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幹脆

遠黛二人聽過秦晚的話後,便已料到秦家必會過來要人,隻是沒想到秦家會來的這麽快。不過既在意料之中,二人便也並不慌張,相互交換一個眼色後,才由沅真開了口:“來就來了,慌什麽!紫兒,你去綠楊苑,將這事稟給三位爺知道,看他們怎麽說?”

那丫鬟紫兒本來頗有些慌亂,但她素來甚是信服沅真,得了這話,便也鎮定了一些,答應一聲後,又行一禮這才急步的往綠楊苑方向去了。

清漪亭內,麵色如常的遠黛含笑的提起桌上那隻極精巧的鎏銀梅花小壺:“九姑娘不必理會他們,且來嚐一嚐這清苑特製的白荷花露,最是能清心安神的!”

秦晚滿腹心思,哪有這心思,然見遠黛言語殷勤,卻又不好拒絕,隻得勉強飲了一杯,一雙妙目早不知不覺的瞄向了紫兒去的所在。見她如此,遠黛不覺淡淡一笑,倒也並不多說什麽,隻提了壺,為沅真與自己各斟一杯,送到唇邊慢慢飲著。

…………

說來倒巧,綠楊苑內,百裏肇三人這會子已商議完了正事,正閑聊著秦家之事。百裏肇是一逕的悠閑自得,靠在椅子上聽著嶽堯與初煒說話,唇邊笑意淡淡,隱約似有謔意。

對百裏肇的默不作聲全不在意,嶽堯隻興致勃勃的追問著:“說起來,我倒真沒想到秦家這位九小姐居然今兒就過來了,看這意思,仿佛還是獨自來的!初煒,你倒說說,這是怎麽回事兒?”這話聽著像是在詢問,但話裏那意思,卻明明白白的就是打趣。

斜睨嶽堯一眼。初煒淡淡應道:“昨兒秦同旭去酒鋪找我!我就提點了他一句!”

他並沒解釋自己究竟提點了秦同旭一句什麽,但百裏肇與嶽堯何等精明,一聽這話,頓然明白了過來。嶽堯哈哈笑道:“難得你竟有這閑情逸致來提點他!”

初煒那種“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性子,旁人不知,嶽堯幾人又如何不清楚。聽他坦承秦晚所以來此,竟是因為他的一句話,嶽堯第一反應便是抬頭去看百裏肇化神戒。

百裏肇一笑,才要說話之時。屋外卻忽然傳來兩下輕叩,旋之傳來的卻是碧兒的聲音:“二爺、三爺,紫兒來了。說是秦家的人已到了我們園子外頭,要接秦九小姐回去呢!”

這話一出,屋內三人都是一怔。而後卻還是嶽堯先說了話:“他們來的倒快!”一麵說著,他的目光卻已理所當然的看向了初煒。

甚是不快的回瞪嶽堯一眼,初煒沉了臉道:“姓嶽的。沒事別總拿你那賊眼看來看去!我跟那丫頭並沒什麽,了不得也隻是救過她一次!”

嶽堯嘿嘿一笑,倒也並不與他辯駁,隻端起麵前茶盞送到嘴邊,淺啜了一口。

屋內靜寂了一刻,百裏肇才終於開了口:“初煒。你去,把那些人都打發走!”

不快的一揚眉,初煒幹脆俐落的問了一句:“王爺之命。我自當遵令!隻是在做這事前,我卻仍要問上一句,王爺命我出麵打發那些人走,又是基於何等緣由?”

唇角微微上揚,百裏肇道:“命你出麵打發他們走。一來是因我與嶽堯都不宜出麵;二來……”深深看一眼初煒,百裏肇方繼續說了下去:“二來。你如今年紀也不小了,也是到了該成婚的年紀了!”這一席話,他說的輕描淡寫,卻是全然的理所當然。

初煒聞言後,竟也並不多問一句,答應一聲後,便站起身來,徑自的走了出去。

直到初煒出了屋子,嶽堯才開口道:“一直都是這樣,王爺命他做什麽,他總不會違命!”

百裏肇頷首。事實上,正因如此,錯非必要,他便愈加不會命令初煒去做什麽,看一眼已明顯心不在焉的嶽堯,他幹脆的吩咐道:“你跟去看看!”

嶽堯正巴不得這一聲兒,聞聲之後,立時答應一聲,跳了起來,疾步的走了出去。

獨坐屋內,良久之後,百裏肇才自微微一笑,稍稍揚聲喚道:“碧兒!”屋外,碧兒答應了一聲,匆匆推門走了進來。百裏肇簡單吩咐道:“過去請太太回來!”

碧兒答應著去了,過了不多久,遠黛便已含笑的走了進來,麵上神色是一派的怡然自得:“王爺找我可是有什麽事兒嗎?”一麵問著,她人卻已在百裏肇的對麵坐下了。

沉思一刻,百裏肇才開口道:“我已命初煒去打發秦家人了!”

