要問問才能確定。

“正是!桑兒,快來拜見相爺。”蒲繼年提醒道。

青桑不慌不忙地從王氏身後走出,來到堂前,跪地叩拜

“不必行此大禮,既是玉兒的姐妹,就同是我的孫女,不必如此拘禮。”柳公抬了抬手示意青桑起來。再一細看,心裏不禁也是一驚,怪不得禮部李穆那老家夥將這妮子記得那麽牢,還在大選時力薦。果真生得玉貌芳姿,現才豆蔻年華,若過了及笄還不知怎樣的天姿國色呢,隻不知才華如何?

這樣想著,柳公略一思索,提了幾個小問題,青桑都得體的答了。

柳公滿意地點了點頭。讚道:“雖說女子無才便是德,但稍有見識更顯得識體知禮。”

青桑原隻在弟弟家寶滿月喜宴上遠遠地見過柳公,模樣也沒看清,今日偷偷抬眼看了,眉目慈祥,聲音溫潤,雖處高位,卻不咄咄逼人,心裏對他就有了三分好感,見他誇獎自己,不禁低頭道:“桑兒才疏學淺,惹得外祖父大人笑話了。”

外祖父的稱呼稍顯親昵,但青桑也是覺得柳公和藹,冒了個膽。

柳公哈哈一笑,果然不在意,隻是說道:“你也不必過謙,你父可是新科頭甲,才高八鬥,所生之女定不輸於旁人。”柳公之語特指了蒲繼年的幾個女兒們,在這男尊女卑的時代已是高抬了她們。

青桑笑吟吟地領了讚,拜了謝,退到了一邊,斜眼看了青璧,果然氣得變了臉色。

不知為何,這會子青桑竟有些可憐起青璧。青璧心性太高,在這個時代心性過高的女子怕是沒有好出路。

柳公又朝著眾人道:“柳府和蒲府如同一家,這次大選玉兒、桑兒有幸過了“三考”,此乃大喜。五日後,覲見娘娘,若能通過,必將冊封。宮中規矩甚多,未防二人因言行失當,失了體麵,本相特地請了原先伺候太後現在清水觀修行的汪道長前來教授二人禮儀規矩。”

老太太聽了,忙領著青玉、青桑拜謝。有了相國的扶持,這入選又增了幾分勝券。

之後的五日,青桑搬進了青玉的院子,兩人悉心學習宮中禮儀。這汪道長原是伺候太後的宮娥,一直隨太後住在清水觀修道,太後大喪後,她沒有還俗,繼續修行,這次請她出山,相國必是花了重金的,可見相國對這次選妃的重視。

青桑雖極不願意進宮,但也明白像她這樣在皇帝那掛了名的,即使年歲未足,但皇帝見了畫像滿意,也破格參選了,那想要落選的可能性就不大了,除非是自己做了什麽驚世駭俗之事

。但若是那樣很有可能會給家族帶來滅頂之災,青桑家庭觀念極重,自不願意作出如此大逆之事。所以,也就安心學了,況且這些對她入宮以後有很大好處。

青桑認命了。

覲見那日,天上沒有雲,穹窿覆蓋著大地,藍的有些耀眼。

眾名媛從高至矮排成兩縱隊,依序進入天華殿,向皇後娘娘請安。

平身後,由皇後娘娘依個過目,偶爾也問些簡單的問題。若是娘娘中意,則立左邊,反之則立右邊。

接下來,麵前的公公就開始一個個報身家了。

青玉個頭高挑,排在了頭一個。隻聽公公用尖亢的聲音喊道:“戶部蒲繼年尚書之女蒲青玉覲見!”

青玉緩緩走上前兩步,規規矩矩地行了禮道了福立於殿前。

皇後娘娘細細看了一番,笑著點點頭。

“留!”隨著公公那尖細的聲音,青玉站到了左邊。

青桑見姐姐青玉順順當當地過了關,心裏也為她暗喜。隻可惜她歲數小,個頭不高,排得末了些,還要等好久。

十五個輪過後,已有九個立在了右邊,隻有六個留了。

待到第十六個青桑時,皇後娘娘命她抬頭打量了好一會,這才問道:“你是蒲尚書的第幾個孩兒?”

“回稟娘娘,奴婢排行第三。上有兩個姐姐。”青桑頷首答道,聲音清晰明亮。

皇後娘娘微微笑了笑,又再問道:“本宮聽程公公說,李尚書力薦你時,稱你貌擬飛仙,才殊流俗。今日本宮一見容貌確實清秀可人。但這才學,本宮問你可曾讀過什麽書?”

