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清念覺得自己不傻。

是薑行川太狡詐。

狡詐的薑某人此刻正單手拿著小呆頭鵝寫得端端正正的檢討看,要不是剛剛的筆被陳清念掰折了,他甚至還想寫幾句批語上去。

“尊敬的薑先生,您好,我是陳清念,此刻,我正懷著無比沉痛的心情寫下這份檢討,針對於我‘已讀不回’這種惡劣行徑加以反思,深思熟慮之後,我將從三個方麵進行論述……”

陳清念尷尬到無地自容,她現在要是一個LED霓虹燈的話,薑行川應該就能看到她的臉從藍變綠變黃再變紅。

他看就看,讀出來幹嘛?

就很像那些抽查作業的壞老師,還要專門當著學生的麵挑刺兒。

薑行川揚了下眉梢,盯著小姑娘通紅的臉,半躺在沙發上的身子透著一股慵懶勁兒,拿著a4紙的手指修長,骨節分明的好看。

“你這檢討模板套的挺別具一格啊。”

還從三個方麵論述。

但是——

“陳清念,你以為我不會真的看完這1500字是吧?”

陳某人心虛地摳摳手指。

不留情麵的薑大少爺,繼續拆台:“你寫這兩大段的大悲咒的寓意是……怪我不夠慈悲?”

……是為了湊字數。

“還有你這最後一段總結裏出現的物理量子力學和星體運動的意思又是……”

……也是為了湊字數。

“陳清念,真沒看出來你思想覺悟挺高啊,看來你確實意識到自己已讀不回這件事的嚴重性了,都已經從官方模板到大悲咒精神再上升到量子糾纏了。”

他把手裏的檢討卷成一個長長的圓筒,在她腦袋很輕地敲了一下。

“雖然你認錯態度誠懇,但我依舊沒法原諒你。”

因為你是沈星也的粉絲。

-

宋城和帶著人險些把宋家都翻了一遍,愣是沒找到陳清念的身影。

好端端一個人,還能人間蒸發不成?

這小丫頭剛回來第一天,就這樣不聲不響地溜了,搞得整個宋家雞犬不寧。

果然是鄉野丫頭,半點規矩都沒有。

“先生,這房間我都看了幾百遍了,就連那床底下我都找過,根本沒人,我就算是再眼拙,那麽大個人在房間,也不可能看不見啊。”

陳媽邊說邊推開陳清念的房門:“大小姐指定是偷偷溜出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結交了什麽不三不四的朋友,出去撒野去了。”

門一打開,宋城和跟陳媽都頓住了。

剛跟不三不四朋友撒完野的人,此刻正安安靜靜地坐在書桌前看書。

半開的窗台上擺著一小盆扶桑花幼苗,那是陳清念從平江鎮帶來的。

她穿著墨綠色長裙,米白色針織開衫,溫婉雋秀,腰如束素,墨發垂在肩頭,歲月靜好的模樣。

怎麽看都不像是人間蒸發了一上午的樣子。

聽到響聲,陳清念象征性地抬了下頭,目光平靜且淡定。

“不是……你、你怎麽回來了?不是我的意思,你不是不在房間嗎?你從哪兒鑽進來的啊?”

從歪脖子樹上跳進來的。

陳清念抿了抿唇,不回答,又繼續低頭看書。

宋城和擰了一下眉,一上午家裏都被她攪得雞犬不寧,她卻還能這樣事不關己地看書?

“清念,你過來,爸爸有話跟你說。”

宋城和雙手背在身後,板起了臉。

“大小姐,先生叫你呢?怎麽不動彈?”

“陳媽,你不要催,我倒要看看,外人都傳我這嫡生女沒規矩,我就不信,我宋家磊落多年真的能出什麽沒規矩又目無尊長的壞種。”

他陰陽怪氣地詰責。

陳清念的手指蜷縮了一下,緩緩起了身,步伐很慢地朝門口走去。

何苗以前說過,陳清念特別像樹懶,哪怕是火燒屁股的滅腚之災她也能穩如泰山,絲毫不亂。

陳清念身上有一種與生俱來的鈍感。

高中的時候,因為性格孤僻,她經常會被班裏女生排擠,有次有個紮馬尾的女生因為一點小事陰陽怪氣指桑罵槐整整九分鍾,終於在距離課間結束還剩一分鍾的時候,陳清念開了口。

她問:“你剛才是在罵我嗎?”

紮馬尾的女生被噎住了。

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看似傷害999%,實則對方受到的傷害隻有0.00001%。

這0.00001%還僅僅是因為陳清念覺得有些吵了。

宋城和滿意一笑,見陳清念乖乖地走了過來,心想她也不完全是冥頑不靈的。

“清念啊,我知道你之前在鄉下跟外婆住在一起可能沒人教過你規矩,但現在,你既然已經回到宋家,你就得按照宋家的規矩做事,不能再這麽隨心所欲,你……”

砰——

陳清念麵無表情地拉過門,幹淨利落地關上,並且反鎖。

差點砸到宋城和的鼻子上。

有點吵了。

宋城和愣了足足三秒,才反應過來自己這是被吃了個閉門羹。

他雖然在喬淑玉麵前一直都低聲下氣的,但是在孩子麵前,可從來沒這樣吃癟過。

他教訓宋心瓷和宋誌恒的時候,他們什麽時候敢對他摔過門?

“陳清念!你給我開門,你這是什麽態度啊?你還當這是你們那小破地方可以隨意撒野嗎?”

屋裏毫無動靜。

“行,你有本事就一直別出來!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打算把自己餓死在裏麵!”

陳清念沉默地打開行李箱,拿出外婆給她準備的便攜式小鍋和蔬菜小麵,滿滿一箱。

餓不死一點。

而且,她還會跳歪脖子樹。

-

“行川,你去哪兒了?回薑家了?”

“今晚有個製片人想約你談談,去不去?”

“對了,你的熱搜被人撤了,是你做的?”

薑行川看著手機上周斯聿發過來的三條短信,整個人沒骨頭一樣窩在包廂的沙發上,領口被扯得有些歪了,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膚,映襯著左鎖骨的那顆痣,略顯孟浪輕浮。

修長的手指在聊天頁麵上稍微停頓了一下,小薑爺掀了掀眼皮,一條也不想回複。

他從來都不是一個有道德守規矩的人。

在周斯聿眼裏,薑行川就是一個浪的沒邊又壞的沒底的祖宗,不回他消息再正常不過了。

但此刻,祖宗的目光不經意瞥到了陳清念寫的那份檢討。

遲疑了三秒。

他不情不願地開始編輯信息。

“沒回去,在包廂坐著。”

“今天不想見。”

“不是我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