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寶此時便如同吞了一隻癩蛤蟆一般,隻覺得惡心,全不想說話。段若飛張了張嘴,才要說話,卓不群頃刻之間又換了一付麵孔,陰森森的臉上露出溫和的笑容,道:“好,寶兒,你沒事便好,這許久為師的甚是難過,隻道你已不在人世了。呃,克君,快領小師弟去歇息,唔,領他去沒人打擾的地方。知道麽?”

卓克君應聲拉著神情激憤而又恍惚的張小寶正要轉去,忽聽得又有人在裏屋道:“恭喜了,卓堂主已練成了天吾老魔的勃摩衍那功!剛才那一掌果然厲害無比,哈哈,從此可以縱橫天下了!”

張小寶聞聲扭頭,隻見卓不群右邊的牆壁忽然又露出一道暗門來,從暗門裏走出二個中年人。隻覺得這二人甚是麵熟,但恍惚間一時又想不起來。

卓克君拉著他朝後麵一道暗門走去,隱隱聽得後麵一人道:“主上打發了從異域來的溟海派高手,九華山的事自也由我們去辦好了。卓堂主仍去尋查那溟海派的至上武功‘窮天大法’,一邊也好查出那暗中潛伏的奸細來。”又聽卓不群冷冷道;“這奸細也無須去查,哼哼,量他也逃不出我的手心……”

張小寶心裏煞費猜疑,也想不起那兩個中年人是誰,跟著那卓克君走得一會,暗道裏一片昏黑,隨著一聲門響,卓克君說了句:“小師弟進去吧!”還未待張小寶回過神來,卓克君忽施內力在張小寶背後猛推一掌,張小寶的身子朝前直飛過去,好在他雖然心緒紛亂,卻能立生應變,躬身沉氣,順著力道平平飛去,卸去了強勁的內力,身子輕輕落在對麵的牆下。跟著身後“砰”地一聲響,那門已然關上,居然是一道沉重的鐵門。隱隱聽得卓克君在外麵嘟囔道:“這小賊如何竟未摔到對麵牆上?”

這室內陰寒昏暗,四麵居然都是堅硬的石壁,原來竟是一間小囚室!一股難聞的臭氣直衝鼻子,囚室左壁上有一個四方小洞,陽光從這裏射入,勉強可以看清室內的景物,囚室的一頭是一個潮濕肮汙的便坑,臭氣便是從這裏發出的。另一頭橫枕了一大塊長石板,上麵鋪了些草。

張小寶坐在石板上,腦子裏逐漸從怔驚恍惚中清醒過來。恨恨道:“原來卓不群這廝是個惡魔!”這時他忽然想起剛才那兩個麵熟的中年男子,原來竟是在秀州外公那裏殺自己的灰衣人和沈大公子!又想剛才那灰衣人稱卓不群是什麽堂主,原來卓不群竟是五毒教狗賊!心知自己受了愚弄,怒火莫名,一時在囚室中揮拳舞掌,大聲吼罵,卻全不濟事,囚室裏堅固無比,似與外界完全隔絕。

發泄了一陣,張小寶又無可奈何地坐在石板上,恨恨自責道:“我為何這般愚蠢,竟聽任他們將我送進囚室?乖乖地讓他們算計自己?憑我現在的身手,未必便怕了他們!”心恨之餘,不覺伸手摸了摸肩上的包袱,將那昆吾寶劍抽出,暗暗慶幸道:“好在他們還未看出我這柄寶劍。哼哼,我須讓他們知道我寶劍的厲害!”抬頭見小洞有陽光射進來,爬上去朝外嘹望,卻隻能見到後院一片草地。

張小寶恍悟道:“原來這是後院。外麵似並無巡哨,不知那天吾老魔又囚在何處?想來卓不群是定要殺了自己滅口的,卻不知如何能脫身出去?”