對於此點,遠黛倒並不意外。寧親王不日即將抵達姑蘇,百裏肇又已答應暫時不將雙腿已將痊愈之事公之於天下,在這樣的情況下,秦家之事,百裏肇與嶽堯自然都不宜出麵。而既將他二人排除在外,唯一能夠出麵,又夠份量能震住秦家的,也隻有初煒了。

“王爺似乎並不願意如此?”覺百裏肇的神色頗有些不對,遲疑片刻,遠黛才詫然問道。

微微搖頭,百裏肇徐徐道:“我隻是想說,希望我們都沒看錯秦晚?”

極少能從百裏肇的語氣之中聽出這麽明白的不確定,倒讓遠黛愈發的疑惑,並不追問什麽,而是含笑的道:“王爺目光如炬,難道還看不穿一個小丫頭?”

二人成婚至今,也已有了數月光景,但似這般的奉承話,百裏肇真還第一回從遠黛口中聽到。忍不住的哈哈一笑,他道:“難得能從眉兒口中聽到這話?”心中煩鬱倒也消了不少。

遠黛應聲笑道:“你若愛聽,日後我總記得掛在嘴邊,時時說了給你聽就是了!”

百裏肇失笑搖頭。遠黛會時時將這話掛在嘴邊說給他聽的這種事兒,他想想也覺不可能,何況她真要那麽做了,他也就不稀罕了:“罷了,這丫頭日後你得了空,須替初煒好好教教蜀山旁門之祖!”

忖度著他這話的意思,遠黛不覺愈發詫異:“王爺做了什麽?”她終於忍不住的問道。

百裏肇淡淡答道:“我命初煒娶秦晚!”

這話一出,遠黛是真真吃了一驚。她便是再怎麽想,也沒料到百裏肇居然會這麽做。而更讓她想不到的是,初煒似乎真的答應了:“他……答應了?”她不置信的問著。

不管從哪一方麵看,初煒都不像是那種惟命是從之人,尤其這事還是他的私事。

百裏肇微歎:“很久很久以前,初煒曾對我說過,今生今世,凡我所命,定不相違!”當年初煒說這話的時候,他並沒太在意,然而很快的,他就知道,初煒這話,確是當真的。也正是從那時候起,他與初煒說話,一直都以商量的口氣,而很少下令。

遠黛一怔,神色便有些古怪。初煒一諾如山,她自是能理會的,隻是她卻想不到,百裏肇竟肯如此為秦晚……或者她該說,他竟肯如此為她……

別人不知百裏肇,她心中卻是明白的,百裏肇從來也並不是個多事之人,大多數時候,他都寧可置身事外的看一看,而後一笑。甚至連嶽堯之事,也是嶽堯求了他,他才肯同自己說。然而初煒這事,卻顯然絕不會是初煒出麵相求。

沉默片刻後,遠黛才低聲道:“是我為你添麻煩了!”

淡淡搖頭,百裏肇道:“這事怎麽又說到你了!說起來,初煒也該到了娶妻的年紀了!”

“嗯”了一聲後,遠黛便也不再多說什麽,隻道:“王爺隻管放心就是!”

初煒是到了該娶妻的年紀了,但以他的身份,可供挑選的人著實不少,卻未必非要挑上秦晚。這樁婚事,既是百裏肇開口成就的,日後若有什麽好歹,百裏肇麵上卻也不甚好看。遠黛這會兒說了這話,卻無疑是應承要好好教導秦晚。

…………

嶽堯一路遠遠的跟在初煒後麵,眼見著初煒進了客廳,他才匆匆溜了過去,在廊下站了,稍稍掩飾一下身形,就那麽堂而皇之的聽了起來。

廳內,初煒的聲音已自平平響起:“你們是秦家的人?”

一個略顯蒼老的女聲很快答應道:“是!老婦丁氏,乃是秦家內院總管事!不知閣下……”

幹脆利落的打斷了她接下去的言辭,初煒語聲淡淡:“去告訴你們老太太,你們家的九姑娘,我看上了!趕明兒我便命人過去下聘,叫她好生準備著!”

這話才一入耳,外頭偷聽的嶽堯便忍不住的打了個趔趄,險些沒摔倒在地。

屋內,沉寂了片刻,那丁氏才回過神來,語聲裏頭旋帶了幾分怒氣:“這位爺,老婦此來是為接我家小姐回去,無意在此生事,還望這位爺也莫要胡言亂語!我秦家雖非豪門,也是世家,我家的九小姐,可並不是什麽人都能配得上的!”

這話說的聽似客氣,語中滿滿的卻都是不屑,顯然覺得初煒這話太過托大了。

初煒自不會與一個奴婢計較些什麽,冷冷掃她一眼:“回去告訴你們老太太,我姓初,初煒!”

丁氏本是深宅伺候的尋常女子,卻哪裏知曉那麽多,聽著這名字,隻覺甚是陌生,當下也不在意,便道:“莫說你姓初,便是姓始,也是不行的!我們九小姐,已談妥了人家,不日便要嫁入寧親王府……”

看也懶得多看她一眼,初煒揚袖一拂,冷聲道:“那就讓寧親王來問我要人好了!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