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書群見自己被無視,終於怒了。
“好好好,現在連搬家這麽大的事情都不用跟我商量了是吧?既然這樣,那你們自己搬走吧,我肯定要留下,反正這個家裏有我沒我都一樣。”
這,無疑是李書群最後的倔強。
在鄉下曆練了半年多,他感覺自己現在不管心胸,還是能力,都大有提升,混的也是風生水起。
以往被打擊的自信,也慢慢找了回來。
再加上人與人之間的相處,往往都是遠的香,近的臭。
這無疑也讓李書群有了一種錯覺,自己又行了。
要不然他也不會說出眼下這番話。
“都這麽大的人了,鬧什麽鬧?傳出去也不嫌丟人,東子現在有出息了,你這個當爹的不感到高興,還想拖他後腿不成?”
老太太這時發話了。
反正她偏心眼了一輩子,也不在乎晚年別人怎麽瞧她。
她就是向著李衛東。
“娘,我不是那個意思,可搬家這麽大的事情,總得跟我商量一下吧?難道我不是這個家的一份子?好歹我也是戶主吧?”
李書群努力為自己辯解著。
“你這個戶主努力了大半輩子,也隻能住在這個大雜院裏,東子來城裏不到一年,哪樣不比你強?你有什麽臉說這些話?
你要是不願意跟著搬過去,那也行,以後你回來就住這邊的東屋,至於別的屋子,東子已經答應給了占奎一家,沒你的地方。”
老太太幹脆說道。
李書群頓時瞪大眼睛。
他堂堂戶主,現在竟然連家都沒有了?
至於住在那間東屋裏,他還不如睡大街呢。
“要不你就聽衛東的,他也是為了家裏好,以後小斌跟小茹都能有自己的房間,而且那邊寬敞,沒有這邊的人多,娘住在那邊也清淨。”
張秀珍不得不站出來打圓場。
也就是家裏沒人投票,要不然李書群絕對能體會到什麽叫孤軍奮戰。
不對,他或許可以去把李衛民給拉回來,兩人組成攻守同盟。
但這會,憤怒的李書群儼然把李衛民給忘到了腦後,大兒子要是有出息,也不至於現在連家都不敢回,隻敢躲在農場那邊。
偏偏這一切,都是因為眼前這個二兒子造成的。
枉費他先前為了對方的婚事,還親自出麵張羅,真是白瞎了他一片好心。
“我也沒說不讓娘過去,可……”
張秀珍都把老太太給搬出來了,李書群還能說什麽?
總不能,不讓老娘去那邊享福吧?
那他成什麽了?
雖然李書群驕傲自大,有點小官僚,但在孝順方麵,還是不缺的。
“行了,事情就這麽定了,反正你現在也在鄉下上班,一個月不定回來個一兩次,不願意搬過去也沒事。”
老太太最後一錘定音。
至此,李書群隻能氣呼呼的閉嘴。
他就知道,這個家裏隻要有李衛東在,他就甭想安生。
原本上次商談訂婚的時候,他還在想,等李衛東結婚了,找個理由讓他搬出去住,那樣也能眼不見為淨。
現在倒好,對方直接來了個釜底抽薪,把家給搬走了。
反而他這個戶主,變得可有可無,成了個外人。
“既然奶奶跟媽都同意,那回頭我跟張大爺說一聲,就明天搬家。”
李衛東沒看李書群,直接點點頭說道。
“好,我今天在家收拾收拾。”
張秀珍也點頭。
雖然李衛東剛剛說過,那邊什麽東西都不缺,隻要帶點衣服,被子之類的必須品就行,但好歹也在這邊住了這麽久,家夥什也都用習慣了,很多東西,也有些不舍。
所以還是得好好收拾。
“嗯,傻柱那邊還忙著,我過去看看,有沒有什麽能幫得上忙的。”
李衛東說完,幹脆直接離開。
不是他想幫忙,主要是找個借口,免得再看李書群那張生悶氣的臉。
“快去吧。”
張秀珍點點頭,家裏拾掇,壓根就用不著李衛東。
等李衛東離開後,李書群又沒忍住。
“瞧瞧他這德行,人家何雨柱好歹也幫過咱家不少忙,結婚這麽大的事情,去幫忙也是應該的,居然還一口一個傻柱,有這樣的?”
