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那天沈雪怡與張小寶話別,心裏好生難過,不知從此一別,何日方能再見?望著張小寶離去的背影,正暗暗感傷,忽聽馬蹄聲響,身後閃出四騎人馬,騎者個個英姿颯爽,身背弓箭,腰佩長劍,卻原來是她的四位師姐。四人的馬上都馱著兔子獐子等獵物,顯是打獵歸來。

大師姐蘇曉敏與雪怡感情甚篤,兩人無話不說,情同姐妹。隻聽她道:“張公子要離開衡山?”

沈雪怡含羞點頭:“去京城趕考呢。”

蘇曉敏微笑道:“難怪你依依不舍,這張公子天人碧玉,氣勢不凡,將來一定高就,你該歡喜才是呢。”說罷又肅然道:“師傅有要事召我們回去,快上馬。”

沈雪怡怔道:“莫非是無錫慧山那事兒?”

二師姐方淩英道:“隻怕就是那事兒。”言罷,大家速速打馬奔去。

原來,一年前她們的師傅飛天佛女突然收到一封來自無錫慧山的信,當即召集眾弟子說:“為師歸隱三十來年迄未行走江湖,也不允許你們在外顯露自己的武功,師門一脈源遠流長,個中曲折想你們還是不知道的好,為師的也有難言之隱。凡事但求心之所安,莫負人倫天道,可以不拘小節。今日......今日召你們來,為師的有事相托。”

眾弟子心中都暗暗吃驚:師傅一向嫻靜安祥,今日這般神情,隻怕事體非同小可!隻聽飛天佛女道:“為師的有個妺妺在無錫慧山的白露村,她近日麻煩正多,恐怕凶多吉少。唉,我本以為昔日陰霾早散,豈知……卻如杜詩中索賠說:‘一臥滄江驚歲晚,幾回青瑣點朝班。’哼哼,我雖然淡泊江湖,那又真能忘了這許多!今日想來,隻怕也是自信自欺罷了......蘇曉敏

,你與淩英,謝琳立即動身去無錫,將我妺妺接來。以你們的武功,已勉強可以行走江湖了。此去旨在接人,不到曉敏一萬不得已,不可妄動幹戈。蘇可持我的寒心劍去,此劍曾使許多江湖無義望而生畏,希你不要折辱了此劍。”

蘇曉敏等人唯唯應諾,滿以為從此可以獨樹師門之旗,大展門風。不料趕到無錫慧山,那偌大的白露村竟不見一個人影,幾經尋查才在離村三裏外的路口遇見一老一小兩個人。那老的一身黑布衣服,滿臉皺紋,年約七旬,柱一根龍頭拐棍,看模樣似是個老頭子,卻又作老太太裝扮。那小的才八九歲,麵色淡白,沒有一絲血色,看起來弱不禁風,但長相卻甚是清秀,衣著華麗,乃是男孩。

眼見曉敏三人走來,那小孩兒道:“陳婆婆,這三人是不是俺外婆家的?”

那老婆婆冷哼了一聲說:“小孩兒別多嘴。”隨即又大聲道:“來的可是飛天佛女門下?”

三人見這老太婆顫顫巍巍,說起話來居然如此洪亮,微感驚訝,心知遇上了武林中人。同時三人卻都誤解了老太婆的問話,蘇曉敏率爾答道:“老前輩識得家師麽?”

那老嫗冷冷一笑道:“你們既是她的門下,說不得要屈尊就駕跟我們走了。”

蘇曉敏三人一片訝然,同時反詰,道:“老前輩要我們跟你到哪裏去?”

“去了就知道了。”

淩英道:“老婆子你什麽意思?”

緊跟著謝琳不服氣地道:“你老太太說的什麽話?”

隻見那瘦小孩兒道:“陳婆婆要你們去俺家呀!俺爺爺要你們重歸門下,俺外婆也不肯去的,隻是......隻是......”這小孩一口膠東腔,說到這裏被那陳婆婆止住了,隻聽陳婆婆道:“你們師傅都去了,難道你們竟要尊貴些不成?或者你們的能為竟勝過了師傅麽?”

這時蘇曉敏始知老太婆說的乃是師姨悟天佛女,心中暗暗責備自

己太粗心,正警醒自己往後須得小心謹慎,江湖險惡,來日方長,卻見淩英、謝琳已拔劍在手,這二人甚是剛烈,一個道:“這瘋婆子胡說八道,我們師尊豈識得你這不男不女的人物!”一個道:“老太太不知天高地厚,我們豈怕了你不成!”

