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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六這天,天氣晴朗,萬裏無雲,謝府的大門緩緩打開,幾輛裝扮華麗的馬車從裏麵出來。今天正是大太太帶著謝雅芙幾個去祥福寺祈福的日子。

祥福寺,千年古刹,位於京城東麵的蒲州。因挨著帝都,千百年來香火鼎盛不衰,一直受著皇親貴胄們的追捧。

而吸引香客的還有就是祥福寺裏的一絕,那便是寺中百畝的桃林。隱於白雲深處的祥福寺,美不勝收的桃林,堪稱是世外桃源。讓京城中的達官貴人禮佛賞景的絡繹不絕,更是一些文人騷客詩興創作的好去處。

此時恰巧正逢桃花盛開的季節,所以來祥福寺的香客更是多不勝數。在謝府的女眷到達祥福寺時,管家早就先行打點,捐了香油錢,又定了休息的精舍。這一次祥福寺之行,大太太打算在這住一天,明日再回府。

馬車在祥福寺停下,大太太在丫鬟婆子的服侍下,帶著謝雅芙三個走到正殿,在莊嚴的梵唱聲中上了香後,便有小和尚引著眾位女眷前往東院精舍休息。

謝靈芸進屋後在巧鳳的服侍下梳洗一番,坐下喝了一口清香四溢的花茶,才仔細打量了一下房間的格局。一炕一塌一桌,外加炕上放置的一個蒲團,很顯然這個是給香客參禪時用的。很簡陋的布置,卻讓她心裏沒來由的平靜舒適很多。

“小姐。奴婢服侍你躺下歇會吧?”巧鳳把帶的東西放置好後,轉身問道。

謝靈芸輕柔一笑。道:“我不累。”

巧鳳見此也沒有再堅持。隨口說道:“也不知道青兒和紅兒兩個能不能照顧好小少爺?”

“話都給她兩個說清楚了,她們兩個會守在院子裏的。”謝靈芸心不在焉的說道。本來她還想法子帶謝平凡一起來,可是大太太以謝平凡太小為由拒絕了。沒辦法的情況下,也隻能讓青兒和紅兒精心的看顧著了。

巧鳳眼中閃過一絲懊惱。暗怪自己不會說話,小姐已經夠煩心的了。大太太如今還不知道捉啥妖,她不該提起小少爺讓小姐又跟著煩心的。因此她趕緊補救似得說道:“小姐,今兒來上香的人可真多啊。嗬嗬。奴婢都瞧不過來了。”

“是……”謝靈芸話還沒有說完,就聽到外麵傳來爭執的聲音,皺眉和巧鳳對視一眼,兩個人都聽出其中一道尖銳的聲音是伺候謝雅芙的平兒。不知道為何爭執的兩個人,同時起身走了出去。

“我們小姐要用熱水,怎麽別人屋裏都送了。唯獨沒有我們的。”才十五歲長相清秀性子卻潑辣的平兒正在責問一個小和尚。而謝雅芙卻隻站在一邊,像是沒事人似的瞧熱鬧。

小和尚大概是因為平兒的無理糾纏。眼中閃過一絲惱意,不過還好,他依舊還算客氣的解釋道:“這位施主,真是不好意思,因為今天的香客很多,我們一時忙不過來疏忽了,請施主稍等片刻,小僧這便去取熱水。”

誰知平兒聽到這話,反而越發的得理不饒人,尖著嗓子道:“你這說的是什麽話,難道因為人多,就要委屈我家小姐等嗎,真是豈有此理。”

小和尚冷眼看過去,不卑不亢的道:“是小僧疏忽,還請女施主原諒。”

“哎呦,看你這是什麽態度,像認錯的樣子嗎?真是……”平兒撇嘴輕蔑的說道。

“我屋裏還有熱水,六姐要是用,讓平兒拿去便是。”謝靈芸看不過去,出聲打斷了平兒正要說出口的難聽話。笑容溫柔的走了過去,雙手合攏對小和尚施禮。

經過她這一打岔,平兒不好意思在發威了,撇著嘴退到了謝雅芙身後。小和尚給謝靈芸回禮也退了下去,走之前轉身對她感激的一瞥。

“嗬--,還是九妹會做人啊,幾句話就輕鬆的買了人家的感激。”一直沒有作聲的謝雅芙開口就帶著不善。

謝靈芸心中歎了口氣,剛才就料到必會惹她閑話,不願意在這兒同她一般見識,擾了寺院的清淨。笑言:“六姐,坐了半天的馬車,你一定也累了吧,我就不打擾你休息了。”說完轉身回屋。

可惜謝雅芙又怎麽會輕易善罷甘休,她倚在門框邊上,殷紅的小嘴繼續吐著惡毒的話:“怎麽,發完善心,收買了人家,就要把我晾在這兒,自己回屋了嗎?”

