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振義跟許成誌對視一眼,對於李衛東這番義正嚴詞的話,半個字都不會相信。
但不可否認的是,李衛東的辦事能力,他們是打心底服的。
任再挑剔的人,這會也說不出半個不是來。
尤其是許成誌,他有著親身經曆,知道年底想要買到需要的年貨到底有多難。
往年,他可是跑斷腿,磨破了嘴,才好不容易弄來一些福利發給大家。
在監獄幾個農場當中,勉強排在中遊。
監獄跟農場的關係,有時候就跟分了家的兒子一樣,雖然也有所補助,但著實不多,關鍵還要看兒子自己爭氣。
所以,每到年底,幾個農場的工人就會比較,看看哪家農場的福利最好,年貨最多。
贏了的,這個年過的自然無比舒心。
而輸了的,肯定也是窩心,暗暗咒罵自家農場幹部鱉孫,沒點本事。
眼下,雖然還沒到年底,但許成誌已經可以預見,第三農場絕對會大出風頭,就算監獄那邊,也得比下去。
想到這裏,他看向李衛東的目光,便越發和善。
難怪領導都喜歡有能力,能幹活的下屬。
“行,既然你是為了農場的工人,那幹事……”
汪振義戲謔的看著李衛東。
他就不信這小子還能嘴硬。
“衛東,要不來我身邊當個幹事?”
突然,許成誌開口截胡。
他是指導員,汪振義是隊長,兩人的分工可是不一樣的。
這下,沒等李衛東急,汪振義先急了。
李衛東可是徹頭徹尾屬於他的人,更是他一手帶進農場的,既‘聽話’又有能力,還想著以後重用,怎麽可能讓許成誌截胡?
“老許,你不仗義啊,我讓這小子來幫你解決困難,你倒好,不但不請我喝酒,還想連人都拐走,有你這麽做的嗎?”
“我是看著小子能說會道,是個當指導員的料。”
“行了,你一時半會又退不著,讓這小子在你手下當幾年幹事,你自己問問這小子願不願意?”
汪振義說著,還瞅了李衛東一眼。
對方眼巴巴的想轉幹部,哪有心思當好幾年的幹事?
“指導員,我誌不在此,還是繼續當我的會計吧。”
李衛東終於不再看戲。
實際上,就算沒有汪振義的話,他也不可能投入許成誌的門下。
哪根大腿粗,他還是能分得出的。
許成誌搖頭笑了笑,是否真心話,他又不是聽不出來。
隻是心裏還是覺得有些可惜。
而且他也看出來了,汪振義這是培養接班人呢。
可惜,就是年紀小了點。
第二天,李衛東就從農場找了輛卡車,然後坐車回到鄉下。
當初他跟三大爺約好,五天來拉野豬肉。
現在已經晚了兩三天,估計對方也等急了。
事實上,李衛東的三大爺,也就是李春華跟李書全還是很重視這次交易的。
一萬斤玉米,就算每家每戶平分,一家也能分個百十斤。
省著點,也能吃一個月。
遠比一家分個十來斤野豬肉來的更重要。
當兩者擺在大家麵前的時候,壓根就不會有人選野豬肉。
不是說農村人不喜歡,不想吃肉,而是他們很清楚,這點肉,隻能堅持十天八天就沒了,圖一時嘴快,剩下二十多天要挨餓,誰也不願意。
所以,他們寧願選玉米,也不會選野豬肉。
事實上,當李衛東坐著卡車來的時候,李春華早就望眼欲穿了。
就算前幾年,最困難的時候,村裏也沒人餓死,他這個村主任可謂是居功至偉。
在村大隊的院子陰影裏,放著一堆收拾好的野豬肉,隻不過眼下,上麵包著一層冰。
是晚上掛在院子裏,不斷往上麵澆水形成的。
這麽做的目的就是為了能保存更久,還不失水分,效果並不比放在冷庫裏差。
隻是這種方法隻能冬天用,天氣稍微暖和點,就不行了。
當卡車在村大隊門口停下的時候,李春華也從屋裏走了出來。
一同出來的還有李書全以及李占奎。
“你小子總算來了。”
李春華看著李衛東,還有跟車的兩個獄警,不動聲色的上前。
“三大爺,野豬肉都準備好了嗎?”
