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楊某續道:“這當兒我他媽的也那個……心裏癢癢的,嗐,忘了正事,神使鬼差也不知趁早走路,伸手朝那女子身上摸去。忽聽一陣馬蹄聲響,從岸上飛身上來一緊身女子,隻見她長劍一抖,艙外望風的小嘎子還沒來得及拔刀,便給她挑了天突穴,躺下地來。我情知不妙,發一聲喊,揮刀迎將上去,不料才交手數招,左臂便給她刺了個窟窿。好在劉師兄鄭老弟當即揮刀相助,圍住她廝殺,我才留得一條小命。看,我身上這幾處傷,便是那賊婆娘給我留下的。哼哼,也虧得我們硬挺,才到得老兄你這兒來。”姓楊的敞開衣服,露出三四處劍傷來。這些傷雖不太重,卻也不太輕,若是傷在尋常人身上,隻怕要躺上一二個月的。旁人看了他的傷,都一陣唏歎,又催他快說。隻聽他咳嗽一身,又敘述道:“我因左臂有傷,出手便有些滯慢,但心裏卻尚不懼她,以為加上兩位師兄,想來也不難製服她的。呔,這賊婆娘生得又有一番風味,英姿颯爽,煞是動人。嘿,不料這婆娘劍法高超,虛幻詭異,使將出來,隻見重重劍影,飄忽不定,忽前忽後,忽左忽右,防不勝防,隻一會功夫,我身上加了幾處傷不算,便是這劉師兄,鄭老弟也蹌蹌踉踉,顛顛倒倒,如同喝醉酒一般。原來,他們身上或前或後也都血跡斑斑,傷痕累累。忽聽那婆娘喝道:‘撒刀!’不知如何,我們手中的兵器便跟著‘咣當’落地。那賊婆娘又喝道:‘跪下!’嗐嗐,我們男子漢大丈夫,豈能給她下跪?不料那婆娘伸手在劉師兄身上一點一拍,隻見劉師兄渾身亂攔,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白了轉青,青了又轉紫。隻聽‘噗’地一聲,劉師兄雙腿跪在船板上。嘿嘿,劉師兄,那陣子你是個什麽滋味?何以這般模樣了?”

那劉師兄倒不以為忤,滿臉潮紅,張牙咧嘴又搖頭,表示苦不堪言。

“那賊婆娘轉向鄭師弟道:‘你跪是不跪?’鄭老弟歪了歪頭,才待說話,那婆娘的手又伸將過來,一拍一點,鄭師弟臉色立變,汗如雨下,連連叫道:‘我跪,我跪!’便也跪下。賊婆娘在他們身上各拍了一下,解了他們的痛苦,卻朝我逼來。咳咳,這賊婆娘問也不問我,便把手又伸將過來。他媽的,我見這手生得又白又嫩,險些忘了她的歹毒,在她堪堪就要戵到我身上時,才悚然叫道:‘就跪,就跪!小的給姑奶奶跪下!’呃,這……這也是好漢不吃眼前虧,大丈夫能屈能伸。哼哼,賊婆娘一腳把我們的兵器踢到河裏,又在小嘎子身上踢了一腳,解了他的穴道,也照此辦理,叫他跪在我的旁邊。這時那老艄公蹌蹌踉踉跨上船,慌慌張張奔向艙裏,嘴裏叫道:‘小姐,小姐!沒事吧?’艙內一陣唏噓聲,似怨似哀,嫋嫋傳來,端的淒楚動

人。忽聽那賊婆娘喝道:‘都給我老老實實跪著,誰要敢動一動,我便要他的狗頭落地。’說時長劍在我頭上一揮,便把我的頭發也削了一半,嚇得我連說不敢。那賊婆娘隨即進了艙內,道:‘小姐不必難過,好在他們並未得逞。哼,這些混帳王八蛋正在聽你發落呢。’大約小嘎子聽了這話,知道難逃一死,忽然飛身下船躍上那婆娘擱在岸上的坐騎,要打馬溜槽。當時我們隻恨自己愚蠢,竟比不得小嘎子機靈,居然有些……有些嫉妒的意思。不料人算不如天算,那畜牲又踢又叫,隻在原地打轉,全不買帳,忽見那婆娘飄身而出,起手一劍,小嘎子哼都沒哼一聲,那顆不大的頭顱果真落到了地。這時天色漸黑,我們一壁驚戰,一壁卻暗暗盼望挨到打更,便可以跳船逃生。那賊婆娘柳眉倒豎,美目圓睜,似已看出我們的心思,冷冷道:‘哼哼,想逃麽?隻怕沒那麽容易!’說著從身上拿出一把碎鐵蓮子,揮手打出,隻聽河對岸的蘆葦叢中野鴨驚起,原來這賊婆娘的暗器功夫也甚是了得!”