很顯然,李書群是在故意找茬。
甚至以往,他也是直接稱呼傻柱,但從李衛東嘴裏說出來,他就是聽著刺耳。
“人都走了,你說給誰聽呢?你要是真不痛快,就再去把他拽回來,好好說道說道。”
老太太沒好氣的懟了一句,然後也離開。
她的胳膊腿還沒老的動彈不動,所以回東屋,拾掇下東西。
聽著老太太的話,李書群徹底沒脾氣了。
他這又是兒子,又是老子,又是丈夫的,當的實在太難了。
李衛東離開家,卻沒有去中院,而是出了大雜院,去外麵轉悠。
傻柱那邊,壓根就用不著他幫忙,甚至他真要過去幫忙,那裏本來幫忙的人也不自在。
尤其是一大爺跟三大爺,這兩位估計更是坐立不安。
還不如幹脆不露麵,由著他們歡快。
不過中午的時候,李衛東還是很給傻柱麵子回來吃了頓喜宴,隻是他沒撈著坐主位,因為傻柱聽說李書群回來,親自上門邀請。
就這樣,父子兩個同席,那主位自然沒有李衛東坐的道理。
席間,李書群沒少被敬酒,不僅僅因為他本身是個幹部,更因為,他是李衛東的親爹。
有句話說的好,前三十年看父敬子,後三十年看子敬父。
盡管李衛東才二十歲,而且前麵這二十年,李書群也沒有做好一個當父親的本分。
但如今,隨著李衛東的崛起,李書群也落了個水漲船高,相當於另一種子敬父。
隻不過,李書群別看笑臉相迎,但心裏別扭的厲害。
先前還因為搬家的事情跟李衛東鬧了矛盾,回頭別人就看在李衛東的麵子上對他恭敬有加,偏偏李衛東就坐在他的旁邊。
他甚至可以想象到,李衛東此刻一定在看他的笑話。
在這種情況下,他又如何能真的高興起來?
所以,席到大半,他便歪歪扭扭的先離開了。
而李衛東也沒有待太長時間,敬了傻柱跟秦京茹一杯酒後,也離開了。
至此,同桌的一大爺跟三大爺才齊刷刷鬆了口氣。
麵對這父子倆,兩人硬是抬不起頭來。
此時,兩人還不知道李衛東已經決定要搬家的事情,否則要是知道這點,估計會多喝幾杯,權當是提前慶祝了。
下午,李衛東去了新房子那邊一趟,跟張雲尚約定好明天搬家,至於別的,也用不著他去操心。
所以第二天一早,李衛東便開著吉普車去了訓練基地,倒是李書群,請了一天假。
雖然昨天滿心不願意,但在胳膊拗不過大腿後,他也隻能屈服。
既然要搬家,他如果連新家在哪都不知道,以後回來去哪?
還回這個大雜院?
真要那樣的話,他也沒臉。
否則大雜院裏的人見到他問一句:你娘跟媳婦,還有孩子都搬新家了,你怎麽還留在這邊?
他怎麽回答?
難不成說他留下看家?
更何況,這邊的房子也被李衛東讓給了李占奎一家,到時候他回來,住的也不自在。
所以,昨天晚上他硬生生把自己給說服了。
既然打不過,那就加入。
他倒要看看,李衛東找的房子能好到哪裏去,憑什麽能收買全家人的心。
李衛東來到訓練基地,照例巡視了一圈,然後找到李占奎,將自家已經搬走的事情告訴對方,同時也讓李占奎抓緊將家裏人給接到城裏。
昨天因為是周末,所以李占奎也抽空回了趟家,並把這件事情跟家裏說了。
當他母親聽到要搬到城裏後,自然是不敢置信,但隨後,卻猶豫起來。
李占奎能有出息,她這個當娘的自然高興,卻也不願意拖累李占奎。
她現在的身體已經比以前好了不少,加上李春華跟李重九的照顧,所以平時也跟著生產隊,做點力所能及的事情,基本上每天的工分都能拿滿。
以現在這種狀況,她也勉強能養活自己跟家裏兩個小弟。
這樣的日子,她已經很知足了。
作為一個普通的農村婦女,她唯一掛念的,就是希望李占奎能早點有個孩子。
至於說搬到城裏,卻是從未想過。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
那就是她搬到城裏以後,能做什麽?吃什麽?
