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有毒 抄家滅族 2
元烈帶著李未央來到大都西郊之外的一所別院之中,李未央瞧見這別院環境清幽,布置清靜,不禁看向元烈道:“這就是你說過的友蘭苑?”
元烈微微一笑道:“對,這是老旭王在世的時候用來金屋藏嬌的所在,後來他過世了,我便將在這裏所居住的一位側妃遷回府,跟那老王妃做個伴,這裏就空置了下來。”
李未央見元烈笑容和煦,卻有一絲狡黠,所謂的“作伴”恐怕是接回去故意給老王妃添堵的吧。隻不過胡家既然已經覆滅,老王妃就不足可慮了。
李未央不禁好奇地看著他道:“到現在你還沒有對我說到底出了什麽事?難道帶我來賞景嗎?”
元烈笑容淡下來,輕輕歎了一口氣:“你隨我來吧。”
李未央跟著他到了院子,隻見花圃裏栽著蘭草,廊下還立著幾個丫頭和婆子,都是一色深藍的衣裙,垂手而立,一看到旭王元烈,眾人全都跪下。元烈道:“人在裏麵嗎?”
其中一個婢女連忙道:“回主子,在裏頭。大夫剛剛離開。”
李未央還沒進門,卻聞見滿屋都是血腥的味道,她心頭一跳,滿目疑惑地看了元烈一眼,快步的進了屋子,隻見**躺著一個人,渾身是血。麵色蒼白,容顏消瘦,慘白起皮的嘴唇有一道道血口子,不是納蘭雪,又是誰呢?
李未央的聲音深處,有著輕微的戰栗:“這是怎麽回事?”
元烈瞧她神情,歎了一口氣道:“我的人在大都百裏之處發現有人打鬥,納蘭雪一個人受到數名高手的追殺,若非你派去的護衛拚死保護,她絕對撐不到我去。當時納蘭雪傷得極重,所以我才將她救了下來秘密送到這裏來養傷。在沒確認她是死是活之前,我不能告訴你,現在,她已經沒有生命危險了。”
李未央良久沒有說話,她看了一眼納蘭雪身上已經被浸透的血衣,就能夠猜想出來當時的情形又多麽可怕。元烈道:“我剛剛讓人替她換了衣裳,上了藥,可是她流血過多,以至於已經浸透了所有的衣物,你不要擔心,她不會有大礙的。”他真正關心的,是李未央的心情,至於納蘭雪的死活,與他並沒有什麽幹係。
李未央見到不斷有鮮血從納蘭雪的衣襟湧了出來,有些血塊已經凝固了,重重疊疊的在一起,像是在重複納蘭雪慘烈不堪的掙紮。李未央驀地覺得有些緩不過氣,她咬牙:“原來如此,她還是不肯放棄!”
元烈看著李未央道:“其實就讓她這麽死了有什麽不好呢?你要知道,納蘭雪一死,郭衍也就徹底死心了,你就當做不知道這件事情,不是很好嗎?”何必為了納蘭雪影響郭陳兩家的聯姻,依李未央的聰明謹慎,這是不應該發生的事。
李未央卻輕輕搖了搖頭:“我可以對仇敵心狠手辣,可我不能做是非不分、恩怨不明的人!納蘭雪是我的恩人,不是我的仇人,我不能恩將仇報!今天她若是真的死在二嫂的手上,你叫二哥將來如何麵對她呢?依照郭家人這樣剛烈的秉性,二哥一定會休她出門,到時候郭家和陳家才會陷入不可挽回的境地中。”
元烈就知道李未央會這樣說,他輕輕地握住了她的手,試圖給她一點溫暖。這時候卻聽見**的納蘭雪“啊”的大叫一聲,吐出兩大口黑血來,李未央看到這種情景,連忙吩咐道:“你那裏不是有皇帝禦賜的千年人參嗎,快點取來,不要耽擱。”
元烈蹙眉,真是舍得下血本,那可是留給你補身子的……可是在李未央的堅持下,他無奈地轉頭出去了,不一會兒就吩咐婢女煎了人參湯過來,還切了一塊千年人參片,吩咐婢女讓納蘭雪含在舌下。
李未央親自接過那參茶,然後接過藥湯用參水化開,一點一點的喂給納蘭雪,這情景元烈最看不得,不由別過頭同自己慪氣。在他看來,李未央實在對納蘭雪太好了,連他都有點看不過眼。
納蘭雪勉力睜開眼睛,眼神之中有些迷茫,看見李未央神情關懷,她不禁眼睛裏湧出了淚水,可是張了張口,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李未央心頭一動,柔聲安慰她道:“不要緊,你會好的,有什麽話以後再說。”
納蘭雪張了張嘴,口中湧出黑紫色的鮮血。李未央不禁焦急,看著元烈道:“為什麽血都是黑色的?”
