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九 讓銀子說話——

隻不過等楊國豐回到臥房,迎接他的卻是‘床’上人兒擁被酣睡的身影。

用那樣的神眼看他,晚上沐浴又用了那撩人香‘露’,不是一早就在暗示他嗎?

但此刻卻又這般作為,是沒心沒肺,還是在耍他呢?

楊國豐的眸光不由慢慢眯了起來,然後抬起手伸過去,但就在將要撫上那張臉時停住、收回。

又沉眸凝視了那張小臉片刻,他最終撇開頭,轉身向外走。

但卻在‘門’口時又忽然停住,沉默了片刻,然後又折回來。

又在‘床’頭靜靜地站了片刻,然後拉開被子上‘床’。

背對著‘床’上的小‘女’人,他閉上眼,但她清淺綿長的呼吸聲、空氣中那芬芳的玫瑰‘花’‘露’香卻霸道的侵入他的耳鼻,擾得他心頭心緒一片‘亂’。

他重重的翻了個身,然後又重重的翻過去,黑酸枝雕‘花’拔步‘床’發出震顫聲。

可是身邊的小‘女’人卻一動不動,像隻……小豬。

楊國豐忽然就……笑了。

……

“姑娘,您不是今晨早起嗎?可是翠梅說怎麽叫您都不醒。”第二天早上一早起來,九姐兒迎來的就是青杏的埋怨。

“呃……”九姐兒不由一怔,趕緊問道,“那王爺呢?”

她當然最關心的是這家夥的反應,一想自己竟然睡得如此發死,她就真的很想知道這家夥的反應。

“翠梅說王爺沒說什麽,隻說不讓叫您了,然後就讓丫鬟伺候著走了。”青杏一邊幫她端水過來洗漱一邊道。

“哦……”聽了這話,九姐兒禁不住一陣高興。

其實臉大有臉的好處呢,要是自己以後每天都裝睡,是不是就都不用起呢。

但不過轉念一想,這裝睡可是技術活,不是想裝就能睡的,硬賴著不起,卻又睡不著,那也沒意思呀。

而自己昨天晚上是不用裝,二十幾頁的書稿,勞神費力了一整天,自是不用裝也雷打不醒的……

想到這書稿,忽然就想起正事,於是她立刻問青杏,“青桃呢?”

“青桃?姑娘,昨個夜裏是翠梅值夜,明天才輪到青桃。”青杏有點不解她話裏的意思。

“去給我把青桃叫來,然後將昨晚放在耳房裏的那些書稿拿過來,讓她送會家裏去……”

那些書稿要盡快送到文景水手中,既然楊國豐已經找了那王祭酒,那這事情就要早辦為好,不然到時穿幫是小,誤了文景水的前程就嚴重了。

“書稿……什麽書稿?姑娘,是不是放在耳房裏的?”這時那端著一個托盤的翠梅走了進來,聽見九姐兒說書稿,立刻問道。

“嗯!”九姐兒點點頭。

但那翠梅聽了卻是一愣,道,“可是早上去上朝時王爺已經將那書稿帶走了。”

“什麽?”九姐兒聽罷就是臉‘色’一變。

這種馬搞什麽,幹嘛拿她的書稿?這要怎麽辦才好?

兩個丫頭見她臉‘色’不對,也嚇壞了,特別是那翠梅,這可是這個一向穩妥持重的丫頭來楊家的第一次值夜,沒想到就出了紕漏,臉‘色’自然更是惶惶的,幾乎就要哭了。

“好了,這怪不得你,你就是知道我有大用項,可他要拿,你也阻攔不得呀。”那端九姐兒卻已經鎮靜下來,看了翠梅一眼安慰道。

“可是……姑娘,如今這要如何辦才好?”翠梅並沒因為九姐兒的安慰就好過些,反而哭喪著臉問道。

九姐兒咬牙切齒了半天,才一字一頓的道,“當然是再寫一份了。”

不然能怎麽樣呢?

要回來?還是算了吧!