話音未落,忽覺周圍多出了好些人,這些人竟似早就跟蹤了她們的。隻見左邊一勁裝漢子拱手道:“稟婆婆,離村數裏內已無他人,這三人......”說著扭頭望了望曉君三人,“似是從外地回來的。”

那老婆子微微點頭作答,朝三人道:“你們從哪裏來?看今日白露村這等如臨大敵的架勢,似是有仇家找上門來一般,你們可是去搬救兵了麽?”見三人不答,又沉聲道:“莫非你們師傅要你們去請人來對付我們麽?”

這邊三人且驚且疑,不知對方是什麽來路,看來個個武功不弱。此時淩英和謝琳也已明白對方將自己當作了師姨悟天佛女的門下,卻都不言明,三人一般心思,都不想披露自己的身份。猛聽那勁裝漢子大聲喝道:“快回婆婆的話!你們從哪裏來?”

“好哇,今日裏遇上強盜了!”方淩英性子較為急燥,她原本出身江南大鏢頭之家,從小見過不少真刀真槍的搏殺,不象同門姐妹那樣初臨陣勢。隻見她挺劍而上,直刺發話的勁裝漢子。

那漢子四十多歲,粗眉闊嘴,十分魁偉。他似不把方淩英放在眼裏,並不拔劍,右臂揮動,直奪淩英手中的劍。不料方淩英劍勢快捷,招法精妙,那漢子手臂乍伸,便覺寒氣襲人,劍尖已抵自己脅下,驚得他倒翻一個跟頭,險些跌倒,嚇出一身冷汗。

旁邊那陳婆婆咦了一聲,滿臉驚疑。那漢子蹂身再上,手中已多了一柄長劍。一陣叮當聲響,兩人殺成一團。但見劍光霍霍,淩英居然仍占上風。

那漢子惱羞成怒,呼喝連聲,卻始終奈何不了淩英,鬥得一會,漢子漸顯不支。忽聽陳婆婆幹咳一聲,略略揮手,那漢子立即退下,滿臉羞愧,神情甚是難堪。隻聽老太太叫道:“好劍法,好劍法!嗯,端的不錯。隻是悟天佛女未必能**出這般身手的弟子,說,你這套柔雲劍法是從何處學來的?怪不得你如此大膽!”

“快說,快回婆婆的話。”周圍那些漢子大聲附和,這些人個個持劍在手,將她們三人團團圍住,人數剛好是她們的三倍。另外尚有兩個青衣女子,立在陳婆婆和那華衣小孩的兩邊。她們似比那些漢子更為沉著,地位也似比他們要高些。

淩英怒道:“不要臉,依仗人多麽?”這時她已回到蘇曉敏身旁,與謝琳一左一右,兩人不時拿眼詢問蘇曉敏。

蘇曉敏秀眉微蹙,剛才她沒料到淩英會忽然出手,來不及阻止,想起臨行時師傅叮囑再三,不到萬不得已時不可妄動幹戈,故此時她仍未拔劍,嘴裏道:“老婆婆,你說我們師傅去了你們那兒,你們是什麽人,貴派在什麽地方?”

陳婆婆嘿嘿笑了笑說:“你們去了自然知道,不必多問。”話音剛落,不料那小孩兒道:“我家離這兒很遠的,在蓬萊島呢。”這小孩兒快語相答,陳婆婆想阻止已然不及,隻拿眼瞪了瞪他。那小孩兒並不懼她,兀自悠然自在。

那陳婆婆道:“好了,你們把兵器留下,隨我去見你們師傅。哼,跟了我們,也算是你們的造化了。”

蘇曉敏也生硬道:“幹嗎要留下兵器?要是我們不從呢?”

陳婆婆沉聲道:“你們若不識好歹,又豈能由得了你們?”

蘇曉敏冷哼一聲,粉臉倏變,嘴裏道:“隻怕沒那麽容易吧!”身子徒然直射而出,但見寒光閃處,已有兩名漢子中劍倒地。

陳婆婆滿臉驚鄂,兩眼緊盯著蘇曉敏手中

的寒心劍。大聲道:“住手!”