元烈歎了一口氣道:“那些人在刀上使了毒,當然是黑色的,隻不過我已經讓人用了清毒丹,想必不會有什麽事。”
納蘭雪想說什麽,眼睛也同時亮了起來,麵頰之上泛出紅光,緊緊地抓住李未央的手道:“你二哥,二哥……”她似乎想說什麽。
李未央連忙道:“你是有話對我二哥說,是不是?”
納蘭雪點了點頭,終於勉強說道:“當初他告訴我,他姓郭……我百般打聽,才鼓起勇氣找到了齊國公府,那時候我真的不知道他是國公府的公子,也不知道他成親了……”
她這樣說著,李未央看著她,心頭變得更加的柔軟:“你隻要活著,終有一天會見到我二哥的,可你若是這麽死了,我該如何向他解釋呢?”
納蘭雪卻是輕輕地一笑,眼中留下了兩道清淚:“我答應他要……要陪他去看南方的碧波湖,北方的滋芽山,東邊的大海……西邊,西邊的長春峽……這兩年我把這些地方都找遍了,卻都沒有找見他的蹤影……”李未央默默無言,又重新將她放下,柔聲地安慰了幾句,隨後才跟著元烈一同從屋子裏出來。
門扉一開,涼風**,李未央卻並不回頭,快步向前走去,腳步極快,渾然與往日不同,元烈猛地叫住了她:“未央!”
李未央堪堪站住,猛地回過頭來,陽光的影子凝在她素白的麵孔上,風鼓衣袂,身上的衣裙直欲飄飛起來。
見她如此,明顯是動了真怒,元烈心頭震動,嘴角抿成一道直線:“咱們可算是把陳冰冰得罪了個徹底,她非要納蘭雪的性命不可,我卻救下了她,你這一回去,她必定會知道與你有關。”
李未央的眼裏,光彩暗了下來,暗至冷漠無光:“那又如何?我早已經說過,讓她不要那麽糊塗!”
元烈看著她道:“我總覺得……你現在已經是郭家的人了。”
李未央看著元烈,卻不知他為什麽突然這樣講,元烈淡淡一笑道:“從前,你都可以置身事外,現在你卻能夠產生情緒的波動了,這都不像你了。未央,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李未央良久不言,終究道:“那你喜歡以前的我,還是現在的我呢?”
眼前的女子,眼眸中隱隱壓抑著怒火,那一種不自知的鮮妍容華竟懾人心魄。元烈微微笑起來,走近了她,慢慢道:“不管以前還是現在,你都是李未央,是我的未央。”
李未央眉毛挑了起來,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元烈有點嫉妒地道:“我就是不愛看你為他們這麽費神,有些人根本不值得……明知道自己的所作所為會帶來不可預計的後果,還是一頭栽下去。”
李未央平靜地道:“撲火都是飛蛾的天性,而人是看不清楚前路的,總以為世上的一切都能把握在自己手中,可是做主的卻是老天爺,就像郭衍會愛上納蘭雪,而陳冰冰後來居上,這也是他們三個人的命。可是如今讓他們狹路相逢的原因,我倒是知道。”
元烈盯著她的眼睛:“哦?為什麽?”