外麵炊煙冉冉,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室內一片昏黑。過得一會,有一個麵色木訥的中年男子從小方洞遞進一碗飯菜,一碗水。張小寶不認得這人,問他外麵的情形,這

人似充耳不聞,理也不理,又不聲不響地走了。張小寶怔怔地望著那碗飯菜,全不想去動它,心思如潮,悲憤不已,不覺流下淚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外麵一片漆黑,張小寶正含淚昏昏,忽聽得外麵人喊馬嘶,驚呼不絕。跟著又聽得刀劍亂響,打鬥不已。有人大聲道:“卓不群你這陰毒小人給我出來!今日若不好好作個交待,將我家老爺子恭恭敬敬地送將出來,老子一把火燒了你這狗窩,寸草不留!”這聲音甚是熟悉,原來竟是那梁駝子的聲音。

張小寶自語道:“這老兒來得好快!”

忽聽得卓不群喝道:“什麽人在這裏口出狂言,不知天高地厚?”

梁駝子叫道:“你這蒼髯老賊,竟敢施奸算計我家老爺子!他老人家沒事便罷,否則老子定將你碎屍萬段,殺你滿門!”

卓不群怒道:“原來是你這皓首匹夫,天殘駝子!好哇,今日你自己送上門來,也省得日後留下遺禍!哈哈,天吾老魔作惡多端,死有餘辜,人人得而殊之,今日叫你們陰曹地府去相會。克君,冼明,替我將這駝子斃了!”打鬥聲中,聽得有人大聲道:“梁當家的,這二人便是那自稱王氏兄弟的狗賊!”

梁駝子怒道:“呀哈!原來竟是你們兩個奸詐狗賊!百般哄騙我家老爺子,竟上了你們的圈套!”

外麵打得昏天黑地,張小寶也十分緊張,不知雙方誰勝誰負。過了一會,隻聽得梁駝子驚急道:“老二老三,風緊扯呼!阿溫阿涼,快快放火溜槽!”又聽得卓不群冷厲道:“想溜麽?且待來世吧!”喧嘩聲中,慘叫連連,也不知過了多久,外麵逐漸安靜下來,也無火燒房子的跡象。

張小寶暗道不妙,心想梁駝子一行隻怕盡已喪生此地了,卓不群名頭不小,武功自然了得,況且他又練成了天吾老怪的勃摩衍那功,梁駝子他們如何是對手?想到梁駝子他們來此多是自己促成的,他們的死與自己也大大有關,心中不無歉意,甚是不安,一晚不曾入睡。

次日上午,那個麵色木訥的中年人不聲不響地送進一碗飯和水,又將昨日張小寶未吃的飯菜拿走了。

張小寶空腹未睡,這時不禁有些餓了,心想卓不群並不知自己已學成武功,他若要自己死,是決不至在飯中放毒的。便將飯菜都吃了。又想那玲兒錦兒她們是否知道自己被囚在這裏?卓玉芬去了哪裏?她們知道了又會如何?……忍不住又爬在小洞邊朝外觀望。

外麵一片寧靜,似乎什麽事都不曾發生過。秋陽透過那漫天晨霧,傾瀉到草地上、房屋上,一切仍顯得那麽柔和,充滿生機。忽見卓不群從側院走了出來,腳步匆匆,直朝囚室走來。張小寶心中一陣緊張,疑心卓不群是要來結果自己的,心想這廝若出手,我便要用爺爺的含少射影追魂電和師父的陰陽婆娑劍來對付他,或可抵得他住。又想那位屈死的龍大俠不知是什麽人,竟讓這廝舉手投足之間便斃了性命。正怔怔以待,忽又聽得卓不群後麵有人趕來道:“師父,花大人父子來了!”

卓不群聞言頓步,怔了怔道:“莫非杭州通判花大人來了?”