別看李占奎可以把她給接到城裏,卻不能幫她解決戶口的問題,所以她過去後,仍舊沒有糧本,無法吃商品糧,並且沒有辦法找工作,隻能在家裏吃白飯。
這樣就等於讓李占奎給養著。
還有李占奎的弟弟妹妹,去了城裏盡管能上學,但兩個小家夥,同樣得靠李占奎這個哥哥養活。
豈不等於生生的拖李占奎的後腿嗎?
最終,還是李占奎拿出當初李衛東跟他說的那些借口,才說服他娘。
用李占奎的話說,他們一家搬到城裏,要幫著李衛東看家,要不然房子閑在那裏很快就會被人給占去。
而且老太太去了城裏以後,也是孤零零一個人,沒幾個熟悉的,他們搬到城裏,還能經常去坐坐,陪著嘮嘮嗑。
至於生活問題,李占奎也很幹脆的跟他娘坦白,說李衛東準備再提拔他,讓他當科長,到時候他可以拿16級工資,即每個月110.5。
另外,訓練基地那邊還有一些補貼。
如果再加上張若蘭的工資,差不多得有140多塊錢。
這些錢,別說養活一家五口,就算再多五口,也照樣能生活的很好。
所以,在李占奎看來,這些壓根就不算什麽問題。
頂多就是商品糧定額問題,也照樣好解決。
而且去了城裏,生活條件好,那邊找大夫也更容易,可以讓他娘好好養身子,能多活一些年。
再就是弟弟妹妹的上學問題,就算不用李衛東,他現在好歹也是副科級幹部,甚至不久後,就有可能變成正科級幹部,送去學校,還是沒問題的,相信那邊的街道辦,也會很樂意為他解決這個麻煩。
李占奎的這些話,還有他搬出來李衛東,最終說服了他娘,同意搬到城裏。
對方想的也很簡單,李衛東對她一家的大恩大德,已經無以為報。
同樣,她也很清楚,要不是李衛東,自己兒子別說當幹部,甚至連去城裏上班的機會都沒有。
她在別的方麵幫不上兒子,也沒法報答李衛東。
不如就搬去城裏,沒事的時候多去陪老太太說說話,解解悶,幫著幹點活。
這已經是她唯一能夠做到的事情了。
“我知道了,今天下班後,我就回趟家,明天一早搬到城裏。”
李占奎聽到李衛東的話,沒有猶豫,用力點點頭。
現在說再多感謝的話都沒有用,既然已經決定的事情,也沒必要再矯情。
他需要回報李衛東的,也不是這種嘴上的感謝跟客氣。
“明天給你放一天假,你去第六農場接著你媳婦,到時候一起去城裏,等安頓好了再說。”
李衛東自然清楚對方的意思,估計是打算明天一早,天不亮就搬到城裏,然後他再來上班。
但問題是,李占奎家剛搬到城裏,人生地不熟的,他如果跑了,剩下的他娘跟弟弟妹妹,能幹嘛?
估計連大雜院的門口都不敢走出去。
“對了,院裏有個叫劉光天的,你上次應該見過,我跟他說好了,他明天會在那邊等著你,到時候讓他領著你去街道辦辦理一下手續,再領著你們一家在周圍轉轉,認認路。
以後你們在那邊,有什麽事情,也盡管可以找他。
還有中院一個叫傻柱的,人還不錯。
至於別的,你自己看著辦就行,沒必要在意我。”
李衛東叮囑了一番。
“嗯,我知道了。”
李占奎沉默了幾秒鍾,才回答。
此時,他內心中充斥著難以言喻的感動。
李衛東能夠為他做到這份上,說句士為知己者死,也毫不為過。
同時,他內心也是這麽打算的。
“別有什麽壓力,有些事情對你來說,或許很難,可在我眼裏,不過是舉手之勞的小事罷了,咱們是自己人,沒必要見外。”
李衛東自然能夠感知到李占奎的情緒變化,他拍了拍對方的肩膀,認真的說了一句,才轉身離去。
李占奎站在原地,久久未動。
真的隻是舉手之勞的小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