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那儒服老者見淩雲子一幹人已然脫險,那休原和尚怒不可遏,也揮劍朝他殺來,當下笑道:“好不要臉,又要以少勝多麽?老頭子我可沒得功夫和你們胡纏了,他日我們再對個打換!”身形一閃,忽然憑空竄起,朝南麵掠去,快疾如風,轉眼不見了人影。

休原和尚頓足怒道:“你這狗賊,有膽的別逃!”

龍慧大師神色黯然,歎氣道:“這人武功高絕,身法奇快,隻怕大有來曆。”

休原忿忿道:“什麽東西,這廝必是淩雲子他們請來的黑道魔頭!”

龍慧大師搖頭道:“師弟休得胡說,此人若是黑道魔頭,為兄的隻怕已死在他的掌下了。今日之事,隻怕我們果有不是。”

張小寶見此地耳目眾多,個個都吃驚地望著自己,心恐露了痕跡,身形一閃,消失在夜色之中。待他悄然回到西宛客店,那西門娜正立在窗台邊等他。

見他到來,西門娜忙迎上來道:“公子回來啦?我……我……你若再遲來一會,我便要走了!”

張小寶吃驚道:“姐姐要去哪裏?”

西門娜道:“我們既已泄露了身份,此地是不能再呆了的,我爺爺他們已在外邊等我了。我們……我們自是要回西北老家了。”

張小寶頓了頓道:“這客店怎麽辦?”

西門娜道:“爺爺自會托人照料的,或租或賣都無礙,我家也不在乎這麽一個客店。張公子,大恩不言謝,他日……他日你若有用得著我們時,隻管來找我們便是。這是我家的信符。”說著遞給張小寶一塊小巴掌大的白玉,那白玉上刻畫著一個紅色的圓球,圓球上寫著“西門氏行使令”幾個字,西門娜道:“這是我爺爺吩咐過的,要我交給你。凡是持有令牌的人,在霹靂門中都是最受尊重的,但有所需,西門家的人都會幫忙的。隻是……你千萬不要讓別人得了去。”

張小寶接過令牌,感激道:“多謝姐姐厚意,請代我向你爺爺致謝。我……我若能幫你們做什麽事,我也是在所不辭的。”

西門娜望了望張小寶,兩眼微微紅潤,頗有不舍之色。怔了片刻,忽然匆匆道:“我……我得走了,公子多多珍重!”

張小寶也忙道:“姐姐也多多珍重。”話才說出,西門娜已消失在夜幕之中。

次日早飯後,張小寶離開了客店,直朝嵩山馳去,一路上不時有僧人往返,幾經詢問,得知那廣德長者是在少室山。那少室山乃是在西麵,離城約有二十來裏路,張小寶放馬奔來,不覺已近少室山。穿過一片叢林,忽見路中坐著一個手提酒壺的老者,張小寶奔馳甚疾,待見了這老者,那馬已到了老者的麵前,張小寶忙勒馬頓步,那馬前蹄懸空,人立而起,卻依然穩不來勢,眼見那馬就要踏破老者的頭顱,忽見那老者仰頭噴出一口烈酒,射在馬的頭上,那馬打了個響鼻,居然頓身卻步,馬首正貼在老者的頭上。隻聽老者醉醺醺道:“畜生,你也要喝酒麽?”提著酒壺朝馬嘴裏倒去。

張小寶見這老者一身儒服,醉態朦朧,依稀認出便

是昨日見到的那個儒服老者。心下暗暗吃驚,嘴裏忙道:“老前輩,我這馬是吃不得酒的,多謝了。”

當下將馬勒過一邊,要從旁邊馳過。忽見那老者身子一閃,又已坐在馬首之前,兩眼半睜半閉地望著張小寶,喃呢道:“小孩兒家要去哪裏?這裏豈是你亂闖的地方?快快回去,免得你爹娘著急。”

張小寶暗暗戒備,心想昨晚西門娜曾看到他在客店房間窺探自己,莫非果然是衝自己來的不成?隻不知他是什麽人,若是黑道魔頭,昨日怎會出言譏罵鄔堂主他們?昨晚又怎會出手救人?當下道:“晚輩要去拜訪一個人,還望大俠讓我過去。”

那老者道:“拜訪誰?”

張小寶道:“拜訪廣德長老。”

那老者連連揮手道:“快回去快回去,休得在外惹是生非,苦了你爹娘。”

張小寶心想這老者不測高深,若是交起手來,隻怕果然能阻住了自己,看他這架勢,旨在阻我上山,也不似要傷害我的。哼哼,我有要事在身,不可與他胡纏,須得早早脫身才是。遂勒馬避到一邊道:“我確是有要事待辦的,前輩為何阻我?”

那老者昂頭飲酒,全不理會他。

張小寶忽然打馬飛奔,從路旁直插過去,將那老者拋在後麵。

奔了一陣,張小寶才籲了口氣,忽見前麵又坐著一個手提酒壺的老者,駭然便是剛才那儒服老者!宋玉心下暗暗驚駭,不知這老者用的什麽身法,心想我剛才少說也奔了四五裏路,這老者居然仍能趕在我的前麵,其輕功真是驚世駭俗了!

