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全府震動

蕭呈燁哈哈一笑,道:“回姑奶奶的話,今兒她原是要來的,不承想我那表妹忽然說要來。她心裏雖不情願,但也不好出來,所以今兒這事,卻是怪我不得!”

蕭呈燁心中明白的很,這幾日,便是有再大的熱鬧,蕭呈嫻也是不會過來淩府的。畢竟她剛剛拒絕了淩遠清,又怎好立即便跑到淩府來在淩遠清麵前晃悠。不過那表妹之說,倒也並非虛言,想著自己那位表妹,蕭呈燁便也忍不住的皺了下眉。

蕭老太君聽了這話,便也笑笑,不再多言。反是淩遠清在旁聽了這一會,心中已有些不耐,忙問道:“老太太還沒說究竟是什麽熱鬧呢?”

蕭老太君笑道:“也不知九丫頭那裏什麽花開了,竟香成這樣兒。這不,十丫頭已過去瞧了,怕是再過一會子便要回來了。你們來的倒巧,我原說要等那花送來再使人喚你們過來!”

眸光微微閃了閃,淩遠清笑道:“老太太怎麽就肯定必是九妹妹那裏的花開了呢?”

蕭老太君微怒的白了他一眼,道:“你們這些孩子私底下做的那些事兒,都打量著我老太太老了,糊塗了,竟什麽也不知道了,是不是?”她年方十五便嫁入淩家,至今年將古稀,已在淩家待了將近一個甲子。到了這個年紀,老太太自信淩家上下再沒有她不知道的物事。

但昨兒開的這花,她卻敢肯定絕非淩家所有。況不久之前,遠黛又剛剛將兩盆世間少見的月梔花送了給安親王,如此一聯想起來,昨兒開的那花必是遠黛那裏的無疑。

淩遠清聽得心中一跳,他可不以為這位老祖宗這話隻是隨便說說而已。當下賠笑道:“老太太是要長命百歲的,怎麽也與老了、糊塗了之類的話兒搭不上一絲關係的!是孫兒糊塗了,孫兒給老太太賠不是了!”他口中說著,便忙站起身來,又是打拱又是作揖。

當著蕭呈燁的麵兒,蕭老太君又怎好訓斥他,當下隻是輕哼了一聲,道:“隻是你這猴兒,每每犯了事兒便露出這副嘴臉來……”說到後來,自己卻又笑了出來。

淩遠清涎著臉笑道,道:“這可不是知道老太太雖麵上嗔我,其實心裏疼我,才敢如此!”

蕭老太君看他那副模樣,再聽著這話,心中當真是既好氣又好笑,正欲再說他幾句的當兒,外頭杜若卻已笑著進來,道:“十姑娘回來了!”她口中說著,便朝一邊閃了閃身,恰恰露出身後著了件五彩緙絲桃紅小襖,愈發襯得杏眼桃腮、明麗動人的淩遠萱來。

蕭老太君乍然聽了杜若的話,精神不由為之一振,忙看了過去。這一眼看去,她卻又不禁皺了眉,隻因淩遠萱身後竟是沒有她想象中捧著花盆的人。

淩遠萱何等眼利,見蕭老太君神情,便忙上前行禮道:“老太太,那花昨兒便已謝了!”

“謝了?”蕭老太君雙眉蹙的越發的緊:“怎麽這麽快便謝了?”

花香猶在,卻道花已謝了。這話莫說是老太君不信,便是淩遠清、蕭呈燁也覺大不可能。

淩遠萱輕咳了一聲,低低道:“我問了九姐姐,她說那花原是曇花。想那曇花自開花到花謝,共隻兩個時辰。昨夜開時,她原也想過要請老太太過去觀賞,但那花開的時候,卻已過了戌時了。而那個時候,老太太早已睡下了,又怎好因一株花就驚了老太太的睡眠!”

蕭老太君微微皺了下眉,畢竟問道:“你可見了那花了?”

淩遠萱忙點頭道:“說起來,昨兒早上,我曾過去西院。九姐姐那時正在院裏打理那株曇花。我還曾同她說,等開花時請她使人過來喚我一聲兒。當時她便說了,曇花夜間開放,時間又短,能否見到要看緣分如何。我便又想著快開花時,倒可搬去她那裏住一晚上。卻不料早上剛說了那話,晚間那花居然便開了!”言下也是不無遺憾之意。

蕭老太君聽了這一席話,倒也不好再多說什麽,隻略帶感慨道:“說起來這花也怪,已謝了好些時辰,居然闔府花香未消,也不知是何異種,方能如此?”

淩遠萱聽了這話,便解釋道:“我在九姐姐處也問了這話,九姐姐隻是笑,說道這花另有一個別名,喚作‘入髓香’。這花開過之後,凡能嗅到香的地兒,至少也得香個一日,至於西院那頭,因是香味的起源之地,也是香氣最盛的地兒,總得香個十天八天才算完。”

一眾人等聽了這話,不由各自詫然。

淩遠清更是失聲道:“原來這花這般珍異,莫怪那日九妹妹自妙峰山回來,特意使了她屋裏的兩名丫鬟小心捧著。我那時還覺她太過小心謹慎,卻是到了今兒才知緣由!”