不料蘇曉敏勢如脫兔,劍似流星,直向老太婆逼來。

原來蘇曉敏省時度勢,心知隻要擒住這老太婆和小孩兒,就不怕找不回師姨。是以便不理會陳婆婆的喝問,手挽花環,劍走東宮,所使劍招乃是師父的天雲三重劍法中的第二重劍法“騰雲劍法”。意欲一舉擒製這一老一小。

倏見青影一閃,眼前忽然封來兩柄長劍,卻原來是那兩個青衣女子。她們的身手似比那些漢子高出不少,劍法也不盡相同。蘇曉敏暗暗吃驚,一時無法得手。

隻聽陳婆婆道:“想不到老婆子我老眼昏花,居然看走了眼,原來,原來悟天佛女的姐姐澹台明珠還活著!她的寒心劍既在你手中,想來你便是她的掌門弟子了。不簡單,不簡單呀!居然學會了她的騰雲劍法。阿倩、阿雯給我退下,快去那邊製住了那兩個丫頭。哼,她們雖然傷了我們幾個人,看在已故的老掌門份上,留她們一條性命便是,卻也別太便宜了她們。”

原來那邊淩英、謝琳在敵人的圍攻之下,也已施展了騰雲劍法,這路劍法淩厲非常,已有兩名漢子倒在她們的劍下。那為首的漢子因先前敗在淩英的手下,心浮氣躁,羞憤不已,急欲挽回麵子,卻不免露出破綻,被淩英一劍刺穿右臂,長劍落地,眼看無法再戰。

陳婆婆經驗老到,心知餘下的四名漢子決非對方敵手,她早知紫雲霞女的天雲三重劍法的厲害,第一重“柔雲劍法”乃是基本,此劍法自保有餘,稍兼攻擊,百無破綻,甚是嚴謹,第二重“騰雲劍法”則看似全是進招,淩厲異常,其實攻中有守,環環緊扣。第三重名曰“穿雲劍法”,乃是天雲三重劍的精髓,這三重劍法須得功力深厚者才能練成,飛天佛女的門下隻有蘇曉敏一人才學成此劍。她從師二十多年,功力非比尋常,深得師父的器重,而淩英和謝琳也隻學會第二重劍法,雖是如此,卻已令人刮目相看了。此刻臨敵,三人都是剛涉江湖,初試鋒芒。

那陳婆婆識得厲害,惟恐蘇曉敏已學會三重劍法,當即喚下阿倩、阿雯二人,免遭其害。心想以阿倩倆人的武功或可對付謝琳倆人的二重劍法,且有四名漢子相助,料想無虞的。

陳婆婆喚下二人,當即大喝一聲,揮動拐杖,竟親自動手搏殺。但見人影乍閃,蘇曉敏眼前已泛起一片黃光,手中寶劍觸之錚錚脆響,振得手臂隱隱發麻,那拐杖竟是金器所鑄。蘇曉敏心下駭然,這龍鍾老太婆居然如此厲害,功力之深還在自己之上,所使棍法奇詭莫測,招招皆是殺著。自己手中的寶劍竟無法遞進分毫,正欲施展第三重劍法,忽聞一聲童音道:“婆婆不要傷了她性命!”

卻原來是那小孩兒。隻見他正玩弄著幾枚碧綠的小珠玉,小手翻上翻下,甚是靈巧,那五、六枚小珠子在他兩隻小手間往返飛舞,居然不曾跌落一枚。

“哼哼,我倒要看看悟天佛女究竟厲害到什麽程度,別人怕她,我可不怕!”陳婆婆手中拐杖有如長蛇吐芯,忽伸忽縮,左右閃躍,均是厲害殺著,不知什麽古怪招法。

焉聞一聲嬌叱,蘇曉敏手中的劍勢已變,天雲三重劍中的穿雲劍法已然施出,但見點點寒芒,如流星,似閃電,朵朵花環,如浮雲,似迷霧,隻聽一陣金屬撞擊聲,老太婆暴退數尺,手中拐杖已成兩段,左手上臂也被鮮血染紅。

陳婆婆愕然呆立,兩眼直直地望著蘇曉敏,似不相信這一切,殊不知這還是她的功力高出蘇曉敏,加之蘇曉敏乃是初試牛刀,並無對敵經驗,也無意要傷她性命,她才得以全身而退,否則隻怕她那條左臂已是不保了的。

那小孩兒叫道:“別打啦,婆婆你傷得重麽?倩姐雯姐快過來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