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天微微亮,街上還冷冷清清,沒幾個人影。
李衛東退後兩步,才看清楚撞自己的人。
“原來是賈家嫂子,您這是急著去哪呢。”
秦淮茹一手拎著個罐子,一手捂著胸口,臉上還能看到些許驚慌。
“李二……二兄弟。”
“您還是叫我名字吧,這二兄弟可不怎麽好聽。”
李衛東搖搖頭,然後蹲下收拾籃子。
將麵粉袋子拿開,可以清晰的看到,裏麵的雞蛋已經破了好幾個。
秦淮茹原本還想打趣一番,等看到這情景,直接傻眼了。
然後就有些暈。
雞蛋?
還被她不小心給打破了?
李衛東將打破的雞蛋清理出來,一共破了六個。
看著已經破碎的雞蛋,他皺了皺眉頭。
要是擱平常人家,肯定連破的也舍不得扔,就算沾著土,也要收拾起來。
但李衛東習慣了後世的生活,如今又有遊戲農場傍身,就有些看不上。
“嫂子,我剛剛呢,是有點著急,不過您也沒怎麽看路,這破掉的雞蛋,咱倆二一添作五,一人承擔三個如何?”
盡管沒把幾個雞蛋放在眼裏,但要說當什麽都沒發生,顯然也不可能。
大方,有時候會被看做軟弱可欺。
“我,我承擔三個?”
秦淮茹臉色發白。
這年頭誰不知道雞蛋金貴?
而且她家的情況又格外特殊。
老公死了不到半年,又剛生了小女兒,家裏還有個婆婆,一個兒子,一個大女兒。
盡管廠裏照顧,讓她頂替了老公的名額進了軋鋼廠,算是正式工,可拿的卻是最低工資。
全家人的生計都壓在她的肩膀上,日子過得緊緊巴巴。
至於說雞蛋,上次吃還是剛生下小女兒那會,作為特需人士,在街道辦領到了兩斤雞蛋票。
但實際上,大部分雞蛋都進了兒子跟大女兒肚子裏。
她可舍不得吃。
而眼下,讓她賠三個雞蛋?
她哪來的雞蛋?
“其實,沒雞蛋也不要緊,這些雞蛋是我剛在鴿子市換的,折算兩毛五一個,三個就是七毛五,您直接給我錢就行。”
李衛東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再度開口。
聽到李衛東的話,秦淮茹默默念叨——黑了心的。
一個雞蛋兩毛五?
怎麽不去搶?
要是拿著雞蛋票去買,一斤才五毛。
這年頭雞蛋小,差不多十個一斤。
等於一個五分錢。
到她這裏就翻了五倍?
一個大男人,就知道欺負寡婦。
盡管心裏不岔,但秦淮茹還是努力擠出一絲笑容。
“李……衛東兄弟,你看這樣行不行,等年底我家發了雞蛋票,我就去買來還給你。”
讓她花七毛五買三個雞蛋,打死她都不願意。
這裏麵可是差了六毛錢。
都能買幾十斤大白菜了。
“年底?”
李衛東拖著長腔,在秦淮茹期待的目光下,斷然拒絕。
“不行!”
“你,你去黑市買雞蛋屬於倒買倒賣,你就不怕我去舉報你?”秦淮茹氣呼呼的說道。
當然,她也就是隨口一說。
“你去吧。”
李衛東淡定的說道。
他既然敢當著麵說,就不怕對方去舉報。
沒憑沒據的不說,除非她一家不想在這個大雜院住了。
畢竟誰家沒個困難的時候?
沒偷著去過鴿子市?
“我沒錢。”
秦淮茹也沒招了,幹脆耍無賴。
“沒錢可以用別的東西償還。”李衛東上下打量著對方,笑了。
“行啊,你要是不怕你爹把你的腿打斷,盡管來。”
秦淮茹眼一瞪,胸一挺。
“嗬。”
李衛東輕笑,幹脆拎著籃子從對方身邊走過,隻是隱隱的,聲音傳入秦淮茹的耳朵裏。
“你想的可真美。”
“看在大家住一個院兒的份上,我就寬限您到年底,不過到時候就不是三個雞蛋了,是六個。”
等李衛東的身影消失不見,秦淮茹才回過神來。
“長得濃眉大眼,像模像樣,沒想到也是個黑了心的,我看也別叫什麽李衛東,幹脆叫李二黑得了。”
秦淮茹惱羞成怒,恨恨的念叨。
然後她看了一眼被李衛東丟到一邊的破雞蛋,可惜這會已經徹底滲進了土裏,就算想挽救也已經晚了。
這讓她越發心疼起來。
李衛東回到家,發現奶奶在收拾家務。
或者說,自他走了後,奶奶就沒再睡。
家裏其實沒什麽好收拾的,都是些半新不舊的家當,而且因為落腳的地方少,不管怎麽收拾,看起來都是亂糟糟的。
同時,張秀珍跟大嫂也起床了。
在這會,新媳婦也好,老媳婦也罷,想睡到日上三竿,或者讓婆婆把飯端到床頭上,純粹是想多了。
“怎麽這麽晚才回來。”
見到李衛東,奶奶懸著的那顆心總算放下。
“第一次去鴿子市,就忍不住多逛了逛,喏,這是買到的麵粉,還有雞蛋。”
李衛東討好的看著奶奶,然後把籃子往桌子上一放。
奶奶倒是沒怎麽關注買的什麽,可張秀珍跟楊芳芳齊刷刷的瞪大眼睛。
麵粉?
雞蛋?
隻不過,前者是心疼,以為自己給李衛東的錢全被他花光了。
而後者,則是純粹的高興。
有麵粉跟雞蛋是不是可以擀麵條,再窩個荷包蛋?
“能買到麵粉跟雞蛋,還是我乖孫有本事。”
奶奶深深的看了一眼兒媳婦,笑眯眯的誇著。
即便李衛東臉皮厚,可聽到這話,仍舊忍不住有些躁得慌。
老太太這份偏心,也是歪的厲害。
“嗯,挺好的,正好煮倆雞蛋給衛東補補。”張秀珍還能說什麽?
“嫂子,我一共買了十四個雞蛋,今天早上煮七個,正好咱們全家一人一個。”李衛東說道。
“七個?”
楊芳芳有些沒反應過來。
家裏不是八口人嗎?
自己這小叔子傷了腦袋,糊塗了?
“姨,這麵粉一共八斤七兩,加上雞蛋,攏共花了兩塊錢,以後每三到五天,都是這麽多的量,您看著隨便做點什麽吃,不能整天吃窩窩頭。”
李衛東沒有理會摸不著頭腦的大嫂,而是徑直跟張秀珍說道。
“兩塊?”
張秀珍聲音都提高了幾分,並且滿臉懷疑的看著李衛東。
這是當她沒去過黑市?
不知道價錢?
“嗯,也是趕巧了,那賣麵粉跟雞蛋的,是我一個朋友,便宜賣給我的。”李衛東淡定的說道。
不就是有個賣南瓜的朋友,又有個賣麵粉雞蛋的朋友嘛,過幾天,說不定連賣肉的朋友都出來了。
還是老話說得好,在家靠父母,在外靠朋友。
他李衛東別的不多,就是朋友多。
“什麽朋友?”
這時,李父滿臉陰沉的從屋裏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