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4 別扭

日上三竿,這才幽幽轉醒。手指輕輕撩起蚊帳,看了眼外麵,陽光明媚,是個好日子。輕輕的拍打自己的臉頰,歎息一聲,這些日子過的實在是太過荒唐了。整日整日的風流荒唐,似乎是要將過去缺失的全都補償回來一樣。

接著陸瑾娘又是一笑,看著竇猛那樣的渴望她,她心裏頭是高興的。隻是畢竟不是二八年華,還是身體要緊。以後還是要稍微節製一些才行。

剛剛坐起,鄧福就走了進來。“夫人可是要起身了?”

“正是。可是快要到午時了?”陸瑾娘也算坦**,反正已經這麽晚了,也不用不好意思。

鄧福一笑,“夫人不用擔心,奴才這就讓人進來伺候夫人洗漱。”

以前這些事情貼身伺候的事情,多半都是鄧福在做。如今到了竇猛這裏,或許是陸瑾娘考慮到竇猛的感受,怕竇猛會有想法,如今貼身的事情都是由明月和秋蟬兩個丫頭在做。很快兩個丫頭端著熱水進來。伺候陸瑾娘穿衣洗漱,梳妝打扮,都打扮好了,時間也到了用午飯的時候。

竇猛正好進來,看著一身簡單裝扮的陸瑾娘,眼前一亮。眼中全是欣喜。陸瑾娘多年身居高位,早已曆練出來。自身的氣度和威儀早已經蓋住了容貌上的普通。讓人望之,印象深刻,幾乎移不開眼。若是定力不足,或是沒見過世麵的人,怕是在陸瑾娘麵前連頭都提不起來。

竇猛笑著,牽起陸瑾娘的手,“可有休息好?”

“官人放心,除了身子還有點酸軟外,並無別的不適。”

竇猛有些得意,又有些尷尬,“以後我會注意點的。”

陸瑾娘抿嘴一笑,說道:“老爺畢竟是上了年紀的人,還是該悠著點才好。前兒聽官人說起晚上遊船的事情,我看今日天氣好,晚上定有月亮,不如就今日出門遊玩。”

“為夫自然是聽夫人的。夫人為為夫著想,為夫可不能不知好歹。”

陸瑾娘笑著,手上可沒這麽溫柔了,狠狠的在竇猛腰間掐了一把。竇猛笑著,好似在說,還要不要掐,要掐的話繼續。

陸瑾娘哭笑不得,這人還真是皮糙肉厚,讓人一點辦法都沒有。不過這何嚐不是生活中的樂事。

用過了午飯,陸瑾娘陪著竇猛一起下棋,竇猛的棋藝很好,陸瑾娘學了這麽多年,好歹也是有些長進的。勉強能夠跟上竇猛的思路,不過若非竇猛刻意讓著陸瑾娘,陸瑾娘定會被殺的血流成河,丟盔棄甲。

陸瑾娘放下黑子,笑著問竇猛,“竇郎處處讓我,這般下棋,可有樂趣。”

“隻要是同夫人在一起,隻要夫人開心,區區小事何足掛齒。”

“是嗎?”陸瑾娘將棋子丟下。“竇郎,我們已經在這裏安家了,這許多日子還不曾出門看看,熟悉一下周邊的環境。竇郎,帶我出去走走吧,就咱們兩個人,如平常夫妻一樣,領略這江南的風光。”

竇猛在陸瑾娘的鼻子上刮了下,“夫人有所求,為夫自然滿足。隻是瑾娘本就生於江南,為何你好似對江南很是陌生的樣子?就像是一個外地人剛來這地方一樣。”

陸瑾娘苦笑一聲,“小時候,很多時間都是待在老宅裏麵,極少出門的。後來等懂事了有了記憶,又開始在學各種規矩,更少了機會出門。再後來,就是跟著家中長輩到了京城,從那以後,就再也沒有機會回到這地方。竇郎,你可知道,我對江南的記憶,還停留在小時候,那就是幽深的老宅,悶熱的廚房,阡陌縱橫的田間地頭,還有麵容早已模糊的小夥伴們。若是有人問我江南是什麽樣子的,我能回答的隻有這些。除此之外,我就知道從江南到京城的路很遠很遠,我們走了許久許久,又是馬車又是船艙,每日都在顛簸,渾身的不舒服。”

