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兒怒道:“比就比,你當我怕了你不成!”

張小寶忙道:“不要比了,這些天你們動不動便爭強鬥勝,倘若傷了性命如何了得?”

張小寶嘴裏如是說,心下暗道:“你們無端爭強鬥氣,常常把我牽扯在內,師娘雖未明著說我,那神情隻怕已怪我生事,我沒來由地給你們背黑鍋。”

玲兒望著張小寶冷冷一笑道:“你是怕我傷了她,還是當心她傷了我?”

張小寶心中煩惱正多,又見她們年紀比自己還小,全沒想她們已是蒙朧少女,初曉春意,卻暗暗忖道:“玲兒好勝心切,喜歡人奉承她的劍術勝過錦兒,我不如便順著她的性情說話。”不由道:“我自然是怕你傷了她的,你的劍術......”一語未了,玲兒已經帶著哭聲怒道:“我知道你向著她,便讓她刺死我好了,遂了你們的心願。”右手連揮,朝錦兒猛刺過來。

錦兒身子雖然矮些,卻十分結實,氣力尤在玲兒之上,二人同出一師,功力相若,當下也出劍還招,絲毫不亂,臉上隱含欣喜之色。兩人愈鬥愈烈,數十招過後,兀自不分勝負。忽聽玲兒一聲嬌叱,長劍閃擺,如蛇吐芯,寒芒已在錦兒身上劃過,又聽錦兒驚叫一聲,將長劍拋在地下,捂著左肩哭叫起來。隻見她左肩濕漉漉的紅了一大片,顯是受了傷了。那玲兒持劍怔怔地望著錦兒,見她捂著的手溢血不止,一時驚得不知所措。

張小寶見狀,也暗暗吃驚。他雖然武功尚淺,卻隱隱記得玲兒剛才那一招,早些天曾在大堂裏演試過,乃是一個猥瑣老漢教她的,並非本門武功。

隻聽錦兒恨恨哭斥道:“好哇,你這般狠毒,竟要用別派的武功刺殺了我!我......我找外公外婆去!”

望著錦兒匆匆的背影,玲兒不覺膽寒,自那天在大堂裏演試出這招劍法後,外公便嚴加嗬責,不許她再度使用。如今自己竟用這招劍法傷了錦兒。待會兒還不知如何發落自己。心下惴惴,隻怔怔地望著張小寶。

張小寶也暗暗著慌,這些天錦兒玲兒常常又打又鬧,連帶將自己拉扯了進去,已覺師娘神色不悅,隱有責怪自己之意。這回隻怕少不了要擔幹係,心中也不知如何是好,也隻是怔怔地望玲兒,兩人相視無言。

過了一會,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吶,卻見康林怒衝衝地走了出來。玲兒見是父親,嚇得兩腿亂顫,雙眼發直,卻不見外婆出來。那康林也不打話,走將過來,伸手就是幾個耳刮兒,直打得玲兒團團亂轉,兩邊的臉上腫起老高,好一陣才聽她尖聲哭出來。康林這才罵道:“你這小賤貨,竟敢如此胡來,今日我剝了你的皮!”隨手折下一根柳枝,劈頭蓋臉抽打起來。

張小寶見玲兒哭聲尖厲,甚是可憐,不禁代她求情道:“師兄,求你饒了她這一回吧。”

康林邊打邊忿忿道:“哼哼,平日裏太過嬌縱了她,今日卻饒她不得!”嘴裏說著,手下絲毫不緩,直打得玲兒哭爹叫娘,又大喊外公外婆。

忽見卓老太太走出來道:“別打她頭臉!別打她頭臉!隻打她的手腳!瞧她還胡來不?”

老太太一手拉著錦兒,一手指指點點地朝玲兒斥道:“你這鬼丫頭,無

法無天,竟不顧手足之情,下得這手!偏偏又敢使出那邪派武功!哼,今兒個須得讓你吃夠了苦頭。唔,你這時叫外婆了?你叫外婆也無用,今日我是打定主意要叫你爹爹懲治你的!須得......呃......別打了,快住手!快住手!”

老太太到底心下憐憫,不忍讓女婿再打,連聲喝住。她一向十分看重兩個孫女兒,隻因錦兒自幼父母雙亡,比不得玲兒有父母疼愛,心裏不免更是寵她。今日見玲兒將她傷成這樣,自然心疼萬分,否則也決不致讓康林動手打玲兒了的。

此時錦兒已換了一身衣服,左肩上的傷口已然上藥包紮好了。淚水汪汪,兩眼卻直直地望著張小寶,也不理會玲兒如何叫喚。老太太見康林餘怒未息,一壁斥罵,一壁揮手又要打將過去,便趕過去將玲兒拉到自己懷裏,嘴裏道:“算了,算了,臉兒都腫起老高了。今兒兩個都吃了苦頭,往後可不許再胡來了,聽到麽?”

玲兒一邊抽泣,一邊點頭,端是楚楚憐人。

老太太歎了口氣,也不理會張小寶,拉著兩個女孩兒朝屋裏走去,嘴裏道:“且到我房裏歇著,外婆拿栗子給你們吃。”

這邊康林默默望了望宋玉,也轉身走了。

張小寶心下憂鬱,回到房裏,百無聊賴。不覺信步朝外走去。剛走到前院轉角處,隻聽有人悄聲道:“師父將那廝擒了來,那自是說明他老人家的武功強似於這廝,卻如何這般忌諱,做了這許多手腳?如今這廝便是四兩力氣也承受不起,為何還要讓他吃什麽逍遙散?又要他說出什麽武功心法來?”