因她實在不願因這事和楊國豐多做‘交’涉,‘弄’不好就‘露’陷,這是其一;其二就是這事不能等,楊國豐回來可能就晚上了,而她經過昨天的努力、再完成這樣的一份就容易多了,也許根本就用不了一天的功夫。

再辛苦一把,自是上上策。

這次寫完之後,她堅決不再耽誤,立刻就找人送到文府,以免夜長夢多。

暗暗打算著,她立刻吩咐兩人快點幫她收拾,然後準備先去太和堂請安,沒什麽事的話就趕緊回來繼續寫。

她先讓小丫頭去通知楊國豐的幾位美妾不必過來了,然後匆匆用了點飯,就催促著丫鬟給她拿衣服,要去太和堂。

但這時外麵的小丫頭卻進來秉,說羅媽媽過來了。

羅媽媽?這個時候?

望了一眼外麵那漸‘露’熹光的天‘色’,九姐兒禁不住一愣。

這時那羅媽媽已經在小丫鬟的帶領下進了屋,見了九姐兒立刻笑眯眯的給她屈膝行禮。

“哎呀,羅媽媽,不用,太客氣了。”她則趕緊上前拉起她坐了,然後又吩咐青杏和翠梅,“快去給媽媽端茶,拿瓜子。”

“王妃,別忙了,老奴坐不住,老奴這會兒過來,是奉老太妃之命和各位太太說一聲,今兒就不用過去請安了,老太妃今日還要繼續齋戒禮佛。”那羅媽媽又道。

正是時候!

九姐兒聞言心裏不由一陣暗喜,但麵上卻立刻殷勤的道,“這樣啊,那我不是更應該過去了,也陪著母親吃吃齋禮禮佛。”

“嗨……”但她的話音剛落,那羅媽媽就笑著接口道,“不用了,王妃是新‘婦’,有這片心意老太妃就該知足了,再說二夫人一早已經過去,以往也經常是她陪著老太妃齋戒的。”

“哦……”聽她這樣說,九姐兒也就順勢點了頭。

確實,她的這位寡嫂陪著老太妃禮佛真的再合適不過了。

這時那羅媽媽站起身來要告辭,九姐兒先是一番挽留,然後又吩咐青杏去將前日從王府帶回來的瓜子拿了一包出來,讓這羅媽媽帶回去哄孫子。

那羅媽媽先是一番推脫,後來接了,又是一番千恩萬謝。

送走羅媽媽之後,兩個丫頭就積極地為九姐兒研墨鋪紙,但她卻並沒馬上開始,而是讓青杏將翠翹和青桃兩人一起喊了過來。

“也沒什麽,隻是以後那姑娘的舊稱呼不能用了,你們幾個今後和府裏的人一樣喊我王妃。”等四人聚齊以後,她才坐下對幾人吩咐道。

其實成婚那天蔣氏就告訴幾人該改口了,不準再喊“姑娘”了,但幾人習慣了,偶爾就喊了出來,她也喜歡這個稱呼,也就沒特別要求幾人,所以幾人如今還是“姑娘”“姑娘”的喊。

但剛才,她卻敏銳的發現當青杏喊她“姑娘”時,那羅媽媽忽然就看了她一眼。

當然,成婚統共這幾日了,這也不算什麽大問題。

不過既然是羅媽媽有所暗示了,她自然就要注意一下。

幾人丫頭聽了,自然點頭應了。

“好了,你們去忙吧,我要開始了。”然後她又對幾人道。

其他三人立刻推了出去,但翠翹卻並沒馬上走,而是站著看了她片刻,才轉過身。

“有事嗎?”她從書桌上抬起頭。

翠翹立刻轉身站住,看著她,點點頭,“姑……不,王妃,我們四房這邊人手還不夠,您看看該怎麽安排一下呢?”

聽完這個問題,九姐兒即刻蹙了眉,想了想道,“翠翹,容我先將手上的這件事辦妥當了再說這個好不好?”

翠翹一愣,點了點頭,然後向她行李告退。

“翠翹……”但她卻又突然喊住她,“還是多看看吧,知己知彼嗎。”

翠翹聞言立刻向她點頭,然後轉身出去了。

直到翠翹的身影消失在‘門’口,九姐兒才輕歎一聲。

確實,身為這一房的主母,還有許多問題等著她,又何止是添置人手,各處人員也該規整,小賬目也該清算……

但她卻很是消極怠工,無他,缺少那份歸屬感。

雖然沒至於現在就提出和離,可是她總覺得那天不遠矣……

但事情往往就是這樣不遂人願,就在她決定暫時隻忙自己份內的事、專心致誌的奮筆疾書之時,忽然外麵傳來一陣吵鬧聲。

起初她並未在意,因為這麽大的王府,人這麽多,人多的地方自然就矛盾多,時不時就會鬧些小齟齬小吵鬧,能理解!

