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遊
嶽無雙笑了笑，忽然擁住陌飛雲身子，低聲道：“感情本身也都是不平等的。希望大家能理解我們的辛勤勞動，謝謝你心裏是怎麽想的，隻有你自己知道。”
這個擁抱如此短暫，嶽無雙轉身往屋內走。
嶽無雙跟眾人道過別，便頭也不回騎馬上路了。
奉天看著馬蹄卷起的煙塵，回頭看著陌飛雲。方才他二人相擁的情景，他看得清清楚楚，他不知道他們說了什麽，可是陌飛雲此刻確實有些失神。
他也沒說話，隻陪著陌飛雲站了一會兒。
午間的時候，眾人都休息了，奉天倚著欄杆，坐了一會。正準備也進去小睡片刻，壹忽然出現在麵前。
奉天顯然一愣，沉默了一會，問：“東西找到了？”
壹單膝跪地，將一隻精致的小盒子遞給奉天，“回皇上，還未分辨真假。”
奉天神色複雜，猶豫了一會，伸手接過來。打開來看，裏麵是一粒通體金色，珍珠般大小的珠子。奉天低歎一聲，將盒子合上。
“沒想到真的找打了……”奉天頓了頓，“辛苦了，下去休息吧。”
壹應聲消失在回廊裏，留下一陣微風。
奉天拽緊手裏的盒子，起身向陌纖雲的小樓而去。
二樓的小間門扉緊閉著，奉天猶豫了一會，猶豫地伸手敲了敲門。
裏麵沒有回應，奉天收回手，在門口呆立了一會，神色恍惚的下了樓。
“來找我？”
奉天一抬頭，正見陌纖雲手裏捧著一株不知什麽花草，站在他麵前。他微微一愣，點了點頭。
陌纖雲打量了他一會，隨手將花盆放到桌上。“上樓再說。”
奉天跟著他上樓，進了屋子。陌纖雲悠閑自在的倒了茶水，什麽也沒說。
沉默了一會，奉天將懷裏的小盒子取出來放在陌纖雲麵前，“這東西，不知前輩知不知道。”
陌纖雲挑了挑眉，掀開來看。看清了盒子裏的東西，陌纖雲頓時皺眉，伸手將金色的小珠拿起來細看。
“你是怎麽找到這個的？”片刻之後，陌纖雲道。
“我花了不少心血和人力，找了兩個月，有人給了我線索。”
陌纖雲笑了笑，“你要這東西，是什麽意思？”
“這東西是真的？”奉天一愣，猶豫道。
陌纖雲倒是沒為難他，笑了笑道：“這東西除了這一個，恐怕再難找到其他的了。”
奉天沒有做聲。
“其實我覺得，你我二人或許是同一種人。”陌纖雲將東西放回盒子裏，坐下來，慢條斯理喝了口茶。
奉天抬頭皺眉看他。
“你我都是這世間最最自私的人。”陌纖雲似笑非笑，“你比我還要更甚。不過有一點，我卻是不及你。你可能比我要勇敢的多。別人做不到的事，甚至是沒有勇氣做的事，你都做得到。不管是三年前，還是現在。誰要是被你看上，那可真是不幸。”
這樣的嘲諷，奉天還是第一次聽到，怔在原地。
“你覺得真正的擁有是什麽？”陌纖雲看著他，神色忽然認真起來。
“真正的……擁有？”
“不是兩人白頭到老，也不是兒孫滿堂，衣食不愁。而是不論生死，永不相忘……”
奉天的心髒就像是被狠狠撞擊了一下似的，感覺非常劇烈。隻要不忘記就可以的話，那他到如今的執著和堅持又都是什麽？
奉天聲音微微顫抖，“因為心裏有他，所以才會想要跟他廝守吧？”
“如果兩人在一起隻是痛苦，互相折磨，那不是自私又是什麽？”陌纖雲頓了頓，搖搖頭，“若是我早一點明白這一點，雲兒或許就不會像現在這樣。他應該坐在盟主的位置上，繼承嘯雲的遺願，守住天地盟，娶妻生子。也不會遇到你……”
