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卷 第十回 枯竹老人

朱由穆,宋末元初時便已得道,與當年的女殃神鄧八姑,玉洞真人嶽韞都有交情,當時還在天山腳下參與正道圍毆太乙混元祖師的戰役。

他累世積修,學的又是佛門正宗大法,實力自然遠非朱慈煥這樣的邪門魔頭可比,不但護著玉清大師數人,麵對屍皇和六甲鬼將的圍攻也是顯得遊刃有餘,雖然麵對六件封神法器,攻少防多,但也鎮定自若,不lou敗象。

雙方鬥法近半日,忽然一個聲音在朱由穆耳邊響起:“道友無需驚慌,待會我在陣外施法術,接道友拖困,道友確需將那小僵屍攝來,破這九曲黃河陣的關鍵,全在他的身上。”

那聲音雖然極輕,但在朱由穆耳邊無異於炸雷般響起,這九曲黃河陣的厲害他是知道的,連玉清大師這樣的高手都險些折在這裏,自己費盡心機也找不到出路,可見其中的厲害,這人竟然能夠在陣外傳音進來,甚至憑空救人,這份功力,恐怕隻有自己師父白眉禪師那各級別的人物才能做得到。

想到這裏,他穩定心神,隻守不攻,靜待片刻,突然身體周圍浮出一片青光,同時頭頂上傳來一陣極大地吸力,他知道對方正在施法,救他拖困,急忙將師父所賜的定珠打出,一圈龐大的光暈向周圍**開,將六甲鬼將向四周彈開數丈,同時兩片佛光如山嶽般向中間合攏,頓時將朱慈煥夾在中央。

便在這時,忽聽陣內傳來青.竹仙子清朗的聲音:“枯竹子,你在我陣內救人,未免太也不將本仙子放在眼裏!”

青竹仙子話音剛落,遠處便飛來.三界竹,比閃電更急,仿佛彗星淩日一般撞來,砰地一下,幾乎將旃檀佛光打散,不等朱由穆應變,那竹枝陡然裂成三界,衍化三界空間,那三界空間相互交錯,朱由穆頭臉在上界,胸腹在中界,雙腿在下界,三界相逆旋轉,隻三下,便將朱由穆身周的佛光絞散。

“啊!”朱由穆慘叫一聲,噴出一口.鮮血,隨即中了陣內禁製,昏昏沉沉,就要睡去。

陣外之人似乎頗為氣憤,咄地一聲輕喝,一枚竹葉.從陣外飛來,陣內青光大作,竟將三界竹暫時壓製,隨後將朱由穆連同朱慈煥一起裹住,頭頂上的虛空之中,猛然間喀喇一聲,響起一道巨雷,將空間劈裂,那枯竹令帶著朱由穆和朱慈煥同時由此飛出!

此時黃河岸邊,天塵六僧正滿臉愁苦,一個青衣少.年站在一起,嵩山二老和楊瑾十分恭謹地在一旁站著。

滾滾黃河之中,青光激射,疾掠而還,少年伸手一.抓,將枯竹令抓在手裏,朱由穆和朱慈煥二人同時摔在地上,朱慈煥還待掙紮,這少年隻是伸手虛點一指,便將朱慈煥定在當場,口不能言,手不能動,隻能氣鼓鼓地看著他。

此人,便是與當.年的屍毗老人、血神子鄧隱的嶽父血神老人、當年未出嫁的神尼辛如玉等合稱為宇宙六怪,東極大荒山陰無終嶺青靈穀的枯竹老人!

此老修行千年,當年長眉剛出道時他便已經是一介高人,隻因所修道法不是玄門正宗,常年在東極大荒修枯竹禪,將真身在枯竹之中入定,元神到世間輪番轉世修煉,當年淩雪鴻因樹敵太多,在開元寺被敵人圍毆坐化,她老伴白穀逸因此與大舅哥淩渾生出了嫌隙,趁他元神不在時毀了他的肉身,淩渾最後就是尋到了枯竹老人當年遺留下來的一舉肉身才麵了轉劫之厄,不過正好枯竹老人那一世做了一個叫花子,淩渾借屍還魂之後,也就繼續做起了叫花,才被同道送了個“怪叫花”“窮神”的綽號。