隻聽那老者慍道:“你這孩兒好不曉事,怎的全不聽老人家的勸告?你這般單槍匹馬跑了出來,你爹娘知不知道?”

張小寶頓了片刻,道:“前輩快放我過去,我父母已去世了的。”

那老者似是大吃一驚,忙問道:“此話當真?是什麽時候去世的?”

張小寶黯然道:“我爹娘他們是在二月份去世的。”

那老者忽然怒道:“當真是胡言亂語!胡言亂語!我打你這不孝之子!”說罷揮掌朝馬上打來,勁風到處,張小寶身子微側,暗暗驚道:“這老頭兒好深的功力。”也不由慍道:“前輩休得胡纏,誤我大事!若再不讓我過去,休怪我做晚輩的失禮了!”

那老者怒道:“好小子,你竟敢在我麵前放肆!給我滾下馬來!”又發掌打來,這一掌用了八成功力,滿以為張小寶會摔下馬來,不料張小寶隻在馬上微微晃了晃,也揮掌朝他打來,嘴裏道:“前輩定要逼我出手,我卻是不得已了。今日我是必得上山的。”掌風到來,那老者大吃一驚,咦了一聲道:“你是誰?快快說來!”

張小寶兀自發掌擊來,嘴裏道:“前輩是誰?也快快道來。”

老者怒道:“好小子,學得幾分本領,竟敢目無尊長,我替你爹媽來教訓你。”當下雙掌齊發,勁氣如濤,朝張小寶直壓過來。

張小寶的坐騎連退數步,自己在馬上也被罡風逼得透不過氣來,心驚之餘,不敢怠慢,忙飛身

下馬,迎上老者,兩人霎時戰成一團。但見掌影翻滾,人影飛旋,罡風四起,如波似浪。兩人愈鬥愈烈,轉眼已交手三百餘招,那老者愈鬥愈驚詫,他先時尚未施全力,數十招過後,才知這少年竟是個稀世高手,功夫竟不在自己之下!當下全力施為,兩人直鬥得天昏地黑,不覺已交手到千招之上。

老者暗暗驚疑不已,隻覺張小寶武功博雜,招式精奇,似用之不盡,層出不窮,鬥了這許久,自己非旦沒占得便宜,居然看不出他的確切來曆!心想自己縱橫江湖,名揚四海,沒想到今日竟勝不了這少年!

張小寶也愈鬥愈著急,心想自己大事在身,這老頭兒糾纏不休,再鬥上千招,自己也未必勝得過他。況且這老者輕功卓越,自己便是仗著寶劍,施出殺招,隻怕也奈他不何。而且誰知他是不是也留有後招殺手?他遲遲不下殺手,便是留有餘地,或者心存仁慈,我一個晚輩,又不知他的來曆身份,無冤無仇,怎可先下殺手?若是脫身,隻有早早退讓才是,想來他也會知難而退,不至逼人太甚的。正要罷手退下,忽聽那老者叫道:“錯了錯了!果然是我看錯了人!”

張小寶忙乘機退下道:“晚輩多多得罪了,前輩是把我看成了另一個人?”心想這老者隻怕是南宮羽雲的父執親友,以為我便是南宮羽雲,恐我出事,才代他父母管教阻撓的。

那老者歎了口氣道:“後生可畏,後生可畏,我沒想到世上還有你這麽一個人!”言語之間甚是驚疑。

張小寶拱手道:“晚輩就此別過!”上馬欲走,老者道:“你要找的廣德長老已去了太室山,今日隻怕不會回來了,你若是定要找他,須得去太室山。唔,我看你神貌不凡,言行禮執,異日定會名重武林,造化無限。隻是江湖險惡,人心難測,切不可輕信了別人。小孩兒,你好自為之。”身形一閃,轉眼便消失在叢林之中。

張小寶暗暗歎道:“這老者好俊的輕功!”當下勒馬徘徊,不知該不該相信這老者的話,這少室山高聳雲天,〈海拔1512米〉若是廣德長老果然去了太室山,自己趕將上山豈非白費功夫?正猶豫間,忽聽有人作歌道:“汲井漱寒齒,清心拂塵服。閑持貝葉書,步出東齋讀。真源了無取,妄跡世所逐。……”卻是一個騎在牛背上的幹瘦老僧,隻見他手上捧著一本佛經,搖頭晃腦,嘴裏唱的卻是柳宗元的“晨詣超師讀禪經”。

張小寶見他僧衣破爛,褲腳高卷,頭上光光,卻似一個農夫,不倫不類,心中微微一怔,上前道:“請問大師付,廣德長老在不在山上?”

那老僧打量了張小寶一眼,微露吃驚道:“你是誰?找他作甚?”

張小寶頓了頓道:“晚輩受人之托,有信給他。”

那老僧又望了張小寶一眼道:“廣德去了太室山,今日不知會不會回來?”說罷催牛緩緩走過,嘴裏唱道:“歸去來兮,田園將蕪胡不歸?……雲無心以出岫,鳥倦飛而知還……”又扭頭望了望張小寶,似頗有深意。

張小寶呆了片刻,忙打馬朝太室山奔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