又聽另一人道:“阿彪師弟,這個你卻不知道了,那廝乃是江湖中數一數二的大魔頭,隻怕師父也未必當真敵得過他的,你不見他的筋脈都給挑得七零八落?隻怕他被擒時便已喪失了武功的。”

先前那阿彪又道:“如此說,這廝豈不是先已著了道兒?才……呃——誰?”

這邊張小寶忙答道:“是我,兩位師兄在此作哨麽?”那兩人見是張小寶,隻冷冷地點點頭。

張小寶已知他們瞧不起自己,也不多說,匆匆走過,隱隱聽得後麵那阿彪說道:“瞧他銀樣蠟槍頭,小小鬆包一個,仗著他家有些錢勢,卻到這裏來裝模作樣,隻想沾了我們師父這大招牌的光,好圖個虛名。嘿嘿,隻怕他經不起我們一個小手指頭!”另一人道:“說的是,他哪似學武之人?”

出了院門,張小寶不禁深深歎了口氣,不知不覺又走出了卓家堡,放眼那縱橫的江河,起伏的山丘,心裏又寬懷許多。一路行來,但見花紅弄色,柳綠鋪蔭,景色如畫。信步所至,不覺到了數裏外的一個小集市之中。忽見有一群人在大聲呼喝,又隱隱聽得有人啼哭,一時好奇,不禁走了過去,原來人群中有一老一少兩個賣藝人,老的年約七旬,麵貌憔悴含剛,雙目怒火灼灼,手持一把玄鐵劍,擺開架勢,就要發招。那小的乃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女,身材窈窕,麵目嬌嬈,姿色動人。

但見她眼淚婆娑,含屈含羞地泣道:“求大爺放過我們吧,我們為生計所迫,衝撞了大爺,不知大爺這裏的規矩,我們離開貴地便是,何必……何必定要如此相逼,分出生死?

立在他兩人麵前的是五個勁裝大漢,另有一人身材高大,三十多歲,頭帶烏紗方帽,身著皂羅長袍,手持一柄雙刃長劍,咄咄笑道:“小姑娘怕見生死也不難,隻需你爺爺點頭肯首,若是我輸了與他呢,便放你們走路,今日這場子費便由大爺我加倍付了與你們;若是你爺爺輸了呢,嘿嘿,大爺我乃是喜歡上了你,便留下你給我做個如意夫人怎樣?哼哼,大爺我決不至會虧待了你的,總強似這賣臉賣相十倍百倍。小姑娘,你意下如何?”

那少女又羞又腦,才待說話,那老者怒道:“你這潑皮,如此仗勢欺人,老夫便與你拚個死活。來來來,發招吧!”

那少女拉著老者道:“爺爺,你大病初愈,萬萬使不得!何必跟這潑皮一般見識?我們離開此地便是。”

張小寶見這少女年齡也不過比玲兒錦兒大得一二歲左右,卻這般懂事憐人,不覺大是感歎。又見那幾個不懷好意的漢子,居然都是卓家堡的人,有二人還是自己的師兄。為首的長袍漢子乃是師叔不凡的獨生兒子卓子昂,他的武功已盡得乃父真傳,想來他的身手不弱。

張小寶隻恐那老者不敵喪命,心裏甚是忿忿不平,卻聽卓子昂揚聲道:“哼哼,你們既是江湖中人,豈會不懂江湖規矩?你們既不守規矩,又目中無人,豈可說走便走?這是什麽地方?”長劍一揮,已與老者鬥作一團。霎時便見一片劍光,少女連退數步,驚呼連聲。

那老者劍法嚴謹老到,頗有功力。卓子昂招式迅捷淩厲,凶猛異常。兩人鬥了四五十回合,不分勝負,卓子昂四麵遊走,劍招愈使愈快,卻始終攻不進去。那老者進守自如,絲毫不亂。

張小寶初涉劍道,見兩人劍勢沛然,十分精奧,也大是感佩。心想這老者委實了得,卓子昂也果然厲害,隻不知師姐卓玉芬比他又如何?那兩人又鬥了一會,老者到底年邁有病,不及卓子昂身強力壯,百餘招過後,已是氣籲喘喘,額頭見汗,腳步滯緩。眼見老漢不敵,張小寶心有不忍,走過去拉著那兩個師兄道:“兩位師兄,那老頭兒挺可憐的,求師兄講講情,放他們走算了。”

那兩人望了望他,一人冷冷道:“是你?哼,說什麽情?要說你自己說去,師父既這般看重你,自然是你的麵子和本領都比我們大了。隻是你可別吃裏扒外呀。”另一人似有些好奇,又似有幾分同情,說:“小師弟,這賣藝人在我們的地盤上舞刀弄劍,既不給我們拜龍頭,又不與我們通一聲氣,自是十二分瞧不起我們了,壞了江湖中的規矩。少爺要教訓他們,我們也沒辦法的,隻怕說情也無用,你何必去管他們的死活?他們到底是外人呀。”

先前那人又冷冷道:“你若是看上了這水靈靈的小姑娘,隻怕得不到的,少爺早言明了,要娶她做妾的,怎能輪得到你?”

張小寶也顧不得生氣,眼見那老者腳步踉蹌,就要喪生劍下,不禁脫口叫道:“少爺手下留情!”

那卓子昂仿佛沒聽到,兀自揮劍擊出,隻聽叮當一聲響,那老者的長劍脫手落地,卓子昂長劍遞出,劍尖直抵著老者的天突穴,凝而不發,昂然道:“你這老兒目中無人,今兒個撞在我手裏,該當如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