奉天心中鈍痛，“憑什麽他不能遇到我？就算是那樣，我們今生也會以別的形式相見！”
陌纖雲冷笑一聲，“你不僅自私，而且還愚蠢。”他擺了擺手，“東西你拿走。不過我勸你不要做傻事，隻會適得其反。我方才說的，不管你聽懂了還是沒聽懂，我隻說一遍。請回吧。”
奉天已經坐著發呆一個多時辰了，陌飛雲走過去看他一會，低聲道：“是不是出了什麽事？”
奉天搖搖頭，忽然拉著陌飛雲坐在他身邊，打量了一會兒，竟然問：“不如你帶我在這一帶遊玩一段時日？”
這樣的要求不算奇怪，可是這話出自奉天的口，就有些令陌飛雲不知所措了。
“好。”陌飛雲頓了頓，“已經立秋了，方才飛雨和白術鬧著要秋遊一日。”
奉天原意當然是想和陌飛雲單獨在一起，但見陌飛雲的樣子，難得肯帶著他出去，便點點頭：“好。”
陌飛雲點點頭，過了一會，問：“打算何時回京？”
想了一會，心裏微微有些失落。“等到抓住八皇叔，不回去也不行了。”
奉天忽然依上去，拿起陌飛雲那隻左腕，端詳了一會兒，“能稍稍動一動了嗎？”
陌飛雲握了握手指，“沒什麽力氣，不過一日好過一日。”
奉天仰著頭睜大眼睛看著他，兩人鼻尖相觸。陌飛雲看著他的臉，皺眉道：“要是這種藥膏不管用，就再換一種。”說著，伸手細細撫摸他臉上的傷口。
奉天笑起來，點了點頭。微微仰著頭，舔了舔陌飛雲的鼻尖。
有些癢，陌飛雲微微退開一點。
到了晚膳之後，也就定下了出去遊玩的事，倒是不走遠，附近有一座小山，景色怡人。之後各自都回房睡下，養精蓄銳。
奉天也起身道：“我們也早點休息吧。”
陌飛雲頓了頓，忽然道：“還是分開睡吧，沒什麽大礙。”
奉天看了他一會，不知他是因為前一日的事不自在，還是真的不想跟他同榻而眠。“那我先回房了。”
第二日清早，奉天起了個大早，以為陌飛雲不會起那麽早，沒想到出來一看，陌纖雲和陌飛雲二人都在，連早飯都準備妥帖。
見奉天過來，陌飛雲一愣，“這麽早起身？”
奉天抬頭看著他，笑了笑，“想著今日出遊，睡不著。”
陌飛雲別過頭去，沒說話。看樣子卻有些不自在，奉天不敢多說。
陌纖雲倒是打了個哈欠，“那幾個懶鬼，就知道吃。”
奉天走過去看，陌飛雲正準備些糕點和酒菜，看樣子是準備帶去的。他沒見過陌飛雲做這些，多少有些驚奇。
他們曾經在小湖邊露宿過一次，那時候陌飛雲烤了魚，滋味他已經不太記得了，隻知道別有一番風味。
奉天默默不說話，靜靜的看著陌飛雲將幾碟熟菜放到食盒裏。見他專注的看著，解釋道：“之前在古逸居，古逸和無雙都不怎麽會下廚，所以一日三餐也都是我來準備。”
奉天一愣，連忙問：“那後來呢？柒和玖去了之後呢？”
“元寶和銅錢做的飯，沒人敢吃，柒和玖連作料也分不清楚。”陌飛雲說的平淡，臉上卻很柔和。
奉天看了陌飛雲，心裏不是滋味。倒不是因為陌飛雲下廚做飯，而是陌飛雲一副樂在其中的表情，那樣的生活情致離他太遙遠，甚至連想象都想象不出那是什麽樣的情景。
忽然一瞬間，就覺得二人之間的距離無比遙遠。
奉天不置可否，“嗯。”
“你有什麽想吃的，簡單一點還是能做出來的。”