枯竹老人先製服了朱慈煥,然後過來查看眾人傷勢,一見之下,頓時吃了一驚,臉色轉為凝重,其中更帶著許多憤怒,天塵等連忙過來探問。

枯竹老人陰沉著臉指著素因大師、餐霞大師和齊霞兒三人說道:“這三個女娃生機早已經斷絕,雖然看起來臉色紅潤,像是熟睡,實則身體裏精氣早已經散盡,甚至七魄也都要完全潰散,隻剩下一縷殘魄,眼看便要散盡,到時三魂離體,便徹底死絕了!”

說罷,又指著玉清大師說:“她失陷時間斷,不過先前就已經受了陣法暗製,雖然優曇大師的離合神光神妙,看似擋住了一切衝擊,但實則身心損耗,尤為厲害,隻是當時隻以為普通的消耗氣力,沒有察覺罷了,此時精氣枯竭,幸好七魄未散,經我救治,命倒是能夠保住,一身修行確實要付之流水了!”

“那朱師弟……”

“他受了青竹仙子一擊,受傷不輕,白眉禪師的佛光神異,當不至於喪命,不過到底受了陣法暗製,平白損耗百十年的道行,而且已經是被陣法損了道基根骨,恐怕還要兵解轉上一劫。”

天塵六人聽完齊齊倒吸了一口涼氣,看地上躺著這幾人道行俱不弱於自己兄弟,卻沒想到進陣這麽一會功夫,便落得如此下場,可見那黃河陣內確實凶險,即便自己兄弟有師傳秘法,能將佛光連在一處,萬邪不侵,但也未必能夠抵擋得住。

而楊瑾聽完枯竹所訴,更是臉色慘白,向自己前生的老伴白穀逸看了一眼,心想幸好剛才聽勸,沒有貿然闖進去,否則難保不會也落個如此下場,數百年修行淪為畫餅!

枯竹老人隨手先處置了朱由穆和玉清大師的傷情,然後指著朱慈煥:“若破此陣,全在此子身上!”說完伸手一抓,朱慈煥身上的青竹神符便飛了出來,被他捏在手裏,看了一下,眉頭微皺,笑道,“青竹仙子以為我識不得他的詭計,單憑此符萬難入陣,不過她卻忘了我的道號!”

枯竹老人將枯竹令取出來,與青竹神符拍在一處,二者合二為一,放出衝霄青光,他連打了幾個法訣,青光直發作了近一刻鍾,最後才逐漸恢複,已經是化成了一柄兩尺多長的竹劍。

便在這時,忽然東南方天際有極輕微的破空之聲傳來,晃眼間已到近前,隻見遙空金星飛馳電閃,到達身前,金霞閃出,現出一個白發飄飄的老道婆,手裏拄著一根鐵拐杖,生得慈眉善目,神儀瑩朗。她周身並無光霞雲氣環繞,好似就這麽淩虛飛來一樣。

在場的幾位都是混跡多年的老家夥,認得這人便是江蘇大湖西洞庭山妙真觀老觀主嚴瑛姆,她道法高深,劍術精奇,自成一家,即便是多麽窮凶極惡的大魔頭,對她都頗為忌憚,一聽見嚴瑛姆三個字,都要繞著走,未見其人,氣勢上先矮上三分。

枯竹老人性子古怪,看了她一眼,便繼續研究手中的竹劍,嵩山二老和楊瑾,還有天塵六僧分別過來拜見。

嚴瑛姆聽說那個少年便是宇宙六怪之一的枯竹老人,也是暗暗吃驚,不過她心中比枯竹老人更加傲氣,索性也不過見麵,隻對楊瑾說:“這幫妖人不識天數,逆天行事,久後必遭大惡,前翻雪君便在北京城被那巫山姓秦的給害了,今日來此,一來是為了完成殺劫,二來算得此處有三人皆是巫山妖道,與那姓秦的乃是一丘之貉,正好為雪君報仇!”

