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心素如簡

跟著一口飲盡杯中美酒,淩遠清爽然答道:“這酒乃是從前九妹妹送我的!呈燁可還記得九妹妹從妙峰山搬回淩府時候,是我去接的。她便送了我幾壇酒!那酒原是埋在她院內樹下的,回程時候,我便令人掘了,帶回梧桐院。我本也沒將此事放在心上,帶回來後,便令人將之埋在了梧桐樹下。卻是前些日子,才忽然想起掘了一壇出來!”

若說蕭呈燁此時,最不願聽人提及之人,無疑便是遠黛。然而愈是想避開,卻反而愈避不開。苦笑的凝視著杯中美酒,蕭呈燁微微失神的歎了口氣,也實在不知該說什麽了。

見他如此,淩遠清不由大為不滿,白他一眼,沒好氣道:“怎麽?難道這酒你還看不入眼?”

蕭呈燁苦笑仰頭,又飲一杯,更懶懶道:“這酒我若還看不上,這世上隻怕也沒幾種酒還能入口了。我此刻隻是覺得天意弄人,使人不由嗟歎而已!”

淩遠清便再遲鈍,此刻聽了這話,也難全無所動,驚愕的注目看向蕭呈燁,下一刻,他已失聲問道:“難道你今兒見過了九妹妹?”語音裏頭滿是詫異之情。

在他想來,如今遠黛身在寧宅,是萬萬不能有機會與蕭呈燁見麵的。然而蕭呈燁麵上的悵然與苦笑,卻無疑肯定了他的猜測無誤:“可是……她不是在寧宅嗎?”

嗟歎之餘,蕭呈燁便也沒打算繼續瞞著他,當下爽快道:“我是在回**鋪見著她的。她換了男裝,想來是去見沅真的。我乍一眼見了她,其實也如你一般吃驚呢!”

怔了好半晌,淩遠清才不可置信道:“她是怎麽瞞過寧夫人的?”遠黛身在寧宅,按理是絕不能瞞過寧夫人的耳目,悄然男裝出現的回**鋪的。

以一種朽木不可雕也的目光看向淩遠清,蕭呈燁無奈道:“她需要瞞嗎?”

淩遠清為之一梗。事實上。他此刻也已明白過來,遠黛想要悄然出門,那是斷然瞞不過去的,而瞞不過去。她卻仍能出現在回**鋪,那便隻有一個可能——寧夫人知道此事。

默默了一刻,淩遠清才搖頭不可置信道:“這麽說來,此事睿親王應該也是知情的!”

蕭呈燁點頭:“我問了她,她說此事是睿親王答應的!”

“隻她一人還是什麽?”淩遠清忍不住的追問著。

既已同他說了,蕭呈燁自是毫不隱瞞:“我看到時,是隻她一人。我想著覺得有些不放心。便問她可有人同行,她說,應該是有的!”

淩遠清聽得無語,好一會才道:“上回流花河時,我便覺睿親王對她頗不同尋常,如今再聽你這麽一說,竟真是如此!”

蕭呈燁默默,唇角笑意便愈發苦澀。二人麵麵相視。一時卻都無言語。

第八章

沉默的提起酒壺,淩遠清又為自己斟上一杯酒,一口飲盡之後。他才慢慢道:“你這又是何苦?”他與蕭呈燁相交可稱莫逆,自然不會看不出蕭呈燁的心思,隻是如今事已至此,再無挽回餘地,他便也有意不予提起,免得揭了蕭呈燁的瘡疤而已。

長歎一聲,蕭呈燁道:“這事,說到底,其實也是我自己的緣故!”與遠黛相識之初,他從未想過男女之事。隻單純的將她看做淩府一名不受重視的庶女。甚至對蕭呈嫻的有意無意的取笑。也全然沒放在心上。然而事實證明,蕭呈嫻的眼光極之精準。

她覺得遠黛不凡,她與遠黛投緣,她處處幫著遠黛,甚至無視他言語上的勸阻。而他也因此與遠黛漸行漸近。愈是相處,他便愈覺得她不凡。她並非張揚之人。甚至可以說,她是淡雅平和的。離她愈近,他便愈覺她的特殊。

清淡如菊,心素如簡,說的豈非正是她這樣的女子。

原本他是可以娶到她的,他清楚的知道這一點。蕭燦夫婦對他們兄妹無疑是寵愛的,這種寵愛並不表現在放縱上,卻表現在尊重二字。蕭呈燁甚至可以肯定,隻要他同父母略提一提這樁婚事,蕭燦與杜夫人想必都不會反對。而況他很清楚的知道,杜夫人對遠黛是極有好感的。然而他還是錯過了。這一錯過,就不能再回頭。

沒有錯失,也許他就不會這麽悵然。是的,隻是悵然。這份悵然,初時甚至是淡淡的,而越到後來,便愈加的濃鬱。到得今日,更是攀上了高峰。

看出他的悵然,淩遠清卻是大笑一聲,又自飲盡一杯,這才懶懶道:“可見你我兩家終究是沒有什麽緣分的!”

蕭呈燁聽得也笑,跟著飲盡杯中美酒,他失笑道:“可不正是如此呢!”

二人也不多說,便自你一杯我一杯的飲著酒。不過片刻,已將一壺酒飲盡。淩遠清猶自不滿,便又喚了文綠再送酒來。文綠無奈,少不得又送了一壺。

遠黛這酒,雖是果酒,但釀製方法,卻與一般果酒頗有不同。二人喝在口中,隻覺香醇,卻不料這酒後勁甚足。飲到第四壺盡,二人已自醉得深了。

文綠見著,也隻得喚了人來,將他二人抬了下去,各自休息。

……?……

別過蕭呈燁,遠黛仍是自別宅小門悄然穿過,無聲無息的便回了自己如今所住的小院。才到了院子門口,便見文屏滿麵焦灼之色的頻頻看視。眼見遠黛過來,便忙快步上前。

衝她一笑,遠黛道:“怎麽了?可是出了什麽事兒嗎?”文屏麵上雖有交集之色,但卻並不十分緊張,她便知道,文屏必是有什麽事兒才會在此等她。但此事應該並非什麽急迫之事。

文屏一麵上前扶住她,一麵匆匆應道:“是寧夫人,她已在我們屋內等了小姐好一會了!”

遠黛便點了點頭,也不多說什麽,便隨文屏匆匆回屋。寧夫人果然正在屋裏等著,見她回來,忙自起身笑道:“回來了?”看那模樣,倒仿佛鬆了口氣一般。

鬆了口氣之餘,目光便也不無詫異的上下打量了遠黛一回。

含笑上前見了禮後,遠黛道:“姑姑來了多久了?”麵上倒也沒有太多驚懼之色。

她這次出門,寧夫人本就是知道的。之所以在此候著,想來是見天色不早,她又遲遲不歸,心中有些擔憂,所以才會來此。

果不其然,寧夫人應聲笑道:“倒也沒有什麽事兒,隻是等你一道用晚飯罷了!”

遠黛少不得笑應一聲,便又告了罪,起身換了女裝出來。

寧夫人見她出來,便攜了她手,一路出了院子,一麵走,還不忘笑道:“遠黛扮起男子來,倒也很似模似樣呢!”言下竟略略的帶了幾分試探。

為之一笑,遠黛道:“我自幼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