那卓氏弟子道:“正是花通判與他兒子到了。”

卓不群忙道:“快請到客廳裏敘話。”不料話未落音,花不同與他兒子花江城已從側院走了過來,隻聽花不同道:“卓大俠,打擾打擾。”

卓不群怔怔地

望著他們父子,花不同居然未穿官服,衣冠不整,父子二人甚是狼狽。卓不群瞠目道:“花大人,如何……如何這般模樣?呃,快請屋內敘話。”

花不同眼見那報信的弟子離去,才懊喪道:“不必了,不必費神。卓大俠,這裏左近無人,此事不如便在這裏說了吧。唉,下官——呃——老夫一家已遭不幸,大難臨頭了。”

卓不群訝然道:“花大人,此話從何說起?”

花江城一邊扶著他父親,一邊歎道:“早些天我家裏忽然來了一位絕色女子,三十多歲,乘坐一頂華麗的官轎,身旁跟班十餘人,內有一人竟是賤內——呔——竟是鵲雲的貼身丫環阿蓮,難怪鵲雲死的前一天便將她打發了出去,當時我也未在意,誰知竟是去了京都開封府!……唉,我們見那女子美貌雍容,氣勢不凡,心知她是個官家女子。那女子說她是的鵲雲姨媽,從京都趕來看望她的。我雖也曾聽那賤人說起過,她有一個姨媽在京都,卻從未見到過。當時我隻說鵲雲離家出走,不知去向。那女子雖已從阿蓮那兒得知我要另娶妻室,卻還不知鵲雲已死,當下麵露慍色道:“我家外甥女好端端的怎會離家出走?隻怕是另有原故吧?當初我鵲雲家嫁到你家時,也是個人人稱讚,個個羨慕的大家閨秀,又知書識禮,溫順賢惠,她哪一點都不比別人差。你若是生在福中不知福,委屈虧待了我鵲雲,哼哼,她父母親雖然不在了,卻還有我這做姨媽的在呢,你可得好自為之啊!”說到這裏,花江城長長的歎了口氣,神色懊悔,接著續道:“我當時也不大理會,隻敷衍她走路。誰知後來這女子得知那賤人尋死之事,又不知從何處拿來兩首詩詞,卻是鵲雲那賤人寫的,大是憤怒,說我喜新厭舊,謀財害命,要將我革職查辦,關押問斬。我當時也氣她不過,全不買賬,心想這女子頂多是一個五品夫人了不得了,她又無確切證據,豈能奈何我?不料第二天刑部謝大人居然親自領人將我家團團圍住,當即將我和爹爹摘帽帶走,押入了牢獄。唉,虧得我嶽父和一幫親友多方奔走,家裏錢財疏通,我們父子才得以暫時出來,乃是親友擔保,還須回到那獄中去的。”

花不同道:“那女子現時尚在杭州府,過些天便要回京都,隻怕她到了京都請得聖旨,我們父子二人便當真九死一生了。”

卓不群詫道:“那女子是何許人?如何竟有這等通天手段?這事若果真幹係重大,花大人……你也不至有死罪呀!”

花不同搖頭歎氣,苦著臉道:“唉,這女子來頭不小,隻怕便是皇室中的人,說不定還是當今聖上的嫡親之人呢。嗨,本來我也不至落到這般地步,隻因又查出我……呃,說我貪贓枉法,唉唉。”

卓不群頓了頓道:“即便如此,花大人的族兄乃是權傾朝野的宰相,名位顯赫,便是聖上對他也甚是看重,莫非連他都庇護不了你們麽?”

花不同歎氣道:“唉,卓大俠你有所不知,我那族兄雖然名位顯顯赫,卻是勢運日下。隻因他早年政績不佳,又樹敵太多,深為時人不滿。現下朝庭正起用他的對頭範仲淹,天下稱道。範某便有如日中天,花宰相卻已心力憔瘁,年邁多病,正欲退隱養病,哪裏還顧及得到我?況且我們終非嫡係,不過是族親而已,當年得他照顧才得以身羅官服,如今怎好再庇於他?更兼那女子並不怎麽將他放在眼裏,否則她豈會這般毫無顧忌地要整治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