巧鳳聽這話臉都氣綠了,忍不住出言想爭辯幾句。謝靈芸瞧見,對她使了一個眼神,然後認命的轉過身,和顏悅色的說道:“六姐,你要鬧,要吵,能不能看清楚這是在哪兒?寺廟是清淨之地,你覺得在這兒大聲喧嘩合適嗎?”

謝雅芙猛的直起身,不依了,嚷嚷道:“九妹,你這話可就不對了,難道是我出來多管閑事嗎?明明是你先挑起來的,這倒好,反而說我擾了清淨,你可真會拿著不是當理說。”

“都給我吵什麽,在家裏吵不夠,難道還要跑到這兒丟人現眼嗎?!”大太太在屋裏聽到,早已經氣的麵色發青,忍不住出來嗬斥道。眼神更是淩厲的盯著謝靈芸看,好像事情真是她挑起來似的。

謝雅芙是個乖覺的,這會兒早就換上了無辜的表情,一步三搖的走到大太太跟前,伸手攙扶著大太太,委屈的說道:“讓母親生氣了,是女兒不孝。”隨後惡狠狠的瞪了謝靈芸一眼,然後接著說道:“女兒本不想這樣,可是明明好好的,九妹卻出來多話,女兒看到讓人瞧了笑話,才忍不住說了幾句氣話的。”

謝靈芸愣住,看著變臉比翻書還快的謝雅芙,真是服了喲,很想抬手扯扯她的臉,看看是不是二皮臉,要不怎麽變臉的速度這麽快呢?感覺身後的衣裳被輕輕的扯了一下,略一轉頭,卻看到巧鳳猛的對自己使眼色。回身看去,正好跟大太太淩厲的眼神對上,心中好笑,諷刺的想——難道這也要怪到自己頭上嗎?

“既然你們都這麽有精神,看來是不累了,那好,都跟著我去聽禪房聽大師講禪吧。”大太太說完,轉身扶著張嬤嬤的胳膊走了。

謝靈芸無奈隻好跟上,對於謝雅芙挑釁的眼神選擇視而不見。有些人就是越理她越蹬鼻子上臉,晾著不與理會反而老實了,就如同此時邊走邊拿眼瞪她的謝雅芙。

禪房中,說是聽禪論道之地,其實對於女眷來說,也隻不過是應景而已。大宅門裏使盡手段,哪個女人手上沒有一條兩條人命。要真是潛心向佛之人,又怎麽會壞事做絕。

因此大太太幾個來到禪房之中,禪師也隻是略略講解了幾句經文,之後便借口有事退了出去。留下大太太幾個去了偏殿相對無言的喝茶。

謝靈芸邊喝著茶,邊不漏聲色的仔細觀察大太太和謝雅芙還有謝茹雪三個人的反映。剛開始時她發現大太太還會時不時的跟張嬤嬤說幾句話,可是等到第二盞茶都喝完之後,大太太眼神卻時不時的瞥向門外,張嬤嬤還借口倒茶出去了兩趟。很顯然的——大太太有心思,像是在等什麽人似的?至於要等誰,她雖然不得而知,不過從謝茹雪晃眼的裝扮中,她知道大太太所等之人,謝茹雪一定知道。

又一盞茶的時間過去了,謝靈芸正要借口說自己有點乏了想退出去時。一個小和尚卻走了進來,站在中間雙手合十行禮道:“謝夫人,戶部侍郎大人的夫人魏太太讓人來問,可否進來同謝夫人一敘?”

大太太眼睛一亮,同張嬤嬤對視一眼,忙站起身說道:“快快有請。”

小和尚這時卻沒有動,反而為難的說道:“這……謝夫人且慢,魏夫人還有話讓小僧詢問?”

“哦?”大太太一頓,問道:“敢問小師傅,魏夫人有何話要說?”

“魏夫人讓小僧問謝夫人,能不能讓她的侄子一起進來喝杯茶。”

大太太愣了一下,眼神複雜的看了謝靈芸三個一眼,最後竟然笑著說道:“嗬嗬,這沒有什麽的,我們兩家本來就是世交,勞煩小師傅請魏夫人與公子進來吧。”說完,她對張嬤嬤使了一個眼神,張嬤嬤點頭跟著迎魏夫人去了。

屋裏剩下大太太母女幾個,大太太掩飾性的解釋道:“雖說我與魏夫人不是太熟,可是畢竟大家都認識,一會魏夫人與她侄子到了之後,你們幾個可莫要失了禮數。”

“母親請放心,女兒省得。”謝茹雪眼中難掩興奮的答對著,眼神一個勁的往門外瞟。

謝靈芸看到這兒,心中冷冷一笑,眼神一閃,端著茶杯的手一抖,一杯水灑到了水藍色的繡花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