“都在這裏呢。”
伴隨著李春華一指,李衛東也看到了那一堆野豬肉,比他預料的,隻多不少。
很顯然,這次進山打獵收獲不小,除了要賣給李衛東的,村裏還能剩下一些。
“行,那就按說好的,兩千斤。”
李衛東伸了兩根手指頭。
“沒問題,我這就找人幫你搬車,至於分量,早就稱好了,你盡管放心,少不了你的。”
李春華聽到兩千斤,臉上閃過一抹喜意。
當初李衛東說的是萬把斤,可沒有具體數字。
按照兌換比例,兩千斤的野豬肉,可是能換一萬四千斤玉米。
比預料中多了將近三分之一,焉能不喜?
裝車的事情,李衛東也沒管,他直接掏出錢,當著那兩名獄警,還有司機的麵,交給李春華,後者也不客氣,當眾點清楚,然後給李衛東開了一份交易證明信。
至此,最重要的一步已然成功,那1308塊錢,不日也會落到他的口袋裏。
眼下李春華隻是幫他保管罷了。
如果再加上先前賣小黃魚的錢,不知不覺間,李衛東表麵身家已經達到兩千塊。
就算稱一句大戶人家,也不為過。
而當天,李衛東就坐著卡車,挨個廠子送野豬肉,同時也把換到的物資裝到卡車上,等回到農場的時候,偌大的卡車翻鬥裏,竟看上去滿滿當當。
一路陪同的那兩名獄警還有司機,在知道車上拉的東西都是過年發給他們的福利後,臉都笑麻了,對李衛東的稱呼,也從小李變成李哥,最後變成東哥。
等把東西拉回農場,汪振義跟許成誌同樣滿臉喜意。
隻是眼下距離過年還有段時間,東西肯定不能現在就發下去。
主要還是兩人壓根就沒想到李衛東一個星期就把所有的事情搞定了,那他們預留出來的時間,就成了煎熬。
不過在商量之後,他們還是決定先把野豬肉發下去,這玩意雖然冰凍起來了,但這麽堆放在農場也不是辦法,不如早點分到工人手裏,讓他們提前高興高興。
反正剩下的福利,也足夠過年發,還綽綽有餘。
晚上,李衛東悄悄回了趟村子,具體怎麽交易的,不為外人所知,而李春華跟二叔也把李衛東‘丟’在路邊的玉米全部藏了起來。
隻等一個合適的時機再拿出來。
至此,李衛東這次年貨福利算是畫上了個句號。
甚至汪振義已經悄悄跟他透漏,年底的表彰大會,其中一個名額就屬於他。
如此,再提拔為幹事,可謂順理成章。
所以回到家後,李衛東燙完腳,躺在**,美滋滋的入睡。
誰承想,夢做到一半,還沒脫褲子呢,就有人重重的敲門。
“誰?”
驚醒後,李衛東第一時間掏出槍,警惕的問道。
“我,吳旻。”
“吳哥?”
李衛東把槍收起來,披了個棉襖就下床把門打開,讓對方進來。
“吳哥,出什麽事情了?”
李衛東看吳旻神情嚴肅,又是這個點找上門來,就知道肯定是出事了,而且還不是什麽小事。
隻是,吳旻並未說話,而是死死盯著李衛東。
“怎麽了?”
李衛東摸了摸臉,自己一個大老爺們,有什麽好看的?
但是,吳旻接下來的一句話,卻讓李衛東有些失態。
“侯三死了。”
“什麽?侯三死了?什麽時候?怎麽死的?”
李衛東最近忙著農場福利的事情,壓根就沒去過黑市,自然也就沒再見過侯三。
“昨天晚上,被人殺死在家中。”吳旻說道。
“那老莊呢?就是跟侯三一起的那個人。”李衛東問道。
他可是記得,每次去侯三那裏,老莊必定也會在。
盡管對方幾乎不怎麽說話,但李衛東卻從未忽視過他的存在。
甚至在他看來,這個老莊更像是侯三的保鏢,身手絕對不弱。
“目前還不知道,有人去侯三家買東西,見到門沒關,就進去了,結果發現侯三已經死在家中。”
李衛東聽到吳旻的話,看了一眼外麵,天色漸亮。
“好,稍等。”
李衛東至此也明白吳旻找上門來的原因,畢竟先前他可是接了梁文龍的任務,負責接觸侯三。
偏偏這會,侯三死在了家中。
於情於理,他都脫不了關係。
李衛東一邊換上公安的衣服,一邊在心裏想著,到底是誰殺死的侯三。
幾乎本能的,冉秋葉的身影在他心中浮現。
不是他懷疑對方是凶手,而是當初的任務,就是跟冉秋葉也有關係。
既然侯三出了事情,那冉秋葉呢?
