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

李衛東本能的把手伸向旁邊。

平的?

一個激靈,讓他從夢中驚醒。

年久失修的窗戶正不斷往裏滲著冷風,逼仄的臥室裏,牆上糊滿了舊報紙,借著外麵淩晨擦亮的光,隱約還能看到上麵的標題:縮緊褲腰帶,大步向前看。

眼下是1962年,地點是影視劇裏情義滿滿的四合院,就是那個住著圓潤秦寡婦的地兒。

盡管眼下困難時期基本已經渡過,市麵上的東西也不再那麽短缺,但不管城市裏,還是農村,吃不飽飯,仍舊是常態。

很多人的褲腰帶因此都快勒斷了。

隻是相比農村,城裏的日子要好過不少。

這個時候,隻要你是城裏戶口,家裏有糧本,哪怕瘸腿的無業遊民,也能輕輕鬆鬆在附近鄉下找個漂亮的黃花大閨女。

而且還不需要什麽房子車子,三金彩禮,給個十斤八斤的粗糧就行。

農村跟城裏,儼然築上了一道高高的大壩。

原主剛出生沒多久,母親就病逝,父親把他丟到鄉下,讓爺爺奶奶照看。

在1955年厘定戶籍那會,按照就地原則,直接把戶口落在了農村。

直到前段時間,爺爺去世,才跟奶奶住進了城裏。

原主來的第一天晚上,就跟親大哥幹了一架,腦袋被打破,半夜裏一命嗚呼,便宜了後世87年才出生,並且同名同姓的李衛東。

如今這個家裏,李父擁有著絕對的權威,身為報社副主任(副科級)的他,拿18級公務員工資,每個月87.5元。

說實話,這個工資已經很高了,畢竟眼下,一斤富強粉也就兩毛錢,一斤豬肉六毛。

但問題是,在這當下,光有錢還不行。

你得有糧票。

下館子得用糧票+錢,買糧食得用糧票+錢。

而糧票是哪裏來的?

以城鎮居民,也就是非農業戶口為例,實行的是計劃配給製。

參加工作的成年女性每個月28斤,男性的話稍微多點,基本在32斤左右。

而且細糧隻占極少一部分,剩下的都是棒子麵,地瓜幹,高粱,小米一類的粗糧。

你家糧本上有幾口人,就會發給你多少糧票,並在糧本上記錄下來,每個月也就隻能買到那些定額的糧食。

如果沒有糧本,隻拿著糧票去,人家壓根就不會賣給你。

倒是國營飯店不需要帶糧本。

所以有些富裕點的家庭,每到月底就去黑市偷偷買點糧票,然後下館子,也是一種無奈。

李父當年死了老婆,把還在吃奶的李衛東一扔,轉頭就又娶了個大姑娘,後來又生了一兒一女,也就是李衛斌跟李雪茹,現在分別十二歲,十歲。

而李衛東還有一個親大哥叫李衛民,比他大五歲,當年有幸沒被丟到農村,如今二十三歲,沒正式工作,整天遊手好閑,剛剛成家不到半年。

大嫂也是農村戶口,雖然嫁到了城裏,但眼下沒有‘農轉非’指標,根本不可能轉為城裏戶口,也就吃不上配給糧。

就算你的孩子,也是隨母親戶口的。

現在,加上李衛東跟奶奶,這個家裏足足有八口人。

但糧本上卻隻登記著五口人。

八口人吃著五口人的糧食指標,矛盾立馬就凸顯出來。

反倒是住的地方,其實已經算不錯了。

李家住在大雜院的前院,有兩間坐北朝南的正屋,還有一間耳房,加起來差不多50多平米。

因為李衛東跟奶奶的到來,靠東邊的正屋被隔開,裏麵炕上住著奶奶跟妹妹李雪茹。

外麵一米二的小床則屬於李衛東跟小弟李衛斌。

李父跟李衛東的後媽搬到了客廳後麵隔開的屋裏。

至於那間單獨的耳房,給了剛剛結婚的大哥跟大嫂。

李衛東從**坐起來,摸了摸扁扁的肚子,胃裏像火燒一般,無不控訴著昨晚那沒幾個小米粒的粥跟拳頭大的窩窩頭是多麽的無用。

這個年代,人們肚子裏都沒什麽油水,像是下苦力的青壯,一頓吃二斤糧食都是等閑。

此時,他無比懷念上輩子已經吃膩的大魚大肉。

穿越過來已經好幾天,他剛開始幻想的躺平生活,遙遙無期。

“二哥,你抓我幹嘛?”

旁邊,擠著睡一個被窩的小弟睡眼朦朧的嘟囔道。

“沒事,剛剛夢到吃肉包了。”

李衛東看了一眼把被子搶了大半的小弟,隨口說道。

“肉包?”

李衛斌立馬不困了,口水都快流出來。

“想吃嗎?”李衛東問道。

說實話,原主對於這個同父異母的弟弟並沒有多少感情,甚至是仇視。

反倒是剛剛穿越的李衛東,對他感官還不錯。

畢竟他剛醒來時,對方又是給他端藥,又是塞窩窩頭。

“當然想了,可光指望咱爸一個人掙錢,哪吃得起肉。”

李衛斌小大人似的歎了口氣,似對眼下這個家的狀況充滿擔憂。

他媽在生妹妹李雪茹的時候傷到了,以至於這些年身體都不怎麽好,加上之前孩子還小,就沒出去工作,一直在家裏忙裏忙外。

按理說大哥李衛民都二十三了,早早就應該賺錢養家,減輕家裏負擔,偏偏又是個不省心的主,李父托關係給他找了好幾份工作,每次都是跟人家打架,不學點好。

李父賺的錢,有一小半都用來給人家賠償了。

原本想著結婚後,總能懂點事,但李父這番苦心明顯白費了。

為了貼補家裏,李衛斌親媽每個月都會把李父單位發的那點肉票副食票偷偷拿到黑市換成糧食。

本就拮據,現在又多了李衛東跟奶奶,無疑是雪上加霜。

“等我上班賺錢了,請你吃肉包。”李衛東許諾道。

作為一個現代人,李衛東自然不缺少賺錢的主意,但結合眼下這個時代背景,還是讓他暫時按捺下那顆不安分的心。

如果覺得有手有腳就餓不死,隻能說你太天真。

像後世那種世界這麽大,我想去看看,然後揣個路費就去四下漂泊,一路打工養活自己,在眼下根本就行不通。

坐火車住店,你得有集體或者單位開的介紹信。

進廠子打工?

抱歉,這年頭沒有私營企業,廠子裏的工人可是鐵飯碗,臨時工都能打破頭,你一個農村來的,誰要你?

至於說工地搬磚,對不起,能幹工地的也都是建築公司,正兒八經的國營單位,沒有包工頭。

飯店洗碗?

你想的可真美。

就算你想在大街上要飯,也會被扭送到街道派出所,先查查你的底。

然後還會有乞丐頭子等著教你規矩。

在當下,活著是真的難。

“要是能有座上輩子玩的遊戲農場就好了。”李衛東天真的想道。

誰知念頭剛落,他的腦海中就出現了一個虛幻的畫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