蕭老太君便歎了一聲,道:“這等寶貝,小心些總是應當的!”

老太太雖沒多說什麽,但淩遠清等人卻都覺出了她的興致低落,眾人互視一眼,畢竟又說了幾句哄老太太開心的話兒,這才起身辭了出去,蕭老太君也並不留他們。

及至幾人出了門,蕭老太君才重重的哼了一聲,壓抑了許久的怒色也隨之浮現出來。

她身邊的杜若何等精明,早前淩遠萱回話時,她便知道老太太心中已極為不快,隻是因著蕭呈燁在場的緣故,不曾發作出來。此刻見老太太變臉,忙朝屋內眾人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們趕緊下去。待得眾人退下後,杜若才笑著上前,將幾上一盞熱茶遞了給蕭老太君:“不過是一盆花而已,老太太千秋,往後的日子還長,便是今年見不到,明年花開時也總能見到的。又何必為了這個生氣,傷了自己個的身子!”

蕭老太君微歎了一聲,慢慢道:“早兩日,我還與老三媳婦商議著,要尋個機會,將九丫頭挪進春暉園來。如今想想,我既有這個意思,便該早下決斷。如今這丫頭弄出這麽大個事端來,我是挪她進來不好,不挪進來更不好,倒是左右為難了!”

杜若聽了這話,卻也不由心有戚戚的點了點頭。若早幾日挪進來,九小姐自然少不得記著老太太的好,於情分上便大不同。而今經了這事,再挪了九小姐進來,日後九小姐嫁時,老太太再將那花留下,倘或外頭傳了起來,怕是那言語不甚好聽。隻是她心裏雖明鏡兒也似,一時卻也想不出個好主意,隻得跟著蕭老太君歎了一聲,而後笑道:“不瞞老太天,我對那花也甚是好奇,倒想跟老太太討個閑兒,去九小姐那裏看看呢!”

蕭老太君聽了這話,卻是不由的一笑,當下伸手輕輕一戳杜若的額頭,笑道:“我身邊這許多人,隻是你這丫頭最是精乖。去吧!好好看看去!”

杜若笑著謝了蕭老太君,便回身出了門。她一路往西,愈近西院,便覺那香氣愈是濃鬱。初時隻是淡淡的,將近西院之時,那香氣竟恍若實體一般,濃鬱至極。但凡香氣,總要講求個濃淡合宜,若太濃了,聞著也有些抽鼻。但這香味卻偏偏愈濃愈清,愈清愈幽,令人沉醉。

不由的深深吸了口氣,杜若心中油然升起一個詞語:入髓香。這香,果不愧其名。

她正暗暗想著,那邊卻忽然便有人叫了起來:“杜若姐姐,你怎麽來了?”

杜若抬頭看去,卻見一個穿天青緞子小襖的丫鬟正站在西院門口望著自己,臉上滿是笑意。杜若認得,這丫鬟正是當日蕭老太君與了遠黛的兩名丫鬟中名喚采蓮的那個。

“采蓮!”她笑著叫了一聲,便走了上前:“你怎麽沒跟在九姑娘跟前?”

采蓮麵上微微一紅,有些尷尬,卻還是道:“如今姨太太正病著,小姐怕身邊人照顧不周,便遣了我在姨太太跟前服侍。”她說著,話題便自一轉:“杜若姐姐怎麽來了?”

杜若見采蓮神態窘迫,自然也就不再多問,隻道:“昨兒夜間,闔府一時都香遍了。問了一圈下來,才知道原來是九姑娘這裏的花兒開了。我心中好奇,便忍不住來瞧瞧!”

采蓮恍然點頭,笑道:“說起來,這花香的是有些出奇!杜若姐姐且隨我來!”

杜若笑著應了,便跟在采蓮後頭一路進了西院。二人才到西廂門口,便見惠兒正開了門,從裏頭出來,瞧見采蓮忙叫了一聲:“采蓮姐姐!”卻拿眼睛去看杜若,顯然並不識得她。

采蓮先指著杜若笑道:“這是老太太跟前的杜若姐姐,她想來看看咱的那盆花!”

惠兒也不在意,朝杜若一笑後,便道:“我們小姐說了,那曇花喜寒不喜熱,隻能擱在院子裏!姐姐若想看,我便帶姐姐去看吧!”她並非是淩家的家生子,而是遠黛在搬去別院後,覺得身邊之人不足使喚,令沅真在平京買來的丫鬟,因此並不識得杜若。

杜若聽得一怔,正要說什麽的當兒,內屋的夾簾忽而一動,文屏卻已走了出來,笑向杜若道:“杜若姐姐是何時到的,我們小姐請你裏頭坐!惠兒,你自去辦你的事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