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也值一嫁

離了後院小屋,遠黛獨自一人一路慢慢往自己所住的西廂行去。才走了一半路,便見前頭翠衣東張西望的似乎在找誰。微微搖了下頭,遠黛也自拿她無法,因叫了一聲:“翠衣!”

翠衣應聲看來,瞧見遠黛時,這才鬆了口氣,忙快步上前去扶遠黛:“小姐!你這是去哪兒了?文屏姐姐呢?她怎麽卻沒與你一道?”

遠黛平淡解釋道:“杜若病了,我令文屏留在那裏照看她了!”

翠衣聽杜若病了,不免關心,忙問道:“杜若姐姐,她病的很重嗎?”

遠黛道:“雖算不上重,卻也不輕。你先隨我回屋,抓了草藥濃濃的熬上一劑給她送去。這幾日你也不必過來了,便在杜若房裏好生照應她兩天。”

翠衣連聲應著,一時又想起一事,便忙稟道:“小姐,蕭小姐正在屋裏等你呢!”

遠黛聽得蕭呈嫻正等著,少不得加快了步子。

她才進了屋,便見蕭呈嫻正自悠然的坐在房裏,翻看著她前些日子看的那卷書。見遠黛進來,不免抬眸笑問道:“妹妹適才卻去了哪兒?怎麽竟連文屏也不見了人影?叫我好等!”

遠黛苦笑道:“這一二日,忙亂得緊,倒是將杜若忘在了腦後。昨兒忽然想起問起文屏時,才知她竟病了。因昨兒天已太晚了,我便沒有過去,卻是直到剛剛才看了她回來!”

蕭呈嫻聽杜若病了。也不免關切問道:“可妨事嗎?”

遠黛一麵令翠衣取了文房四寶過來,一麵應聲道:“隻是著了風寒,倒也不礙,隻是不免要養幾日了!”口中說著,已自筆走遊龍,迅捷的開出一張方子來。

打發了翠衣抓藥去後,遠黛這才回頭笑道:“姐姐這會兒來找我。可是有事嗎?”

蕭呈嫻聞聲,倒不免先自一歎,而後才道:“我是來與你商量回京之事的!”

遠黛點了點頭,麵上神色並無多少驚詫,卻反隱隱透出幾分悵然之意來。

她既不曾刻意掩飾,蕭呈嫻自是看的清楚明白。苦笑一下之後,她道:“本來我的意思,是打算再住一陣子的。隻是今兒一早,我娘卻自平京送了書信來,催著我們快些回去呢!”

了然點頭。遠黛道:“蕭姐姐的心思與我一般,我又怎能不知。其實我們此行目的早已達到。早些回去其實也無妨,隻是回去之後,再想如今日這般自由自在,卻是難了。”

蕭呈嫻歎了口氣。便也沒有言語。事實上,今早一接到杜夫人的書信,她便已明白了過來。這一次綠萼嶺之行,她們這些小輩固然有她們自己的小九九,而長輩們又何嚐不是。

如今想來。淩府肯放遠黛來此,為的正是睿親王百裏肇。然而若隻讓遠黛一人前來,卻難免做的太落痕跡。日後傳揚出去,怕免不了會引人詬病。所以老太君才讓淩遠萱也一同來了。而郭氏等人的出現,則是因為陸夫人的緣故。遠黛等人上山之後不久,杜夫人便自借口京中有事,匆匆返京,也正是不想讓她們存有戒慎之心,以致好事不偕。

而今婚事已成,實在也是時候可以讓她們下山了。

目光無聲的落在桌上水晶盞內那嫣紅透亮的顆顆櫻桃上,蕭呈嫻蹙眉問道:“睿親王怎會忽然想起送了這個來的?”

對於這點,遠黛倒不覺有什麽可隱瞞之處,因坦然道:“他看出我愛吃這個,昨兒便說了,要將府中所剩的幾筐都送了來給我!”

陡然聽了這話,蕭呈嫻心中也不知是喜是悲,苦笑一下,她道:“不瞞妹妹,睿親王使人送了櫻桃來時,我正在前頭與我大哥說話,當堂便見他變了臉色,倒讓我心中頗覺不是滋味!”

遠黛一怔,半晌苦笑道:“姐姐突然同我說起這個,卻叫我說什麽才好呢?”

蕭呈嫻其實也知到了這個時候才來說起這些,實在已是毫無意義,但若要她不說,她卻又覺如鯁在喉,不吐不快。這會兒說了出來,心中倒真痛快了許多。當下哈哈一笑,道:“我說也說了,反正也已收不回來了。至於你,是銘刻於心還是轉頭即忘,卻也由得你。”

失笑的白她一眼,遠黛道:“你倒是痛快了,卻隻是來給我添堵。”

蕭呈嫻隻是笑,卻顯然全無一絲歉疚之意。遠黛也無心多說這些事兒,因起身笑道:“這會兒時間雖不早了,離著用午飯卻還有一會子,姐姐不若陪我出去走走如何?”

蕭呈嫻聞言,便也起了身,笑道:“也好!不過這時候,我二人最好卻莫要過去照水林?”

遠黛一怔,目光落在蕭呈嫻略帶頑謔之色的麵上時,卻又不禁失笑起來:“怎麽?那木疙瘩居然也開竅了?再不去想他的科舉了?”

一時說起這個,蕭呈嫻倒又忍不住的歎了口氣,抱怨道:“這一次上山,原是我一力促成,弄到最後,卻成全了你們姊妹二人。唉……”最後的那一聲歎息卻是為了蕭呈燁。

遠黛也不好胡亂接她的口,隻得陪她歎了一聲。

蕭呈嫻那邊出了一回神,卻忽而問道:“妹妹覺得睿親王可是良人?”

沉吟片刻之後,遠黛平靜一搖頭:“是否良人,如今卻還不好說。”說到這裏,她卻又一笑:“不過也算值得一嫁!”

陡然聽得這等離經叛道、驚世駭俗之語,卻不由得蕭呈嫻不瞠目結舌,好半晌,她才苦笑道:“我如今倒甚好奇,也不知那人若聽了你這話,麵上會是個什麽表情?”

遠黛笑笑,便也不再說下去,隻起身道:“不說這些,我們且出去走走吧!”

蕭呈嫻應了一聲,站起身後,最終卻還忍不住問道:“妹妹覺得我大哥又如何?”

聽她再次問起這個,卻讓遠黛頗感無奈之餘,卻也不能一再回避。深深看一眼蕭呈嫻,遠黛低聲反問道:“不知姐姐到底希望從我口中得到怎樣的答案呢?”

蕭呈嫻聞之無語,半晌方歎了一聲:“妹妹的意思,我如今已明白了!妹妹放心,從今往後,我再不會問這些了!”她心中其實明鏡也似,事到如今,再說這些已是無用。這個問題遠黛若答否,她便是臉上似不在意,心中也必怏怏。而若日後走漏一絲半點,蕭呈燁麵上也自不好看。若答是,卻又顯得遠黛水性楊花,品性不端,傳揚出去,卻更不好。

慢慢握住蕭呈嫻的手,遠黛低聲道:“常言說得好,落難之時方見人心。姐姐與六哥從前對我的好,我總一輩子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