李未央笑了笑,開口道:“因為有人在暗中運作,挑撥二嫂故意針對納蘭雪,一旦二嫂動手殺了納蘭雪,這件事情就再也沒辦法挽回,若是二哥回來知道,他是絕對不會原諒二嫂的,那麽郭家和陳家的聯盟必定崩潰。不動聲色之間殺人於無形,這樣的招數倒讓我想起了裴家的大公子。”
元烈輕輕地一笑:“其實這件事實在是很明顯,裴弼用的法子,並不如何高超,卻實在很有用,他一劍就刺中了陳家和郭家的痛處。”
他利用陳冰冰、郭衍還有納蘭雪三個人的糾紛,讓這件事情越鬧越大,最終落入一個無法收拾的下場,李未央再聰明再狠辣,也沒有辦法控製人的感情,她沒有辦法控製郭衍不愛納蘭雪,也沒有辦法讓陳冰冰自動放棄,更不可能將這三個人的孽緣斬斷,隻能眼睜睜看到他們三人在泥潭中越走越深,最後連累整個郭府。
李未央唇畔含了一絲冰涼的笑意:“這件事情不能再隱瞞了,一定要稟報父親,縱然出了什麽事,也好有個心理準備。”說著她看了屋中一眼道:“就讓她暫時在這裏養傷吧,吩咐人好好照顧她就是。”
元烈點了點頭:“好,若是有什麽異樣,會有人通知你的。”
李未央這才稍稍放了心,還未走出去,卻突然被元烈拉住了手,她不禁看了元烈一眼:“怎麽了?”
元烈笑了笑,笑容無比欣慰:“我隻是在感歎,我們之中沒有第三個人。”可是話音剛落,他立刻想起一個雜碎,咬牙道:“也不對,那個靜王元英不就是嗎?”
李未央笑道:“是啊,你準備怎麽對付他呢?”
元烈嗤笑一聲:“我預備……”他沒說完,突然眼睛一眨,就把李未央抱了起來。李未央就勢圈住他的脖子,不禁悄然展顏而笑,眉眼中隱隱漾出少年女子的嬌媚來:“你借機會占便宜嗎?”
清風疾來,滿樹花瓣一時翩落如雨,似要映紅了李未央素白的麵容。元烈眯起秀長眼睛,笑出一排牙齒:“是啊,我就是占便宜,這裏沒有外人,我將你送上馬車吧。”他說完,真的抱著她一步一步向馬車走去。
李未央失笑,可是當她目光移向元烈背後的房門,原本輕鬆的心情一下子複雜起來,輕輕地歎了一口氣,這個結,隻怕是難解了。
回到郭府,李未央還沒來得及說出這件事,大堂之上已經匯聚了所有的郭家人,李未央見大家的神情都是十分的凝重,不由問道:“父親,母親,你們這是怎麽了?有什麽事發生了嗎?”
郭夫人看到李未央,一向平和的麵容突然崩裂,不禁失聲痛哭了起來,李未央訝異,隨後看向齊國公道:“父親,究竟是怎麽了?母親為何如此傷心。”
齊國公歎了一口氣,看了旁邊神情哀傷的陳冰冰一眼道:“你二哥出事了。”
李未央心頭一跳,蹙眉:“二哥出事了?出了什麽事?”
齊國公神情鄭重:“先前赫赫作亂,陛下派你二哥出兵征剿,趙宗為主帥,你二哥是副帥,統兵五十萬,向赫赫進發。那趙宗是一名老將,他坐鎮軍中,派你二哥前去進攻,可是赫赫此次卻是集結了百萬大軍,你二哥多番周旋,卻還是戰敗,而且一連敗了四場。”
如果僅僅是戰敗,父母親的麵色怎麽會如此凝重呢?李未央不禁開口道:“父親是因為二哥出師不利,所以擔心陛下發怒嗎?可勝敗乃兵家常事——更何況實力懸殊……”
旁邊的郭澄搖了搖頭道:“若是打了敗仗還沒有這麽嚴重,最關鍵的是,那主帥趙宗被人殺了,並有數名將領作證,殺人的正是二哥!”
李未央吃了一驚,不由猛地轉頭看著郭澄:“你剛才說什麽?”
郭澄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才往下說:“有人指證,二哥因為戰敗所以受到主帥的懲罰,四十軍棍下去,讓他懷恨在心,那日連夜過去摸到了主帥的帳營,竟然殺了主帥,並且率領自己的十萬軍隊意圖離開營地。”
李未央聽了這話,完完全全的怔住,沉著聲音:“然後呢?”
齊國公的神色是從未有過的凝重:“然後,趙宗的兒子趙祥平和其他幾個將軍聯手捉拿了你二哥,並且押送回大都,可是在途中,你二哥卻逃了。”
李未央黑曜石似的眼瞳泛起微淡的複雜,道:“父親,你不覺得此事十分的古怪嗎?”