奉天又是一陣失落，他叫得出名字的菜肴陌飛雲這兒沒有條件能做出來，而陌飛雲做得出來的，他卻叫不出名字。
見他不說話，陌飛雲側過頭來看著他，“怎麽了？”
奉天搖搖頭，笑道：“你做什麽都行，以前也沒人問過我想吃什麽。”
陌飛雲看了他一會，點點頭。
不多時，司徒南山大著嗓門進來，其餘的也都被他吆喝醒了，出來用早飯。
把東西都準備好放到馬車上，時候已經不早了。眾人心情極佳，天氣晴好，這才出了門。
也許是一路上歡聲笑語，奉天看著陌飛雲表情放鬆的樣子，也跟著覺得清爽，很快就到了。
一行人從山坡上走上去，才發現山北麵還有個湖。湖邊鳥語花香，野草青綠，精致頗佳。
找了個背風又向陽的地方坐定，把東西放好，幾人都是一陣感慨。
陌飛雨忽然手癢，笑道：“這麽好的天氣，這麽好的地方，不比試兩招真是太可惜了！”
白術頓時皺眉，數落道：“你們這些武夫，就隻知道舞刀弄槍，破壞景致。”
“這你就不懂了！若說舞得一手好劍，那可是比跳一場舞還美！”
“好，臭小子，我來跟你比！”司徒南山抱著胳膊一臉挑釁看著陌飛雨。
陌飛雨挑了挑眉，“輸了可別怪我不給麵子！”說著就要拿劍。
司徒南山擺了擺手，“我們換一種比法。”說著挑了挑嘴唇，笑道，“我要出招了！先來一招排空掌，攻你側腰。”
陌飛雨一愣，翻了個白眼，“那我就來個排山倒海，氣勢就壓過你，叫你靠近不了。我借力轉個身，退一步。”
白術噗呲一聲笑出來。
“小子想逃？我一個後滾翻，空中借力，使一招乾坤毒龍鑽！叫你退無可退！”
“嘿嘿！我右轉倒地滾三個圈！”
“不要臉的臭小子！”司徒南山吹了吹胡子，“那我就來個連環掃堂腿！”
陌飛雨一摸鼻子，哈哈大笑，“我贏了！”
司徒南山一愣，“憑什麽？”
“你想啊，要是一個掃堂腿，那沒問題。可是你偏要連環掃！掃到第三個就閃了腰。我一個後滾翻，來個擒拿手，你不就輸了！”
眾人聽了都忍不住失笑。陌飛雲無奈笑了笑，搖搖頭，覺得這二人萬分孩子氣。
奉天聽得稀奇有趣，卻還是想了想，發話道：“確實算是飛雨嬴，若是真刀真槍，說不定真的會閃了腰。刀劍無眼，怕是神仙也救不了。”
眾人都是一愣，捂著嘴拚命笑。
陌飛雲看著他，也是微微一笑，“他們鬧著玩的，不用這麽認真。”
奉天回過神來，點了點頭。是啊，這是出來遊玩，他們也隻是無聊逗趣，那些把戲自然作不得真。所有人都知道，他也應該知道的，可是他的思考方式卻與眾人不同。
換句話說，他習慣了那個真實而又危險的世界，沒有辦法在這個假設的環境下抱有安全感。
午膳的時候，在地上鋪上毯子，酒菜點心都擺上，竟然也是異常的豐盛。
奉天每一樣都嚐了一遍，一時心中柔軟，轉身對陌飛雲道：“味道很好。”
陌飛雲看著他微微點頭，表情明明很清淡，卻說不出的和煦。在奉天眼裏，他和陌飛雲一起這麽多年，還是第一次看到他這麽輕鬆的表情。
或許他從來沒有真正了解過陌飛雲這個人，他看到的都是一層麵具，現在這一個，才是真實的他。
又或許，他是從來沒有想要去了解。正如陌纖雲所說，他太自私，想到的永遠是自己。也可以txt全集下載到本地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