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露聲色,巴掌聲越鼓越響,張口誇讚:“玄之道長口中的故事好精彩,狀元郎好聰明,其他人真是蠢笨如豬。”

玄之嗬嗬一笑:“其他人不是蠢笨如豬,是狀元郎算的太深,沒有留下任何痕跡,就算查,都找不出來痕跡。”

“這是人啊,一旦把痕跡掃幹淨了,就像爛泥裏的泥鰍,滑不溜秋,根本就抓不住。”

我揚起嘴角:“所以玄之道長告訴我這個故事的用意是什麽?”

“讓我為你喝彩,讓我為你鼓掌,讓我好好學習這個狀元郎,做事兒別留痕跡,別留尾巴,不要讓任何人抓住我?”

玄之神色一斂:“福主,你別誤會,我告訴你這個故事的用意是,像我這麽一個旁觀者,都能知道狀元郎的算計,真正的高位者他不知道嗎?”

我心頭一震,麵上神色未變,繼續像聽不懂似的跟玄之打哈哈:“玄之道長,你的故事,我怎麽知道你故事裏的人知不知道狀元郎的算計?”

“你也說了,這位狀元郎身懷仇恨,仇恨哪來的,當然是別人給的。”

“有仇不報非君子,我不覺得狀元郎有什麽錯,我覺得他做的非常對!”

玄之眯了眼望我:“他心愛之人真的願意看到他這個樣子嗎?”

拿我娘出來問我!

我諷刺的笑出聲反問:“玄之道長,你怎知他心愛的女人不願意看到他這樣?”

“他的女人,必然和他心意相通,德行相通,他們本來就要得到幸福,卻因為別人的歡喜,抹殺他們的幸福,憑什麽?”

“就憑她們身份高貴,就憑她們出身良好,就憑她們可以主宰別人的性命,就可以隨手拿走別人的幸福?”

玄之被我懟的,默了好大一會兒:“冤冤相報何時了?”

我笑聲越發的大:“聽玄之道長的意思,要是你的父母親人被殺了,你不會替他們報仇,你隻當是和他們六親緣淺?”

“也是,玄之道長是要成大道之人,豈能讓父母之仇蒙蔽雙眼,耽誤你飛升正道,造福蒼生!”

玄之悠悠的歎出一口氣,張口話鋒一轉:“福主,你肚子裏是一個男嬰!”

我的手驟然扣在肚子上:“然後呢?”

玄之盯著我的眼睛:“你真的要為他伏屍千裏嗎?”

我驟然之間笑的燦爛:“玄之道長,你的意思,我肚子裏的孩子,能成大器?”

“嗬嗬,真是謝謝你的篤定,無論如何,我都會讓我的孩子好好的活。”

玄之眉頭皺緊:“福主……”

我輕快的打斷他:“好了,玄之道長,你今天過來送藥之際,告訴我,我肚子裏的是男嬰,我很感激你。”

“你放心,我的兒子真的要伏屍千裏,也不會殺到你靈源觀,去讓你的師傅和你的師兄弟們趕緊雲遊回來!”

有些人出生他就是殺神,有些人出生就是龍命,富貴命,什麽都不用做,都能榮華富貴加身。

也有些人出生就沒了爹娘,如草芥浮雲一般活著,生不得,死不能。

他說我肚子裏的孩子沸騰,一般能伏屍千裏,這對我來說是一場榮耀。

玄之呼出一口濁氣:“我師傅和我其他師兄弟,未來三十年都不會回道觀!”

“靈源觀目前隻有我和鳳九負,所以,福主,沾上血腥的手,是容易被人聞出來的。”

還在不死心的勸我?

我又拿出一張銀票拍在桌子上:“多謝道長與我講道,這是酬金!”

玄之一見銀票,翻臉比翻書還快,一把抓過銀票,往懷裏一揣,嘿嘿一笑:“福主,這銀票早拿出來,貧道不就不跟你唧唧歪歪這麽多了嗎。”

“這年頭,道士賺錢難,道觀維護難,每天還要搭點藥給十裏八鄉的村民,瞧,我為了你多給我點銀子,我臉都不要了,在這裏跟你講故事聽!”

他真善於變臉,一本正經的說話,一本正經的推翻。

我笑道:“我這個人不愛聽故事,玄之道長差銀子,下回直接跟我講,別拐彎抹角的講故事。”

玄之拍了拍胸膛:“有福主這句話我就放心了,那我就不打擾你了,等我銀子花光了我再來找你。”

我額首:“慢走!”

玄之每次來也神秘,去也神秘。

三皇子府,薑府所有的護院對他來說,都形同擺設。

也不知道他這個身手進皇宮,殺皇上會不會有勝算,若是有勝算,他不進去為他父母報仇,我開始懷疑我爹查的東西是不是準確,他是不是前朝大皇子之子?