不過這樣的吵鬧並不會持續多久,因為在這樣的大戶人家,能這樣明麵鬧得自然多是一些仆役。

主子們都是勾心鬥角,哪會這樣低劣粗俗。

但相信很快就會被主子鎮壓下去,成了主子們立威揚名的裏程碑。

——所以她站起身來,親自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一邊喝著一邊等外麵平息後,然後繼續。

可她的一杯茶都喝靜了,外麵的聲音不僅沒消失,反而越來越大,她甚至能清楚的聽見‘女’人的謾罵哭鬧聲,她的一雙秀眉不由瞬間蹙起。

“王妃,廚房那邊鬧起來了,兩個灶上的媽媽滾在一起,誰勸都不聽呢。”這時翠翹卻已經匆匆的推‘門’進來,臉‘色’難看的對她道。

“哦……”她聽完禁不住微微點頭。

怪不得這麽吵呢,因為他們四房,特別是她這處正房和大廚房相鄰。

平時端個菜什麽的自然方便,但是有利就有弊,自然那裏麵的各種聲音都能聽見,就像這刻的吵鬧聲。

不過沒人管嗎?

呃……

雖然府中的最高掌權人孟老太妃和二夫人都在小庵堂那邊,但還有三夫人小嚴氏呢。

這小嚴氏那天是那般真心實意的推脫那管家的事,但‘私’下她讓翠翹她們留意,卻發現其實這小嚴氏是個超愛‘插’手的人。

按說她應該對權力很有野心,而且不小,但為什麽那天那番做派?

難道隻是為了壓製自己……

“王妃,您要不要去看看,這樣下去我們這邊被吵得一刻也安生不了呢。”那翠翹又一句,拉回了她的思路。

噢……

她忽然發現自己懂了。

原來如此——

那小嚴氏估計不是不想‘插’手,但是卻因為自己的原因不‘插’手。

吵鬧聲再大點又如何?反正三房哪裏離得遠。

看來是故意給自己上眼‘藥’。

想想啊,這不隻是被吵得‘雞’犬不寧的事,主要的是自己作為這府中的正主——威遠王妃,卻放任府中如此鬧場不管,那讓這四房的人怎麽看自己,府上的人怎麽看自己。

又一個夏氏?

哎,看來今天這件事自己是非管不可了。

不過是什麽樣的人,又是什麽樣的事,讓小嚴氏順勢就想到了難為自己呢?

“翠翹,幫我換件衣服,再喊幾名丫鬟給來,然後陪我走一趟!”九姐兒微微凝眸片刻後,然後對翠翹道。

“是!”聽她這樣說,那翠翹自然高興。

雖然九姐兒一早就想到這事這人都棘手,可是到了的時候還是被被驚到了——

“……你這個汙爛貨,你這個昧良心的‘騷’蹄子,看我不砍死你……我砍死你……我讓你敢顛倒黑白貪我的銀子……”

一個三十多歲,蓬頭散發的高壯‘婦’人正提著一把菜刀要作勢向前,她身後有幾名‘婦’人死命拉著她,不然這‘婦’人早應該衝過去快意恩仇了。

“你放屁,這銀子明明是我的,我早上揣過來準備讓兒子拿給未過‘門’的兒媳‘婦’的,你卻在這裏血口噴人,昧良心是你,顛倒黑白的更是你……”

在高壯‘婦’人對麵站著一個身材相對矮小些的‘婦’人,容長臉,麵龐白淨,但配上那雙倒三角眼卻顯得極為‘精’明厲害。

“你……”高壯‘婦’人被三角眼‘婦’人氣的怒火衝天,“你……哼,我說不過你,沒你會胡編,但是你竟欺到我的頭上來,我絕不會放過你,我和你拚了……”一邊咆哮著,一邊忽然快速的一擰身,一下子甩開了拉著她的兩名‘婦’人,提著菜刀向著對麵那‘婦’人衝去。

