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術
陌飛雲每日都是天剛破曉便起身練劍。
手上劍鋒回轉,挽出一個劍花,雪白的晨衣沾了露水,依舊飄**。玲瓏端著茶水汗巾過去,站在一旁看了一會兒。陌飛雲練得差不多了,回身收了劍。玲瓏遞了汗巾,陌飛雲低聲謝過,接過來擦了汗,隨口道:“二殿下還未起身嗎?”
玲瓏撇了撇嘴取笑道:“陌大哥,你瞧瞧你,開口就是二殿下,要麽就幹脆不開口。”
陌飛雲一愣,臉上也有些不好意思,陌飛雲話少誰都知道,此刻開口問二殿下不過是隨口找句開得了口的話題,誰知這個丫頭,偏偏的刁鑽。
“想必殿下就要起身了,玲瓏姑娘還是趕緊過去伺候。”陌飛雲拱了拱手,轉身回房。
玲瓏吐了吐舌頭,“不會是生氣了吧?”
奉天起身,門外沒有玲瓏的氣息,奉天披了衣服推開門,玲瓏正帶著兩個丫頭端了熱水走過廊子。
“殿下怎麽自己起來了?”玲瓏連忙進屋子給奉天將衣服穿上。“今天早上正好碰見送貨的過來,都是些新鮮的野味,是早前就定好的。”
奉天沒有開口,默默洗漱。玲瓏見奉天一大早上臉色不佳,便猜主子昨夜是未休息好。奉天也確實沒有睡好。
早上胃口也不佳,隨便喝了些粥。奉天整日在書房處理軍務,玲瓏偶爾泡杯茶送過去。
陌飛雲走過後院回廊,遠遠看著廚房的兩個下人一個手裏拎著兩隻野兔,一個抱著一頭獐子,加快了步子上前道:“這是哪裏來的?”
“這是前兩天府裏跟獵戶定的野味,二殿下回來這些日子胃口不好,換換口味。”
陌飛雲點點頭,指著兩隻灰毛的野兔子道:“那兩隻給我吧。”
奉天看著手裏的密函,目光定在桌案上的地圖上。邊關表麵平靜下來,實則南側隱患重重。施輝琅與賀蓮這兩個也算是他的心腹,就怕再過幾個月,水草豐足,敵人東山再起,到時天氣正熱,酷暑難當,行軍艱難,怕是多有不利。
朝中偏偏又是一片動**。奉天帶著五萬將士回京途中,大致也都調查過,今年水患大概影響要比想象中的大,如今還有人中飽私囊,簡直是罪該萬死。
奉天輕歎一聲,喝了一口茶,不覺茶已經涼了。
朝中的事他如今是充耳不聞,隻當是休息休息,過幾天好日子,也正好讓皇帝安心。
“來人。”
陌飛雨應聲推門進來,“屬下在。”
“叫飛雲過來。”奉天未抬頭,正在寫著什麽。陌飛雨應了一聲帶上門出了書房。
穿過月門,陌飛雲住在東院角落裏的一間。這小院子平日裏也都是陌飛雲自己打理,一年行軍在外,回來時竟然還是和一年前一樣,是有人日日細心打理著的。
院子裏種著竹子,一些花花草草,其中一盆陌飛雨還記得是兩人去涼州回來途中露宿在外時見到的,這不知名的花開得清雅宜人,白色花瓣,夜色中還熒熒發亮。飛雲將這株野花帶回來養著,如今也有快一年了,竟然長得鬱鬱蔥蔥。
陌飛雨見陌飛雲蹲在院子裏,也不知在做什麽,遠遠的好奇寶寶似地湊過去看。“哥,你做什麽呢?”
待看清了陌飛雲手裏的東西,險些沒有站穩,看著英挺俊逸,玉樹淩風,瀟灑無雙的大哥將白菜葉子細心擦幹了喂給灰撲撲的兩隻野兔子,陌飛雨著實汗顏了一把。
陌飛雲抬起眼看了他一眼,起身拍了拍衣襟,“二殿下找我?”
陌飛雨笑了,蹲下來想逗弄逗弄這兩個畜生,“是啊,最近雜事挺多,今天也不知是什麽要緊事要跟你商量。”
那兩隻兔子躲得老遠,陌飛雨扔了手裏的白菜葉子。在他的心目中,這兩隻怎麽看怎麽就是拿來吃的,哪裏是拿來養的?他一伸手,兩隻兔子嗦的鑽進花叢裏躲起來。陌飛雨咬牙瞪了瞪眼。
“大哥,等到殿下榮登大寶的那天,是不是咱們就可以離開了?”陌飛雨突然抬頭道。
陌飛雲平靜道,“你想要離開?”
陌飛雨聳聳肩,“我不知道,隻是覺得我們兩個根本就不可能在這裏呆一輩子。”
陌飛雲垂眸不語。
“要說離開,還真有些舍不得,有些人在一起久了,也就習慣了,真要離開,又覺得舍不得了。”
陌飛雲抬頭看他一眼,眼神中帶著些許的無奈,轉身出了月門。陌飛雨看著他走遠,轉身對著草叢裏的兩隻兔子罵道:“兩個小畜生,憑什麽要我大哥伺候你們?小心我明天就燉了你們!”