陸瑾娘幽幽一歎,好久了,那兩輩子那麽久,那麽久遠的記憶,虧得她還能記住。她還清晰的記起老宅後麵的廢棄院子,那裏麵雜草叢生,蛛網密閉。可是那裏麵卻有著她最為純真和快樂的童年。隻可惜再也回不去了,回不到童年,回不到過去,人生有一次重來過的機會,已經是上天的眷顧。這輩子已經沒什麽遺憾,足夠了,她已經滿足了。

竇猛拉起陸瑾娘的手,“瑾娘想去,為夫這就帶你出門。”

“好。等到了晚上,咱們就坐著畫舫去遊河。”

竇猛有些尷尬,表情有些不自在,“瑾娘真的想去遊河嗎?”

陸瑾娘點頭,“當然,難道有什麽不合適的嗎?”

竇猛假裝咳嗽一聲,笑著搖頭,“沒有什麽不合適的。走,咱們先出門逛街。”

陸瑾娘心中懷疑,不過僅有的那點疑惑,隨著街上人流的增多,早已拋卻在腦後邊。

走在大街上,牽著竇猛的手,陸瑾娘看什麽都很稀奇。兩輩子來,她是第一次如此自在的在街上逛街。整整兩輩子啊,能不讓她激動嗎?路邊賣的東西都很粗糙,以陸瑾娘的眼光自然是看不上的,不過她還是樂在其中,樂著同小販們討價還價。最後的結果就是買了一堆沒有用的東西。陸瑾娘將東西全都交給了竇猛提著,竇猛則是將東西全交給了跟在後麵的侍衛和管家。他的責任則是滿足陸瑾娘的購物欲,並且負責帶上足夠的銀錢。

路邊小攤對陸瑾娘的吸引力一再下降,她已經沒了興趣。於是竇猛帶著她去了比較安靜的街麵,街麵兩邊都是各種鋪子。隻看店麵的裝修,陸瑾娘就很清楚這條街上賣的都是些高檔貨。不過能讓陸瑾娘看得上眼的東西依舊不多。

兩人牽著手進了一個綢緞鋪,那掌櫃的見了兩人牽在一起的手,眼角抽了抽。再看兩人的打扮,竇猛的還不見得多出彩,同這江南的富貴老爺們沒多大區別。可是陸瑾娘一身簡簡單單的裝扮,也被這精明的掌櫃看出了不同來。一身衣裙,是上好的錦緞所製,繡花還用上了金線,少說也用了二三兩金子。再看頭飾,就是一根簡單的發簪,可是這玉簪晶瑩剔透,絕對是上好的白玉,非一般富貴人家能用得上。再看手腕上的玉鐲,碧綠色,青翠喜人。雖然國人不流行翡翠飾品,但是這樣的水色也不是輕易就能得到的。價值定不一般。還有那耳環,也是精品。

簡簡單單幾樣飾品,足夠買下一條街了。那掌櫃心頭一驚,這是遇上大客戶了。趕緊上前,想要殷勤招待。豈料還沒近身,就被人攔了下來。攔人的自然是竇猛,竇猛眼睛一瞪,那掌櫃就不敢動了。

陸瑾娘輕笑著,看著掌櫃的,將人隨意的掃了眼,並沒有什麽出奇的,“掌櫃的,我想給我家老爺做幾身秋衣,掌櫃這裏可有好貨?”