齊國公看著李未央道:“哪裏古怪?”
李未央道:“雖然勝敗乃兵家常事,但我聽說二哥自從出征以來曆經百戰,無一潰敗,這連敗四場實在是過於奇怪,就算敵軍兵強馬壯,又有百萬雄師,但打不過可以退,退得好便是和,這在戰場之上都是常識,二哥不可能不知道,此其一。”
眾人見她這樣說都看向了她,李未央繼續道:“打了敗仗,不過區區四十軍棍,我相信二哥可以忍下來,他是一個聰明睿智的人,不可能因為四十軍棍就懷恨在心,誅殺主帥,這可是殺頭的罪名。更何況,若他真的殺了人,早也應該遁逃了,憑他的本事怎麽可能讓那趙家的人捉住了呢?這是第二個疑點,第三個就是,趙家將他捉住,押送回大都,路上防守嚴密,又怎麽可能讓我二哥輕鬆逃掉?這不是很奇怪嗎?”
齊國公原本就是一時鬆一時緊一時悲,心中的火氣衝上來,兩手捏的都是冷汗,他聽見李未央這樣說,不由點了點頭,強壓著自己的惱怒道:“我相信你們二哥,絕不會做出這樣糊塗的事來,這件事情,恐怕大有玄機!”
李未央輕輕地舒了一口氣道:“母親曾經與我說過,大哥和二哥都是不世出的英雄,當年大哥隻有十五歲的時候便隨著父親上了戰場,身中兩箭也不肯下戰場,而二哥第一次上戰場的時候,便連戰敵將十七人,將他們一一斬殺,保護著父親平安突圍,這樣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又怎麽會無緣無故臨陣脫逃呢?更不要提隻因為一時怨恨便誅殺了自己的主帥,這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我是絕對不會相信的。”
齊國公自然也是不信,可是那趙家人一本奏章,言之鑿鑿,並且有數名將領作證,想要為郭衍平反也必須要找到他本人才行。他想到這裏,也沒有其他的辦法,當機立斷道:“郭澄,你立刻上路,沿著這一路尋找,務必將你二哥找回來!而且必須趕在所有人之前!”
郭澄連忙領命道:“是,父親。”說著,他便向外走去,卻被李未央攔住道:“不,郭家人不可以輕易離京!”
齊國公看向李未央,麵上突然掠過一絲驚訝,隨即猛地一個念頭閃電般劃過腦海,驚醒過來,卻是額頭滲出冷汗:“對,任何一個人都不可以離開大都!”
郭澄被這父女兩人情緒的變化感染了,他莫名其妙地看著他們,郭夫人不禁問道:“為什麽?”
卻聽到齊國公緩緩道:“殺害主將本就是大罪,更別提他還意圖帶著自己的十萬人離開營地,這就是謀反!如今他又叛逃了,所以這已經不是他郭衍一個人的事,而要連累郭氏全族,現在隻要郭澄離開大都,必定會被人參奏一本,說我們郭家早有謀逆之心,縱子行凶,這樣以來,恐怕就要落個滿門抄斬的罪名了。”
郭夫人聽到這裏,不由麵色慘白,她沒有想到,這件事情居然會如此嚴重。
李未央卻是慢慢坐了下來,喝了一口茶平緩了情緒,再開口的時候依然是平淡溫雅的聲音,覺不出一絲波瀾:“父親,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局勢不可能再壞了,咱們再等一等消息就是。二哥那裏的確要派人去尋找,隻不過,不能讓三哥出京,更加不能讓別人在這個節骨眼上,抓到任何一個把柄,。”
齊國公聞言,微微合上雙目,片刻後睜開:“嘉兒,剛才我過於心急,以至於連這一點都忽略了,好在你沉穩,及時提醒了我,若非不然,隻怕抄家滅族也就近在眼前了。”
李未央搖了搖頭,齊國公何等聰明的人,他如此的心慌著急還不是為了郭衍,可是將一係列的事情連起來想,從納蘭雪進入大都,到陳冰冰要殺她,又是郭衍出事,冥冥之中有一雙手在操控。
冉冉的茶霧升起,渲染了她清冷的眉目,帶來了一絲冰冷的笑意,恐怕眼前這出戲,主角不光是裴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