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寶大喊道:“蘇姐姐請留步。”

蘇曉敏剛才一番拚鬥,氣血不暢,隱有內傷,一邊行走,一邊服了一顆師門的催生還魂丹,聽得張小寶呼喚,不由止步回頭道:“張公子還有何事?”

張小寶翻身下馬,道:“蘇姐姐,你的馬給那惡賊搶了去,如何趕路?我這灰兄弟乃是一匹千裏寶馬,你便騎了它如何?”

蘇曉敏不覺笑了笑道:“你叫它灰兄弟麽?咦,果然是一匹稀世寶馬。你如何可以輕易送人?回去如何交差?”

張小寶聞言不禁黯然神傷,歎了口氣,卻也不想再提那傷心事,隻道:“蘇姐姐為了我連性命都不顧,我又豈在乎一匹馬......”忽想起這灰兄弟神通靈性,不禁抱著馬首親了親,灑淚道:“灰兄弟,多虧你救了我,從此一別,你要好好聽蘇姐姐的話,隻有她才能保護你。”並將韁繩遞給蘇曉敏道:“蘇姐姐,這馬能通人性,你若善待它,它決不致虧負你的。”

蘇曉敏凝神望了望張小寶,見他如此哀傷,渾不似初次見到他時天真明爽,頗感意外。暗想這小東西生得如此聖潔,決非輕浮之輩,適才為何竟不知禮儀,在大庭廣眾之下拉著我不放手?看來定有原故。又想我剛才對他也似太過凶狠了些,其實他年紀尚幼,又自小嬌貴,遭了那惡賊的折磨,自是不免有些失態的。我在眾目睽睽之下雖要顧及禮儀,卻也不該傷了他的自尊心。難得他如此敦厚,居然還要將這寶馬送給自己。不覺心有歉意,柔聲道:“張公子,你何以這般憂傷憔悴?你不是去趕考了麽?怎會被人劫持到此?”

張小寶禁不住潸然淚下,泣不成聲。

蘇曉敏見他如此悲慟,心知有異,忽又覺他到底年幼,完全是個不懂世事的小孩兒。禁不住一邊替他擦淚,一邊撫慰道:“好弟弟,我知道你定是受了委屈的,別哭,啊,有什麽委屈隻管跟姐姐說。”

張小寶一邊哽咽,一邊將自己這些天所遭厄運,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聽得蘇曉敏怔了半晌,方摟著他道:“好弟弟,別哭,姐姐替你作主,殺了那幫惡人。哼哼,我也正要找這些狗賊算賬呢。咦,你……你打算去哪裏?”

張小寶茫然搖首,傷神不已。

蘇曉敏歎了口氣,心想難怪他要跟我走,果然可憐。隻是我眼下須得去山東蓬萊

,若是將他帶去,隻怕諸多不便,況且第一次登門怎可便帶一個少年男子去?我在這世上也是舉目無親,除了山東蓬萊蘇家,便隻有逸雲莊了,而今天施莊主又恰巧不在莊裏,若將這張公子寄住在那裏,一來那裘萬江少不了要去窺伺的,恐怕也不得安穩,二來施莊主本人不在,也擔心別人冷落了他。沉吟一會道:“你除了外公一家還有什麽親人麽?”

張小寶頓了頓道:“還有個大姐在杭州,隻是……她不懂武功,我怕那些惡魔又找上來連累了她,更比不得威德鏢局。”

蘇曉敏想了想道:“你去過她那裏麽?”

張小寶道:“不曾去過的。昨日聽外婆說,姐姐的公爹似是新近又升了官爵的,他以前做的似是什麽都尉,現下卻不知是什麽官?”

蘇曉敏沉吟了一會道:“這樣吧,我們先去你大姐那裏看看,若是穩妥的話,你便先住在那裏等我幾天,待我辦完了事便來接你。若是不穩當呢,我們再想辦法。總之,姐姐我是不能讓你再受這般欺淩了的。”

張小寶望了望蘇曉敏,聽她言語親近,神態關切,果然便如親姐姐一般,不覺哽咽點頭道:“多謝姐姐關照。”

蘇曉敏憐愛地拂了拂他的頭發,柔聲道:“若是有人提起我,你隻說我是你姐姐便可,不要道明了我的來處。往後你隻須叫我姐姐便是,我也打心眼裏喜歡你這個弟弟的。”

張小寶欣然道:“知道了,姐姐,往後你教我武功行麽?”