“有,有,夫人稍等,小的這就讓人去拿。兩位貴客請坐下稍等片刻。”掌櫃滿心歡喜,趕緊將人迎進裏間,又讓人泡茶。

陸瑾娘的臉上始終掛著笑,等那掌櫃退出去,陸瑾娘就對竇猛說道:“你也別太嚴肅了,放鬆一點。”

竇猛笑著點頭,“行,不過若是再有人不懂規矩,娘子可別攔著我。”

陸瑾娘抿嘴一笑,歡喜的點頭。“好,我不攔著你。針線活好多年不做了,這次我打算親自動手做幾身衣衫,竇郎可別嫌棄。”

竇猛驚喜,“娘子說的可是真的?”

“自然,莫非竇郎之前都是認為我在哄騙你嗎?”陸瑾娘嗔怪道。

竇猛笑著搖頭,“當然不是,隻是做這針線活太過辛苦,我可舍不得你整日裏埋首做這樣的事情。”

“哪有你說的那麽嚴重,不過是做幾身而已,不算什麽事情。”陸瑾娘拿定了主意,她早就想為竇猛做點什麽事情了,想來想去,親手做一身衣服是目前最好的選擇。

掌櫃的很快拿來店中最好的貨物,一一放在桌麵上供陸瑾娘選擇。這些布料自然不同宮中的布料相比,不過也算是上乘。如今他們身份不同,用這些做衣衫,也是夠了。陸瑾娘選了幾個顏色,都是適合竇猛的。選好了,陸瑾娘就讓掌櫃的結賬,不過被竇猛攔了下來。竇猛讓掌櫃的挑十來匹最新款的布料,給女人做衣衫用的。那掌櫃哪有不明白的,當即就讓人準備妥當。看了貨物,都還算不錯,竇猛付了銀錢,讓掌櫃的安排人送到西街的竇府去。

兩人出了綢緞莊,繼續往前走,陸瑾娘又進了一家珠寶鋪子,想挑選一些頭麵首飾。她如今帶著的首飾都太過貴重,似乎同她目前的身份不太適合。她覺著還是挑選一些市麵上常見的,卻也不失夫人身份的首飾。

竇猛站在鋪子的門口,朝外麵看了眼。那幾個人,從他們進入這條街開始,就鬼鬼祟祟的跟在了後麵。竇猛考慮了各種可能,最大的可能就是這些人見財起意。竇猛招來遠處的鄧福,讓鄧福陪著陸瑾娘挑選。他對陸瑾娘小聲說了句,說是到外麵看看。

陸瑾娘隻當竇猛累了,也不在意,隨他去了。

竇猛走到外麵,引著這些人到了小巷子裏麵。無需竇猛親自動手,跟隨而來的侍衛們就將這些人給解決了。竇猛一臉邪笑,走上前,狠狠的踩在為首的那個人的臉上,“說,誰派你們來的。”

“啊……沒人派我們來。”

果真是見財起意嗎?

“那為何跟著老子?”竇猛說完,腳上用力,讓那流氓頭子痛苦大叫。“說實話,否則我會讓你生不如死。”

流氓頭子心知今日是遇上了硬茬,連連求饒,“我說,我說,我看你們出手闊綽,身上穿的一看就是富貴人家,就想著撈一筆。”

“隻是這些。”

“是的,是的……”

竇猛冷笑一聲,這些人全都是敗類,對手下吩咐道:“全都解決了,不要留下隱患。”

“是。”

竇猛轉身走了,徒留身後嗚嗚的恐懼掙紮。不過很快那些惱人的聲音都沒了。竇猛不屑一笑,要怪隻能怪這些人自己倒黴,撞在他的手上。若是換做以前,他最多教訓一下。但是有陸瑾娘在身邊,他不會留下任何隱患。所以這些人都必須死。

回到珠寶鋪子,陸瑾娘已經挑選好了。見竇猛回來,笑問:“去了何處?這麽久。”

“就在外麵看了看。可有選好?”

陸瑾娘的注意力被轉移到了珠寶上麵,指著已經選好的給竇猛看,“如何,是否能入眼?”