楊瑾連忙勸說,陣內凶險,嚴瑛姆傲然道:“此陣雖然厲害,不過也隻算二流罷了,將來在揚州城下的萬仙陣將比這裏更凶險十倍……”

正說著,忽然南方又有人來,金光一晃,已經是到了跟前,來人大家也都認識,正是南海玄龜島易周,帶著他的關門弟子艮青,那易周也是地仙修為,與嚴瑛姆同輩,互相之間通過峨嵋派也算有些情誼。

易周聽說嚴瑛姆要入陣,笑道:“此女姓公孫,名道如,不知從何處學得一些占卜推算的手段,便自高自傲起來,當初聽聞幻波仙子賈筱煜擅推算,數次義氣爭鋒,最後無不被對方算計得血本無歸,先時縮在黃河底下,還算守著本分,如今賈筱煜違逆天道,受天誅而死,她便猖狂起來,擺此惡陣,阻擋清兵南下,我忍耐不住,便帶了徒兒,來破了此陣,也可以讓清軍盡快南下,莫要誤了平定天下的時日!”

“大善!”嚴瑛姆對易周還算友善,點頭稱是。

易周看了看旁邊的枯竹,上前兩步:“敢問前輩,可是東極大荒山陰無終嶺青靈穀的枯竹老仙?晚輩南海玄龜島易周,給您見禮了。”說著拱手施禮。

枯竹老人斜著眼看了看他,晃了晃手中的竹劍:“你可是想要這個?”

易周說道:“我已經推算得知,欲進此陣,還需青竹仙子的一道青竹神符和枯竹前輩的枯竹令,如果老前輩也要順天應人,破此惡陣,不如我們同行,隻因那九曲黃河陣內分九重,一重比一重厲害,人多也好有個照應,我這裏有小徒無意中得到的四禦神兵後土神圭,憑此當可破陣。”

枯竹老人冷冷道:“我老人家可從來沒想著什麽順天應人,向來率性而為,清軍難不難下與我無關,我今日來,皆是因為昔日好友深陷黃河仙府,所以特地從東極趕來。”說著,他將竹劍拋給易周,“我一向獨來獨往,不耐煩照應別人,你們既然要入陣,那我就把此劍給你們,隻是你們需要答應我,破了黃河陣後,到達青竹仙府,須將白眉禪師座下的一個叫阿童的小沙彌帶出來。”

易周接了竹劍,還要勸說,枯竹老人已經徑自走到一塊岩石上麵,取了一隻青色軟墊鋪下,坐在上麵閉目入定,隻得作罷。

易周向楊瑾道:“你在此陣之中,還有數日災劫,若是此時躲過,日後會更加的凶險,怕是落在萬仙陣上,你來時,芬陀大師應該給了你護身的寶物,此時何不跟我們入陣一遭,即便失陷其中,也不防事,不但可得破陣功德,更能夠消弭一大災劫,豈不是好?”

楊瑾本來就躍躍欲試,聽他如此一說,更想入陣看看,躊躇著眼光便轉向一旁的嵩山二老。

白穀逸歎了口氣,不再言語,朱梅上前道:“即使如此,也還罷了,芬陀大師賜下寶物,向來是定保無虞的,我們哥倆在西極還有些事情,為日後萬仙陣做準備,如此便不在此耽擱了。”說完二人告辭,駕遁往西而走。

嚴瑛姆傲然道:“如此,我們四個一起,先讓老婆來砸門!”說完把鐵拐杖舉起,朝下一劃,遠處黃河之上的渾黃水幕立時便裂開一個大口子,隨後嚴瑛姆打頭朝前飛去。

易周把身子一晃,已經是超過了嚴瑛姆在前麵,手持竹劍道:“此行還需此物破禁,一會楊道友放出芬陀大師賜下的寶物,嚴道友還需護她與小徒周全!”

易周打頭,嚴瑛姆和楊瑾在後麵,三人成品字形將艮青護在中央,飛入陣中,一入陣,身後的水幕便自動閉合,看著周圍的狂風驟沙,楊瑾連忙取出大雷音烈火神幡,懸在身前,一放出來,立即發出陣陣雷音、梵唱,爆射萬道金霞,更有無邊佛火騰騰噴射,周圍的黃沙狂風,隻要kao近立即被金光擋住,佛火焚燒,成為灰燼,果然不愧是芬陀大師煉製的佛門至寶!

