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妲己含淚而笑,道:“我乃是半月前出來找你的,家裏人知道無法看住我,便叫我二哥下山找你了,他知道你有意避著我,便……便……呃!”

駱飛苦笑道:“他沒殺了我便已是十二分的留情了。”張小寶道:“我知道他兄長原是要殺了你的,隻因他知道你若是死了,嫪姐姐也活不成了,所以才沒下殺手的。”

駱飛拉著賽妲己的手,甚是歉意,柔聲道:“妲妲,你為何這般-……這般錯愛於我?”

賽妲己笑靨如花,含羞扭頭道:“我……我是個癡愚女子。”

張小寶掏出一包金針藥物,笑道:“好了,我要給駱大俠續經下藥了。”

賽妲己憂喜參半道:“兄弟,你……你有這個把握麽?”

張小寶微微笑道;“試試看吧,總之我盡力而為便是了。”

駱飛和賽妲己同聲道:“勞你費心了。”

張小寶回到官船上,天已微明。那陸統領心有餘悸,早早便張羅起程。

因一夜折騰,張小寶十分疲倦,回到艙內,倒頭便睡,直睡到中午時分才醒來。但聞酒肉飄香,船上的下手已將飯菜端到了他的麵前。

這一路下來,居然無事。途中眾人對張小寶百般嗬愛,待如上賓。陸汝南經過這一夜折騰,豪情盡喪,甚是頹唐。想起手下死傷過半,全憑江南大鏢局的人頂著,張小寶出手,才得以死裏逃生,不辱使命。心中對江南鏢局暗暗欽佩,傲氣全無,與方仲池等人相處得十分融合。對張小寶更不必說,這一路得張小寶替他治療傷勢,當真是感激不盡,驚異不己,萬沒料到張小寶小小年紀竟有這般能為,始信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之說確非虛言。

那小姐也常打發人來請張小寶過去,二人談古論今,說詩解文,甚是投機。

張小寶問及她姓氏時,那小姐淡淡一笑道:“我叫李綺,乃京都人氏。慕容公子,你便叫我阿綺好了。”又指著那青衣女子道:“她叫甜甜。”這甜甜十分乖巧玲瓏,說話快語連珠,臉上常掛著甜甜的笑。她對張小寶感佩不已,不時怔怔地望著張小寶出神。

這一天不覺來到江南太平州境內的靈山腳下,忽有四隻小船在官船周圍往返環伺,每隻船頭立著一名灰衣人,麵色木訥,看不出確切年齡,一派古肅。這四人一經與官船上的人照麵,便要冷森森地哼一聲。

方仲池沉遲道:“這回隻怕是煞星來了,看這架勢,不知要勝過那厲堂主一幫人多少了。”

張小寶見這幾個人個個都似在秀州外公那裏追殺自己的灰衣人,不禁義憤填膺,怒目相視。那位被李小姐稱之文叔的漢子過來道:“這幾個灰衣人似是梅花幫的鬼影追風殺手,那為首一人似是他們的奪命堂主。我們小姐說,江北已是無為地

界,陸大人可趁天色尚早,叫人送信去軍營,請了張將軍派兵來護送,小姐已有信符在此,不愁他們不發兵的。”

陸汝南正被這幾隻小船攪得暗暗心寒,卻又禁不住怒火橫生,嘴裏憤憤道:“這些狗賊當真是膽大妄為,無法無天,竟敢趕到江南重地來。”想想別無他法,忙招呼收帆攏岸,大船徐徐向北岸碼頭駛去。這無為地界乃是個駐軍重地,便是碼頭上也可看到三三兩兩的兵勇。此時天色尚早,還不到申時,江麵上往來船隻甚多,料想賊人不至大白天行凶做案的。船一靠岸,陸統領便打發那名副官和三名精壯漢子上岸,帶著小姐的信物就近朝軍營趕去。

待他們剛走,陸汝南又不安道:“他們此去會不會被人做了?”

方仲池沉吟道:“看這賊寇的氣勢,似有恃無恐,我看還是小心為是。可叫人暗中跟上去,若有不測,也好有個救應。”

陸汝南掃了眾人一眼,焦慮道:“誰去呢?總該身手過人的才是呀。”正說著,忽聽岸上人喊馬嘶,殺聲震天。碼頭上的人們紛紛亂奔,個個神色慌張,竟不知出了什麽事。方仲池道:“唏桐,你帶個人上去看看,出了什麽事?可暗中跟上這幾位兄弟,別讓他們遭了暗算。”

張小寶道:“方爺爺,我跟曾伯伯去吧。”

方仲池正沉吟間,曾唏桐樂道:“慕容公子肯去自是再好不過了。”

方仲池叮囑道:“你們二人不可走散了的,寶兒初出家門,唏桐你多留點神。”

曾唏桐道:“師父放心,慕容公子乃是武林奇芭,遇到事兒,還得我們仰仗他呢。”

兩人趕到岸上,隻見數百騎官兵如潮水般湧來,南麵卻有三十多個青衣騎者且戰且走,有十多名馬快的官兵正截住他們廝殺。那些青衣騎者原本有二十多人已然擺脫了追殺,可是見同伴被圍住廝殺,這二十多人竟不顧後麵的追兵如潮,居然不聲不響地殺了回來。待他們料理了那十多名官兵,卻被後麵趕來的數百騎官兵團團圍住。官兵中有一個身著緋色官服的人,一邊指揮眾官兵廝殺,一邊大聲喝道:“大膽逆賊,還不快快跪下領死!”