兩隻兔子躲著一動不動,陌飛雨笑了笑,覺得沒必要和兩個畜生過不去,轉身也出了陌飛雲的院子。
這幾日奉天的事也挺多的,他也跟著沒閑下來。此刻忽的手頭沒什麽事做,倒是有些閑得無聊了。
想了想,陌飛雨咧開嘴笑了笑,轉身出了門。
騎了馬出城門,一路向著軍營去了。下了馬來,幾個士兵連忙過來招呼,已經很是熟稔了。
回京沒有幾日,其中一部分士兵已經準了假回家探親,還有些已經都安頓好,狀態都是不錯,軍中操練也是一日不輟。
陌飛雲四下巡視了一下,笑道:“怎麽沒有看到白大人?”
幾個下級兵大笑,“我就知道陌副將來肯定是要問白大夫的!”
陌飛雨臉上一紅,怒道:“我就是隨口問問怎麽了?”
“沒沒沒!白大夫在那邊,我帶您過去!”
陌飛雨擺擺手,“還是別了,我自己過去。”
幾個兵士連連點頭,笑著走開,各自去忙了。陌飛雨對這兒自然是很熟了,想要找個人還是簡單的。
陌飛雨慢慢踱著步子走過去,遠遠便見那人一身紫色長衣,在一堆灰不拉幾的兵痞當中極其突兀。
隻見那青年站起身來,放下袖子,身邊立著一匹棗紅色的大馬,對著他打著響鼻。
陌飛雨走過去,看了一眼那匹馬,道:“怎麽,改行當獸醫了?”
那清秀青年轉過頭來,一見是他,頓時冷下臉色,冷聲道:“我改行當獸醫也不給你這樣的畜生看病。”
陌飛雨嘴角抽了抽,這人幾日不見,毒舌依舊,“你能不能每次見我說兩句人話?”
“對著人當然說人話,對著畜生就另當別論。”白術別過頭去,摸了摸馬脖子。
“原來你還會說畜生話啊?領教了領教了!”陌飛雨立馬咧開嘴笑嗬嗬地回敬。
“你!”白術瞪他,隨即想到,與這等莽夫蠢人一般見識,實在是有辱自己的智慧,便道,“找我幹嘛?”
陌飛雨一愣,“誰說我來找你的?”
白術翻了個白眼,方才一聽馬蹄聲,他就知道是陌飛雨來了,而且方才陌飛雨一進門便與士兵們調侃自己,這會兒來了,倒是會裝。
“哦,那你還不快走?”白術好整以暇看著麵前高高大大的年輕人。
“這兒又不是你家,我願意在哪就在哪,你管得著嗎?”陌飛雨翻了個白眼。
“……”白術看了他一眼,轉身彎腰,伸手拿起一邊的藥箱挎在肩上,“那你慢慢呆著,恕不奉陪。”
白術轉身就走,悶了一肚子火氣。
陌飛雨一跺腳,好幾天不見,這倒好,見了麵又是這樣。歎了口氣,跟上去。
白術邊走邊側過來看他,“跟著我做什麽?”
“路是給人走的,隻許你走,我不能走?”陌飛雨一臉得意。
“路是給人走的,偶爾像小黑這樣的靈獸能走走,你嘛,不知道屬於哪一類。”說完,邁著大步向前去,也不理會他。
“切,隻有你會把好端端一匹棗紅馬叫小黑!”
白術氣得直喘氣,“都說了多少遍,棗紅馬在晚上看不是黑色的嗎?”
“好了好了,用得著生那麽大氣嗎?”陌飛雨仰著頭抱著脖子,一副兵痞樣。
白術看了就來氣,咬牙不理他。
陌飛雨連忙跟上去,“我說你啊,長得清清秀秀的,說話怎麽這麽不客氣?”
“我幹嘛要跟你客氣?”
陌飛雨原本是誠心說這句話,想求和,沒想到被這麽一堵,也是一肚子火。
“為什麽不能對我客氣?對著別人都能客氣,那些小痞子找你看病,瞧你那副樣子,缺男人似的,笑的要多惡心有多惡心!”
這口不擇言的話一出口,陌飛雨就後悔了。
白術倒是平靜下來似的看著他,過了一會兒,直看得陌飛雨心虛了,才開口道:“我缺男人也不會要你這樣的混蛋。”
陌飛雨直覺得這句話傷了他的自尊,見白術轉身就走,便跟上去道:“你這樣的爺才看不上眼!”
白術回過頭來一笑,“那還真是謝謝你了,否則我還真是不知道怎麽死才好。”
陌飛雨倒抽一口氣,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死,許久,看著那人出了軍營,才喃喃道:“還說不缺男人,笑得那麽惡心!”
白術不會騎馬,在軍中是很少見的,雖然他是隨軍的軍醫。
當初學騎馬,白術也是下了決心的,可是後來陌飛雨看他摔得厲害,便勸他還是別學了,省的因為學騎馬丟了小命,劃不來。
陌飛雨牽了馬追上去,白術果然是從家裏走著過來的。
“我送你回去。”
白術看都沒看他。
陌飛雨好笑,一個大男人,這麽小氣。提馬過去,陌飛雨一伸手,將人撈起來抱到身前,抖了抖韁繩:“駕!”
白術憤然擰了他腰上的肉,對這種武夫恨之入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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