蘇曉敏笑了笑道:“你要學武我是讚同的,隻是不能跟我學,唔,你資質不凡,姐姐自要替你找個好師傅的。——上馬,我們這便去杭州。

兩人一路上馬不停蹄,黃昏時辰便已來到杭州城。隻見殘陽如血,彩靄朦朧,整個城池便如同五彩畫兒一般,適是花朝節令之時,城內城外繁華似錦,遊人如梭,處處花香陣陣,笑語翩翩。兩人在城門外下了馬,到了城內,蘇曉敏道:“你知道大姐的住宅麽?”

張小寶望了望這繁鬧的街市,惘然道:“我隻知道他們是住在城西的,我姐夫叫花江成。”

兩人朝城西走去,一經詢問,居然很容易便打聽到了。原來花江成一家在城西建了個花家園,甚是氣派,在杭州城內乃是一流的大宅院。花江成的父親花不同,新近升至杭州通判。這通判

之職僅次於知州,又稱監州,頗有實權。花不同乃是壽州人氏。

張小寶的姐夫花江成也在軍營中供事,現任都頭之職,所謂“百人為都”,也掌管百來個人,兩人來到那呂家園前,遠遠望雲,隻見紅牆院內屋脊高聳,第宅昂然,內有芭蕉隱隱,翠柳萌萌。圍牆外三道獸頭大門,兩邊的偏門未開,隻有中間的正門有人出入。正門上寫道“花家園”三個大字。兩人牽馬剛要進雲,忽從裏麵閃出兩個公差模樣的人來。一人道:“兩位是什麽人?到這裏找誰?”

蘇曉敏道了來意,那兩人忙堆笑道:“原來是姑爺到了,快請快請。”一人趕先進去通報了。

張小寶兩人進得院來,但見裏麵芭柳成行,花草如茵,大廳門口人來人往,文官武職,錦衣華服者居多,門庭若市。兩人剛走近廳門,便聽得裏麵謔浪笑徼,把酒**,原來廳裏正大排宴席。

這時早有小廝接過兩人的行李馬兒,在前引路。入得廳內,隻見酒池肉林,賓客滿坐,竟不下百人。四壁牆上貼滿了字畫,煥然生輝。那畫貼諸如“登科流年”、“歲寒三友”、“青囊春暖”等圖。字貼金匾則多,有對聯如:“香飄玉惠春無價,芭吐丹砂步青雲。”“祥雲連東隅,紫陽透九霄”“浩氣長存舒錦繡,德澤如露綴朱璣。”等等,又有“明月如鏡”、“天馬行空”、“浩然正氣”、“百福齊臻”等匾,均為親朋相贈,唯有正中壁上一匾所書“慎遠思追”似是自家所置。忽見從側麵廂房裏匆匆走來一位嫋娜纖柔的少婦,後麵跟著兩個十五六歲的丫環。

那少婦麵若桃花卻悒鬱脆弱,眼似秋波又淚光婆娑,似哀似訴,如梨花帶雨,見了張小寶,老遠便哽咽道:“弟弟……”張小寶也隻叫了聲姐姐,兩人便都已泣不成聲。這時大廳裏酒肉飄香,笑語喧嘩,許多人都吃驚地朝這邊觀望。姐姐一邊哭泣,一邊拉著弟弟和蘇曉敏匆匆走過大廳,進了廂房,又來到了一間雅室。放開張小寶,抹著淚水,也不待張小寶引見,便朝蘇曉敏行禮道:“多謝姐姐送我弟弟來。”

蘇曉敏也忙還禮道:“姐姐何必多禮,我與令弟在湖南便相鄰相識,彼此行旅,不在話下。”

蘇曉敏道:“姐姐,今日若非小敏姐姐舍命救我,隻怕再也見不到你了。”遂將父母親人之死及自己遇險之事說了個大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