那看熱鬧的人被這幾‘欲’瘋狂的‘婦’人嚇得趕緊閃到一邊,那三角眼‘婦’人可能也沒想到這人會掙脫拉著她的人,所以也嚇壞了,轉身就想跑。

但高壯‘婦’人又怎麽會罷休,拔‘腿’就追,而且很快就將那因為又急又慌跌了一跤的三角眼‘婦’人追到。

“住手!”眼看悲劇就要發生之際,卻聽睜大眼睛、屏住呼吸驚恐的看著高壯‘婦’人提起的菜刀的眾人身後,響起這樣的一聲。

聲音不大,但卻極其晴朗威嚴,仿佛有千鈞的氣勢。

高壯‘婦’人怔住了,眾人也怔住了,紛紛轉頭,看向發聲處——一個身著大紅‘色’牡丹穿‘花’遍地金通袖襖的‘女’子。

‘女’子年紀並不大,身材纖瘦,一張臉青嫩白淨,眉宇間甚至還帶著淡淡的稚氣,但是一雙眼睛卻極其澄澈明淨,瞳仁烏黑,再加上這刻眸底的那絲絲凜冽與清寒,仿佛就帶著那種穿透人心的魔力,讓人有頓時被兜頭澆了涼水的冷靜與清明。

高壯‘婦’人緊緊握在手中的菜刀不由微微一送,圍觀的人也開始驚訝的麵麵相覷。

“這拿刀動杖的,不知道的還以為到了戰場呢,怎麽,這內宅容不下你了,想翻天嗎?那好說,趕明兒我跟王爺說,北疆哪兒正確幾個做飯的仆役,不如讓你去施展施展。”九姐兒的目光越過眾人,落到那高壯‘婦’人身上。

明顯,她這幾句恐嚇話相當有效——

“王妃饒命……饒命……”那‘婦’人聞言臉‘色’禁不住瞬間一白,“叮當——”一聲就丟了手中的菜刀,然後跪下來,“老奴也是被……被氣得,都是……都是這楊山家的,我的銀子掉了,可她卻非說是她的,我氣不過,才做出這糊塗事來……”

“你胡說,那明明就是我的銀子,我做飯時脫了衣服才掉的。”但不等她說完,一邊那個生了一雙倒三角眼的‘婦’人就大聲分辯道。

“是我的,王妃,真的是我的,求您為我做主呀。”高壯‘婦’人不看那三角眼‘婦’人,隻看著九姐兒乞求道。

“不是,王妃……她說謊……那銀子確實是我的,我敢發誓,如果說謊話就讓我天打五雷轟……”那三角眼‘婦’人立刻大聲道,邊說著也跪在了九姐兒麵前。

“我也敢發誓,如果說謊話就讓我天打五雷轟……”誰知那高壯‘婦’人竟然又道。

在場的眾人看看這個,又看看哪個,似乎實在看不出什麽,便又看向那一言不發的九姐兒。

“王妃,請您明察!”

“王妃,請您為我做主!”

兩人有各自道。

眾人的目光再次又兩人身上移到九姐兒身上,不過完全不是剛才那單純的驚異,而是隱隱都帶了看好戲的神‘色’。

也是啊,初來乍到,就攤上這樣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之事,她們到想看看這個新來的王妃有幾分本事,是不是還和原先那個一樣。

九姐兒並不看眾人,隻是盯著跪在麵前的兩個‘婦’人,問,“說說看,你們兩人都是在灶上管什麽的?”

兩人都一愣,但還是很快說了——

“老奴是蒸包子的。”那高壯‘婦’人答。

“老奴是炸油果子的事。”三角眼‘婦’人答道。

聽了兩人的回話,九姐兒一怔,忽然就笑了。

眾人都不解,愈發盯了她。

“那銀子在哪兒?”九姐兒卻又問道。

眾人又怔,然後兩人身後則有一個婆子走了過來,將一錠雪白銀子遞給九姐兒。

怪不得,足足又二兩呢,財帛動人心呀!

“去打盆水來,我們讓銀子說話。”看了手中的銀子片刻,九姐兒突然對身後的翠翹道。

眾人聞言再怔,那兩個‘婦’人更是滿臉驚訝。

“快去吧……”九姐兒催促了那同樣一臉茫然地望著她的翠翹……

……

------題外話------

嘻嘻,種馬這回必須被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