那三十來個青衣騎者身手不弱,不聲不響,個個奮勇,視死如歸。他們左衝右突,彼此關照,在這慘烈的搏殺中,竟還分出人來照料傷者。強者當先,弱者居中,浴血奮戰,眾官兵轉眼又倒下一片。青衣漢子雖也倒下數人,卻竟然給他們殺出一條血路,直朝張小寶這邊衝來。不料這二十多人剛衝將出來,迎麵又湧來百餘名官兵,頓時又將他們團團圍住廝殺。

張小寶見這些青衣人的臉上隱隱都刺了一行字,不由吃驚道:“曾伯伯,這些青衣人為何麵上都似有一行字?他們是什麽人?”曾唏桐道:“這些人乃是反抗朝延的義軍,他們的首

領名叫王倫。這王倫原也是兵士出身,驍勇善戰,五月在沂州率百餘兵士起事,殺了巡檢使朱進,人數驟增,聲勢浩大,連過楚泰數州,勢如破竹,如入無人之境。不料七月被諸路大軍彈壓,敗於揚州。這王倫的兵士麵上都刺上‘天降聖捷指揮’字樣,以示決心。唔,這些青衣騎者便是王倫的散兵餘部。”

張小寶感歎道:“這些人不折不撓,同心同義,彼此情深,當真不愧是義士了。”眼見數百名官兵鋪天蓋地的殺將攏來,張小寶二人不禁為這些青衣人悲歎,心中都知道這二十多個青衣騎者必死無疑。感歎之間,那幾名與傷者同乘一馬的人先已遭殺。忽然,二人同時吃驚地“咦”了一聲,原來餘下的二十來個青衣騎者之中,尚有一匹棗紅馬上坐著兩個人,前麵的竟是個十一二歲的紫衣孩兒。這孩兒身材纖瘦,麵色雪白,甚是清秀嬌弱。坐在他身後的青衣人似是這夥人的首領,他一手摟著少兒,一手揮劍如虹,所向披靡。眾官兵他如此氣勢,紛紛避開,無不憚忌。

忽聽那緋衣武官叫道:“王都尉,快領你的驍騎兵上去,給我將那廝的腦袋提了來!”隻見那王都尉帶著六七十騎人馬奔殺過來。果然個個身手不凡,勝過那些尋常官兵多矣。一陣激烈的兵刃撞擊聲,雙方人馬悶聲廝殺,青衣騎者寡不敵眾,不擋其銳氣,紛紛倒斃。隻一會兒,那二十來個青衣騎者便隻剩下七八個人。棗紅馬上的騎者卻始終被眾青衣人左右護衛著,未曾倒下,便是餘下的幾個青衣騎者,也始終不離棗紅馬的左右,居然個個以死相護。雖然如此,卻終敵不過眾多的官兵,又過一會,那棗紅馬身邊隻剩下兩騎人馬了,這二人一左一右,渾身鮮血淋淋,均已受傷,兀是奮戰不息。

棗紅馬上的青衣人因為要護住那紫衣少兒,身上也多處受傷,滿麵血汙,已是不成人樣。

那王都大尉大聲喝道:“兀那逆賊,還不下馬受死!”

那青衣漢子卻不打語,手中長劍指東擊西,橫衝直撞,所到之處,官兵紛紛倒斃。可是他自己也已傷重力竭,搖搖欲倒。便在此時,他身旁的兩個青衣騎者也已中劍倒地,轉眼便被馬蹄踏成肉泥。

眾官兵見那青衣漢子坐立不穩,行將就斃,紛紛提槍來挑。那漢子唯恐傷了紫衣少兒,長劍遞出,直削敵手。不料剛打落得兩柄長槍,他自己卻口吐鮮血,一頭栽倒在馬下。那紫衣少兒連聲大叫:“連伯伯!連伯伯!”眼見眾官兵蜂擁而上,要將那漢子砍成肉泥,忽見那紫衣少兒右手連揚,撒出一把把小小蝗石,居然將官兵打倒一片。不說眾官兵大吃一驚,便是張小寶二人也不無驚愕,誰也沒想料到這小孩兒竟有這等手段。正吃驚時,忽聽有人揚聲道:“手下留人!”聲音渾宏,震人耳目。接著馬蹄疾響,從北麵如飛奔來六騎人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