“這當兒那老頭攙著小姐走出艙來,他媽的,這老兒好不曉事!偏偏在這時將劉師兄,呃,將我們如何對這小姐動手腳的事一五一十數落出來,聽得那賊婆娘橫眉怒眼,緊握劍柄,‘嘩’地一聲抽將出來,那青光閃閃的劍梢時而貼著我們的脖子緩緩劃過,時而又在我們眉眼中間點點戳戳,這時我隻覺得……咳咳,隻覺得褲襠濕潤,呃,忽見那小姐捂著鼻子向這婆娘掬躬行禮道:‘姐姐救命之恩,小妺終生銘記在心,永世不忘!’那婆娘趕忙扶她起來,小姐又道:‘隻是……還請姐姐放過這些人。上蒼有好生之德,姐姐乃萬福之人,犯不著為這些……這些畜牲沾汙了身手。’待她說完,那賊婆娘怔了一怔,忽然大喝一聲道:‘向小姐磕頭謝恩!’我們依言行事,賊婆娘卻又嫌我們磕得太輕,反手一掌,打得劉師兄險些跌倒河裏,左臉上墳起老高。頓時隻聽得船板上咚咚亂響,那小姐道:‘算了吧,你們須得改邪歸正,好生做人。’我們嘴裏應著,船板上依仍咚咚山響。賊婆娘又喝:‘聽到沒有?還不快謝小姐開恩!’我們謝過小姐,賊婆娘又如此這般折騰一陣,方才叫我們滾蛋走路。呔!劉師兄,鄭老弟,我們這口氣如何咽得下?”

眾人聽了他這番敘述,感歎不已,各有所思。這邊張小寶望了望王伯,見他也正望著自己,似有話說。

忽聽胡一義道:“楊老弟,你們可知那婆娘是什麽來路麽?”

楊某道:“她叫我們滾……呔,她叫我們走時說道:‘你們這幫混帳東西,下次再撞到姑奶奶我的手中,定叫你們的狗頭落地!’後來我們我多方探查,得知近年聞名江湖的那個什麽蘇

女俠便是這般模樣,二十八九歲,心狠手辣,而且一發怒便要說什麽‘狗頭落地’的話兒!”

胡一義沉吟一會道:“這蘇女俠我倒是聽說過的,她的名字似是叫什麽蘇敏慧,卻極少有人知道她的來路。”

張小寶聽得這話,不由想起雪怡的大師姐蘇曉敏,她們兩人的名字如此相近,莫非有什麽親緣關係不成?想到這裏,他猛然抬頭望著那坐在火旁的布衣書生,心中豁然省悟,原來這書生長得竟與那蘇曉敏一模一樣,隻是男女打扮不同而已。張小寶越看越驚奇。心裏正不知該不該將這事告知王伯,忽聽王伯問道:“公子是否還有兩位姐姐?”

張小寶隨口答道:“是有兩位姐姐的。大姐七年前已出嫁,二姐待閨在家。還有一個八九歲的弟弟呢。”

王伯未再說話,似在沉思,張小寶也未加注意,兩眼仍然盯著那布衣書生。那書生隻顧看書,對身外之事似是全然不覺,嘴裏依然嚼著鬆花豆。那老板娘繞來繞去又到了他的身邊,嘴裏不知叨叨咕咕說些什麽。

忽聽那姓楊的大聲道:“咄!我卻是探得這婆娘就在城裏。今日早上,我見這婆娘的坐騎栓在南街的悅來客店門前,心下格呼直跳,記憶猶新。遂暗暗在窗外打量窺探。果然便見那賊婆娘坐在店裏吃茶哩。我又悄悄問了店小二,得知這婆娘果然便住在悅來客店。他媽的,我們今晚何不也給她來個......來個狗頭落地?”說著將手中的雞骨頭隨手一丟。

不料那雞骨頭恰恰落到了青年道士的碗裏,隻見他暴跳如雷,奔將過來就是一掌,打得楊某人倒飛丈許。

旁邊劉師兄才說:“這事怎可在此商量。”忽見此變,驚諤之餘,發一聲喊,領著同桌四五人圍將過去,紛紛揮拳舞掌,朝那道士打來。這些人酒後興起,出手全無招法,可是勁道卻十足,鋪天蓋地。

那青年道士雖然頗有些功底,但到底敵不住這眾多的拳腳,先時還頻頻反擊,那劉某等人倒有二三個被他打得鼻青眼腫,過得一會,隻見他一手招架,一手握著劍柄,卻無暇拔出來,身上呯呯叭叭不知挨了多少下,直打得他蹌蹌踉踉,不知東南西北。

忽見那銀須老道騰身而起,隻一個起落,便到了眾人的中間。老道兩手左右交叉拍出,勁風激**,這些打鬥人眾頓時東倒西歪,站立不穩,紛紛跌向兩邊。那老道一把拉住年輕道士,不許他再拔劍相拚,嘴裏對劉楊諸人道:“諸位不可欺人太甚!須知冤家宜解不宜結。”眾人為他聲勢所迫,都垂手待立,無人再動手,也無人答話。

忽聽門口有人接著老道的話說:“這位道長說得好,冤家宜解不宜結,你們都給我退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