青桑微微一怔,皇後怎會在這大殿之上如此盛讚於她,這不是幫她樹敵嗎?雖然在場的每個人都低著頭不露聲色,但青桑分明能感到這些名媛們散發出的陣陣敵意以及青玉偷偷向她投來的擔憂目光

“回稟娘娘,奴婢隻是粗識文字,略懂詩書而已。”青桑小心翼翼地答道。

“既是如此,可知女子‘四德’?”皇後問。

青桑腦海裏閃過前世閨蜜葉兒常常掛在嘴邊的當代“三從四得”,那“四得“為“老婆化妝要等得,生日要記得,打罵要忍得,花錢要舍得”,不禁嘴角揚起,露出笑意,答道:‘婦德、婦言、婦容、婦功’。”

“送!”隨著尖細的聲音響起,青桑以為自己聽錯了。“送”的意思就是淘汰了。

詫異地抬頭看了看皇後,隻見她麵無表情地看著自己,一驚之下才發覺此時抬頭是失了禮,慌忙快走兩步站到了右邊。

待到下一名上前時,青桑才偷偷瞧了瞧站在自己對麵的青玉,見她也是滿臉的疑惑之色。

最終,二十人中也隻留了八人。

入選的八人由主事太監帶至天華殿麵聖,由皇帝賜封。其餘自是各回各家。

青桑坐在車上時還在想剛剛殿上發生的一幕。

從青玉的疑惑中她可以確信自己在與皇後的對答中並無紕漏,那問題出在哪呢?這裏麵的曲曲折折青桑目前自是想不明白的,但不管皇後是因何故,多年以後,青桑再回想起此事,還是覺得要感謝當時的皇後娘娘,無論她是有意還是無意,終是沒讓她陷入宏景二十六年那場沒有硝煙,卻慘絕人寰的宮廷鬥爭中。

青桑雖然不知為何落選,但心裏還是有些竊喜的。真是無心插柳柳成蔭,她本以為從此以後要在深宮中落寂一生了,豈知到了最後關頭竟有了變數。何況大殿上皇後拿李尚書的話盛讚於她,對她是大不利的,若真進了宮,定是眾矢之的,皇帝的新寵舊愛不吃了她才怪。這樣反倒能全身而退。

這樣想著,青桑頓覺輕鬆不少。

到了家,老太太她們一如既往地等著。

青玉入選、青桑落選的消息早已傳了回來,見了青桑,老太太倒也沒說什麽,隻叫王氏領了女兒早早回房歇息,而她們還要等著青玉冊封的消息

。其他人也稍作安慰,並無責怪之意。隻有青璧滿臉的鄙夷,朝著青桑冷笑了兩聲。青桑懶得理她,依偎著母親回房去了。

王氏摟著青桑直掉眼淚,隻是掉得是那失而複得的喜淚。這個女兒小時候王氏沒少為她操心,也沒少受她連累,但自落水昏睡醒來後,似乎得了教訓轉了性,越發地貼心。自己的孩子總是十月懷胎生的,怎會不心疼,以前不在心也多半是恨鐵不成鋼的無奈。

青桑拿了帕子為娘親拭去了淚,娘兒倆促膝談了些貼己的話。

過了午後,青桑正躺榻上小憩,就聽窗外雪盞在和誰說著什麽,似乎是說青玉冊封的事。

青桑開口喚進了雪盞,問她在和誰說話。

“是大娘子房裏的瑞珠。”雪盞說。

“是宮裏傳來消息了?”青桑起身坐在榻上問道。青玉素來與她交好,此事終是她一生大事,青桑自然在心。

“相爺告知老爺大小姐被封為玉才人,老爺讓喜墨傳了話回來,讓老太太、大娘子們放心。晚些時候大小姐就回來了,七日後再進宮。”雪盞細細說道。

“隻是才人?那徐尚書家的素菊小姐和馬司徒家的婉婷小姐被封為什麽?”青桑不明白為什麽姐姐是當朝宰相的外孫女,又是戶部尚書的長女,相貌才華都不差,怎麽會隻封為才人。入選的名媛中她隻認識素菊和婉婷,而且兩人的身家背景與姐姐差不多,事實上素菊還稍弱些,所以才問兩人的封號,以作對比。

“奴婢不知。”雪盞答。

一個丫鬟怎麽會知道這些,青桑也自感自己多問了,揮了揮手讓她下去了。

吃過晚飯,天色已盡黑。青桑隨著父親和一幹女眷在門口迎接新冊封的玉才人。

青桑很想和青玉聊聊,怎奈老太太、大娘拉著青玉問東問西的,過了許久才鬆了手散了。

青桑這才有機會親近青玉,而青玉也早憋了好多的話想對青桑一吐為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