禾苗叫我:“小姐,奴婢發現,就是好幾個奴婢都打不過玄之道長。”

我回過神看她:“你又沒跟他切磋過,怎麽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

禾苗搖頭:“奴婢不是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是他的身形太快了。”

“無論是衝著他身形太快,還是衝著他旁若無人,每次出現在小姐麵前,奴婢都發現不了,他真的好厲害!”

我笑著安慰禾苗:“他好厲害,你也不差,你沒事吃飽好好在家練,你還很年輕,他很老,早晚有一天,你能抓住他,把他往地上掄。”

禾苗被我安慰的鬥誌昂昂,手指圈成拳頭,衝著自己握緊:“對,隻要努力勤加練習,就沒有人生奴婢的對手,奴婢現在就去啃兩個大肘子,然後練習。”

“小姐,你在屋裏,有事叫奴婢一聲就行。”

我擺手:“去吧!”

禾苗去找吃的去練舞了。

我站了起來,走到窗戶邊,看著外麵沒有融化的雪,思量著玄之說的話。

燃河行宮裏的養獸人是我爹的人,二皇子和十七皇子一起去狩獵,故意讓他去獵得白額大蟲,然後分開,引他去殺別的大蟲,被大蟲咬死。

這一窩大蟲不是從別的山間裏過來找吃的,這一鍋大蟲本來就是養在山上的。

養這窩大蟲的人就是行宮的養獸人,負責燃河行宮狩獵場能有獵物存在的人。

我爹借幾個人之手,弄死十七皇子,自己置身事外,定案十七皇子被大蟲咬死,皇上都不查了,玄之卻知道了。

我不相信他掐指會算,也不相信他站在高處俯瞰一切。

所以,他為什麽會知道,他在試探什麽,他在提醒什麽?

我想了一圈沒想明白,剛和我爹分開沒多久又不能去我爹那裏問。

我壓下心中疑問,去了書房,給沈青臨寫了一封家書,把在燃河行宮裏發生的事情,事無巨細的跟他說了一遍。

書信送出去之後,接下來的一連幾天,因為十七皇子的死,皇上讓京城的人素齋三日,不可吹拉彈唱,聚眾飲酒。

皇上下旨,我們遵旨而行,也在這三日裏,十七皇子送去皇陵安葬了。

十七皇子安葬之後,我正準備回薑府看看,不料皇後身邊的菊姑姑請我進宮。

我沒有回得薑府,帶著禾苗跟菊姑姑進了皇宮,去了皇後殿。

皇後隻讓我一個人進去見她,讓禾苗在外麵等,我不敢違背她的意思,便一個人進去了。

皇後殿眾不止皇後一人,還有沈攬月,公主長得明媚,漂亮,目光落在我身上,黑溜溜的眼珠子亂轉。

短短不到十天的時間,皇後瘦了一圈,我走向前,恭敬的向皇後行禮:“薑回見過母後,母後千歲千歲千千歲。”

皇後手微微一抬,拍在自己旁邊的位置上:“起來吧,過來坐!”

我誠惶誠恐:“回兒不敢,站著即可!”

皇後聲音一沉:“讓你過來就過來,怕什麽,本宮能吃了你不成?”

我正欲答話,沈攬月道:“母後,你這怪無聊的,女兒出去瞧瞧,看看有什麽好玩的。”

皇後瞥著我,張口叮囑沈攬月:“好啊,你去看看外麵有沒有好玩的,如果有,就好好玩,留口氣,別玩死了!”

我心裏咯噔了一下,皇後話中有話,沈攬月出去玩的是人,不是什麽東西。

外麵有誰?

禾苗!

沈攬月衝著皇後一笑:“謝謝母後,女兒一定會小心,絕對不會把東西玩死,會留她一口氣,讓她知道,什麽是主什麽是奴才!”

皇後寵溺的望著她:“乖孩子,母後相信你,去吧!”

沈攬月穿著一身素雅的宮裝,猶如一個殺手蝶從我麵前翩然飛過,去了外麵。

緊接著她的聲音從外麵傳來:“來人,那哪來的小丫頭,本公主瞧著眼生的很,把她給本公主綁了,帶著本公主的宮中,本公主好好詢問一番。”

齊刷刷侍衛的聲音響起,禾苗掙紮喊冤的聲音不斷傳來。

我心頭焦急,重新跪在地上,向皇後說道:“皇後娘娘,我的丫鬟不過是十多歲的小姑娘,她是跟我一起來的,隻知道吃,請皇後娘娘法外開恩!”

皇後坐在主位上,麵涼如水:“回兒,你是三皇子側妃,你大概不知道,你身邊的丫鬟不隻隻知道吃,還是一個心思非常重的人。”

“所以,攬月公主為了你安全著想,特地攔下此活,替你好好教訓教訓問一問,免得以後,你和你肚子裏的孩子受到傷害,後悔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