“隻要夫人喜歡就行。”竇猛笑著。

陸瑾娘手一揮,讓掌櫃的將東西包起來,送到西街竇府。至於付款的事情,自然有竇猛代勞。鄧福一瞧竇猛回來了,自覺的退到了後麵,絕不到竇猛身邊礙眼。竇猛掃了眼鄧福,果真是個識趣的。沒想到當年送到陸瑾娘身邊的人,竟然也有如此造化,可見世事無常。

走了這許久,陸瑾娘也累了。畢竟過去的那麽多年,她一直是在養尊處優,事事有人服侍。逛街興趣很濃,奈何腳上實在是累的很,於是竇猛帶著陸瑾娘進了一家酒樓,要了二樓靠街邊的包廂。

兩人坐下,陸瑾娘靠在窗邊,看著樓下麵的行人,看著這極富有生活色彩的畫卷,陸瑾娘有一種衝動,想要將這一幕幕景色都畫下來,作為永久的紀念。

竇猛拉著陸瑾娘的手,讓陸瑾娘看著他,“外麵有何好看的,不如看著為夫。”

陸瑾娘噗嗤一聲笑了起來,“每日裏都看著竇郎,早已經成了習慣,此時看與不看又有什麽區別了。”

“這麽說來瑾娘是厭煩了我這張臉嗎?”竇猛認真的問道。

陸瑾娘搖頭笑著,在竇猛的額頭上狠狠的戳了一下,“你這可是曲解了我的意思。我隻是說在看你之外,好歹也要看看別的。不然整日裏都隻看著你,遲早會有厭倦的一天。”

“果然瑾娘是厭煩了我這張臉。好吧,瑾娘繼續看,我不幹涉了。”竇猛一臉平靜,語氣裏卻帶著酸氣。

陸瑾娘仔細端詳竇猛,不確定的問道:“真的生氣了?”

竇猛瞥了眼陸瑾娘,“沒有。”

陸瑾娘隻覺好笑,竇猛都多大的人了,竟然還如同小孩子一樣鬧別扭。陸瑾娘起身,將窗戶關上。拉著竇猛的手,說道:“好了,從現在開始,我隻看你,如何?可有高興一點。”

竇猛心裏頭暗爽,麵上絲毫不顯,“瑾娘不用如此,你想看便看吧。”

陸瑾娘坐到竇猛的身邊,“竇郎,你可真是口是心非。”

竇猛眨眨眼,“沒想到竟然被瑾娘看穿了。”抱起陸瑾娘,得意一笑,說道:“瑾娘可是答應我了,隻看我,不可看別人。”

“當然。”吻上竇猛的嘴唇,她似乎察覺到了竇猛心中那一絲的不確定。他是在擔心什麽嗎?擔心她有一日會離開他嗎?真是個傻子。她怎麽舍得離開他,她隻恨時間太少,他們都太老,能夠陪在一起的時間越來越少。她怎麽舍得讓他孤獨一個人,一想著他落寞的眼神,陸瑾娘的心都在發痛。

“竇郎,你該相信我的。”

“我當然相信你。”竇猛無比肯定的說道。

陸瑾娘抱著竇猛的頭,將他壓在自己的懷裏,認真的說著,“你無需擔心我們將來,即便,真的有那麽一天,我真的要回到京城,那也隻是暫時的。你放心,我自始至終,我都會陪在你的身邊,與你同生共死。”

竇猛眼中露出狂喜之色,這是第一次聽到陸瑾娘的承諾,“這是真的?你真的想好了?”

“當然。該我做的我已經做完了,如今我要為你,為我自己而活。竇郎,光陰寶貴,我們不應該將時間浪費在那過多瑣碎事情上。我們該盡情的享受生活。”

竇猛鄭重點頭,“好,我答應你,我們盡情的享受生活。”

陸瑾娘笑了起來,在竇猛臉上吧唧了一下,“現在可有開心一點?”

“當然。”竇猛笑著。

“那晚上遊河的事情可不能反悔。”

竇猛苦笑,他很後悔之前同陸瑾娘提起這事,讓她一直心念念的。“好,絕對不反悔。”為了陸瑾娘,區區遊河又算得了什麽。就是上天摘月亮他也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