當李衛東跟吳旻出來的時候,張秀珍正好也披著衣服走了出來。
估計是剛剛吳旻敲門的聲音重了點,把她也給驚醒了。
當看到李衛東一身公安的衣服,以及旁邊的吳旻時,張秀珍臉上露出一抹焦急。
“衛東,出什麽事了?”
“沒事,就一夥打架的,我去去就來。”
李衛東沒把死人的事情說出來。
“你小心點。”
雖然李衛東沒說實話,但張秀珍又不傻,隻是打架的話,根本不需要這個點來找李衛東。
但眼下,既然李衛東沒說,她自然也不好問。
隻是叮囑李衛東小心。
出了院子,李衛東跟吳旻騎著自行車,直奔侯三的家。
等到了這裏,天色更亮了幾分,而黑市上,這會已經一個人都不見了。
也不知道是今天散的早,還是因為看到有公安趕來,提前散去。
剛進院子,李衛東就看到梁文龍正蹲在門口抽煙。
“所長。”
李衛東上前叫了一聲。
“你小子跟侯三打過交道,進去看看能不能有什麽發現。”
梁文龍對著李衛東點點頭。
實際上,在看到梁文龍的時候,李衛東就知道,這件事情比他一開始想象的要重要的多。
進了屋,還有兩個公安站在一邊。
但李衛東的目光卻直接落在躺在地上的侯三身上。
此刻,侯三的屍體早已冰涼,眼睛睜著,臉上還殘留著幾分驚恐。
致命傷在腹部,被利器捅的血肉模糊,血流了一地。
而屋裏,也被翻的亂七八糟。
如果單從表麵來看,像極了入室搶劫殺人。
畢竟侯三混跡在黑市,賣的東西多,難保不會有人鋌而走險。
李衛東上輩子不是警察,也沒學過刑偵破案,對於現場的認知,也僅限於看過的一些刑偵電視劇。
所以,他隻是走馬觀花的看了一遍,就匆匆走了出來。
“怎麽樣?”梁文龍問道。
“看不出來。”
李衛東搖搖頭,很實誠的回答。
他向來信奉專業的事情交給專業的人,自己那點小聰明,還是不要在專業人士麵前賣弄的好。
聽到他的話,梁文龍也沒有失望,隻是問道:“你上次見侯三是什麽時候?他有沒有表現出反常的地方?”
“差不多十天前吧,沒有什麽反常的地方。”
李衛東想了想回答。
他甚至還跟侯三約定,過段時間再交易呢。
“不過我以往來的時候,除了侯三還有一個叫老莊的中年人,會不會跟他有關?”
李衛東倒是沒有懷疑老莊是凶手,對方如果真想害侯三的性命,有的是機會跟辦法,根本無需做的這麽粗糙。
但讓李衛東奇怪的是,老莊去哪裏了?
為什麽沒有跟侯三在一塊?
“行,回頭我讓人去找這個叫老莊的,不過找你來,是需要你去見見那位冉老師。”
“冉老師?所長,您不會懷疑她殺了侯三吧?”
李衛東也沒想到,梁文龍竟然真的懷疑冉秋葉。
不過從他對冉秋葉幾次接觸來看,是她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更關鍵的是,動機呢?
“不管是不是,總要驗證一番。”梁文龍麵無表情的說道。
“好,回頭我就去見見她。”
李衛東說完,猶豫了下,還是把心中另一個疑問問了出來。
“所長,這侯三很重要?”
其實也不怪李衛東懷疑。
正常情況下,死個人,根本不值得梁文龍這個所長淩晨還親自出麵。
甚至還火急火燎的把他給叫來。
這裏麵,必然有他不知道的深意。
甚至,當初梁文龍讓他查侯三,也不是什麽隨意之舉。
當然,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李衛東覺得,侯三之死,可能跟他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