四人由此幡護著,易周手持竹劍,射出道道青氣,破開禁製,他早在數年前便算出將由此陣出世,便潛心推算吉凶禍福和陣內的底細,此時略一辨別,便找到了去下一重的方向,領路疾行,狂飛一陣,猛然眼前一清,來到了第二重的清淨世界。

四人毫不停留,飛到第三重,此處皆是數不清的風蛇,漫天狂吼,交錯盤旋,好不厲害,便是一塊鋼鐵,置於其中,也要很快便吹碎成灰渣,隻是易周本身對陣法推演造詣極高,手中更是有青竹神符和枯竹令合煉成的仙劍,隻見他手腕連點,劍尖處飛出道道青芒,從風蛇之中硬生生破開一條縫隙,楊瑾催動法力,用神幡佛光裹著四人,迅速穿過。

卻說此四人中,易周與嚴瑛姆都是地仙修為,法力無邊,楊瑾身上有芬陀大師賜下的至寶,艮青也有四禦神兵之一的後土神圭,專能鎮壓地氣,正是這陣法的克星,是以四人穿行迅速,轉眼之間便連過八重天,最後來到第九重。

此地漫天都是耀眼的陽光,一輪明日,當頭懸掛,上麵發射出十萬八千根枚有形物質的針形光芒,更有一股金色的熾熱能量,如風暴一般吹來,竟連嚴瑛姆的拐棍都似乎有要融化的跡象,多虧楊瑾手中神幡妙用無窮,升騰起道道佛火,雖然被壓製得縮在頭頂不足三尺,倒也能勉強支撐。

易周歎道:“原本我在南海對此陣推算數年之久,本以為已經盡在掌握之中,沒想到還是小瞧了此陣,合我二人之力到這裏也還勉強,這九曲黃河陣果然名不虛傳!”

嚴瑛姆冷哼一聲:“不過是些旁門左道,再厲害還不都是被易道友算得明明白白麽?”

易周深吸了一口氣:“此地不宜久留,這第九重最損人的心神,時間長了恐怕暗算,道友與我合力衝出去,裏麵便是黃河仙府。”

他算準方位,運足功力,朝手中劍上噴了口仙氣,那劍上青芒爆射,吞吐之間,仿佛數十丈的靈蛇,易周雙手掐著靈訣向前一指:“破!”青光一閃,刺在虛空之中,隻見那裏原本什麽都沒有的空間,竟然開始迅速扭曲,青光強行透射過去。

嚴瑛姆也將手中鐵拐超前一指,拐頭射出一道寒光,助易周成事,也衝豁口出射進去,二人正全力將豁口擴大,猛然間整個空間都開始轟隆隆急響,仿佛虛空破碎一般,震得楊瑾雙眼直冒金星,勉強掐訣穩住,最後還是一口血噴出來。

“青兒,快用後土圭!”艮青急忙祭起後土神圭,此圭乃是至寶,一經祭起,在空中不住地轉動,圭的兩邊,朝四周射出道道黃光,落在虛空之中,震動立即被鎮壓下來。

忽然嚴瑛姆急聲道:“賤婢,你敢!”雙手一揚,便發出萬顆神雷,俱是威力奇大的癸水神雷,一個個小水泡一般,順著空間裂縫朝裏麵疾飛。

忽聽裏麵青竹仙子一聲輕笑:“老虔婆,你這些破爛玩意也配在姑奶奶麵前獻寶!”三界竹應聲從裂縫之中飛來,成品字形將四人所在之地圍住,竹管口對準四人,噗嚕嚕噴出許多氣泡,更是先前嚴瑛姆放出來的癸水神雷,被青竹仙子用三界竹收了,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又送了回來!

那癸水神雷單拿出一顆來,也是威力不小,便是道行稍淺的劍仙也抗受不住,此時上萬顆同時爆炸,便是那神幡再厲害也抗受不住,隻見那佛光忽地往內一縮,隨後陡然爆開,楊瑾再也承受不住,噴血昏迷。

嚴瑛姆和易周同時向上飛起,艮青勉強持著後土圭護身,抱著受傷的楊瑾向下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