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章 入山訓練第一課
那小道僮立在院子當中,擱一對沾了眼屎的睡眼把我上上下下反複瞅了數遍。|i^這才扭頭朝身後吼:“師父!師父!你小師叔來了。”
吼完,小道僮原地抻了個大懶腰,打個哈欠,變腰拿兩個空木桶一個扁擔,架在肩上,搖搖晃晃,嘴裏哼著小曲:“201x年的第二場雪,比往年來的更早一些……”
目睹眼前一切。
我開始懷疑這個訓練營的本質了……
這,究竟是流浪人員收容所,還是,還是道家的訓練營。
這會兒,我跟老範兒往道觀裏走。
我扭頭問老範兒:“你在這兒陪我練不?”
老範兒:“我是你的指導老師之一,當然得在這兒陪你了。”
我驚了下:“指導老師之一,那之二……”
老範兒一抬手:“之二,來了。”
我一抬頭,道觀的小門兒打開了,從裏邊出來一個黑瘦,黑瘦,留著兩撇老鼠須,麵色臘黃的老道。
我冷不丁一看到這人,心中突然就泛起一股子說不出的感覺,就好好眼前這人,不是真實的人類,而是一張畫兒,一團霧,一個軟底兒沒根,發虛發飄的幽靈。
我道了聲,古怪!
又擱咱自家的望神之術,反複看了看。
結果……
結果他當然不是什麽妖精!
結果是眼前這老道士,是個真真正正合了道的人,他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與這四周的山石青鬆木野融為一體。
你看他發虛,發飄,隻因他在心裏徹底斬斷了‘自我’二字。
沒有,本身生就的假我,體內隻有一個真我,一顆知曉一切的道者明心。
這樣人身上有兩個非常顯著的特點。
一是,你不容易感覺出來他,二是,行為舉止非常的不拘小節。
出門兒,打個嗬欠,抻個懶腰,擰下脖子,瞪倆眼珠子,直勾地瞅我。
動作初看上去,極其的不雅。
但這股子渾然天成的隨性,豪放勁兒,真不容易修來。
早在魏晉仙道盛行的時期,有人見了真道士這般模樣兒,回頭就想學。可硬學學不來呀,怎麽辦?磕藥!
五石散!
又叫寒食散!
磕了!人就精神了,就豪放了。
於是乎,傳頌千年的魏晉豪放範兒,就這麽誕生了。_!~;
老道士直勾瞅我兩眼,突然就撲哧一樂:“哎喲!我說小師叔長的啥子樣子曬,原來是這般的人模狗樣兒喲!來來,裏頭坐,裏頭坐……”
我一聽,心裏哭笑不得,我去,人模狗樣?誇人,有這麽誇的嗎?
汪汪……
正說狗呢,道觀裏真就竄出一條比凶悍無比的。
吉娃娃!
沒錯!這貨就是吉娃娃,血統純正,性情凶悍,怒氣值直追藏獒的吉娃娃。
老道彎腰,一把抱起吉娃娃:“乖,莫咬,都是自家人喲。”
說著話,進了道觀。
抬頭一瞅,案前神位供的是掉了油漆皮的三清祖師爺,麵前幾個香爐插了三支燒的有氣無力的香。
放眼四周,雖然收拾的滿幹淨,但就是簡陋,外加窮,破,舊!
老道也沒讓我給三清祖師爺上個香磕個頭什麽的,抱了吉娃娃領路,穿進耳房,繞到後院兒,進了一間廂房。
屋兒不大,一側是個書架子,另一側有個書案。
桌子,櫃子,都陳舊無比,表麵泛著年月古物獨有的油亮光澤。
我和老範兒坐定。
老道把吉娃娃放地上,轉身,彎腰在一個點著的碳爐子上邊兒拎起一個黑漆抹烏的水壺。
那壺,因年月久遠,熏的都沒色兒,通體上下一準兒的黑。
老道一手拿水壺,一手在旁邊櫃子裏拿出三個大碗。
把碗放我們麵前,又順手摸出個竹筒,在裏邊倒出點茶葉沫子,放到三個碗裏,再提壺由高向下一衝。
齊了!
茶香四溢呀!
香氣不錯,沒喝過,不知什麽茶。
管他呢,喝就是。
我品了口茶,衝老道抱拳:“這位……呃,前輩,不知道,小師叔的叫法兒,有何來曆否?”
老道端碗,小心品了口茶,嘖巴下嘴兒說:“嘖!這個呀,我師父的師父,前些時日了,托人捎了封信,說是小師叔要來,清修些時日。今日見了,果然,嘖嘖,小師叔,不錯喲。”
老範兒這時說話了:“道長姓馮,童子離家就入了道。早年行世俗道,拎了個布袋子,在全國各地討了二十年的飯。可以這麽說吧,全中國,沒有他沒去過的地方。”
馮道長:“就是個要飯的,哪裏來的那些花花腸子,來,喝茶,喝茶。”
馮道長沒當回事兒。
我心裏卻生出一股子濃濃的敬意。
要飯!對好吃懶做,好逸惡勞之輩,可以說不是什麽難事兒。、
但對一個修道的人來說,讓他放棄清淨無為,高山雲霧的修行生活。背個布袋子,去沿街乞討,過有一頓,沒下頓,受盡白眼挖苦饑諷嘲笑的生活。
這!
絕非尋常人能幹得出來的行為!
我曾聽家爺和道爺講過,真正的修道人,必須得入世俗,不入世,不在世間生活一段時間,是絕不會修來成果地。
想到這兒,我倒也明白,馮道長說的那位他師父的師父是誰了。
隻是,人家不想說破,我也不便點明,於是,端了大碗,敬茶。
茶畢。
馮道長起身,領了我和老範兒在後院廂房找了個兩個幹淨的小屋兒,又抱了兩床山腳村裏人捐的被褥。
鋪好了床,老範兒又跟馮道長要了兩套棉道袍,我和他在房裏換上。隨後,老範兒讓我先自行去附近溜達,抽空兒,可以幫那個小道僮‘田小道’幹幹活兒。
吩咐完,老範兒就跟馮道長把門兒掩上,兩人邊喝茶,邊商議著什麽。
我偷聽兩句……
好像是在安排我的訓練內容。
我拐出後院,來到前院,瞅見田小道,正拎著水桶裏缸裏倒水。
我一邊過去幫手,一邊問他是哪兒人,怎麽學道來了。
田小道告訴我,他是山西人。初中沒畢業,學不想上了,在家閑了三個月,讀了六七本兒修仙小說,心中就泛起一股子熱血。然後,揣了五百塊錢,跟家人說出去打工,結果直接跑四川修仙來了。
我聽了心中一動,忙問:“哎喲,修仙了不得呀,你現在修到哪個期了?到沒有金丹。”
田小道聽罷冷哼:“告訴你,我不瞞你說啊,頂多再有一個月,我就要離開這裏了。”
“為啥?”我不解。
田小道憤憤:“我說了,也不怕你告訴別人。哼!就這屋裏那老馮頭,他根本不行,啥都不會。”
我說:“怎麽啥都不會了?”
田小道放下水桶說:“你說吧,我上門拜師,你沒說正式收我為徒,隻讓我在這兒幹活兒,我認了。可你總得教我點什麽吧!這一天天的,除了讓我看山,看山勢,就是看水……水流。你說,我看山看水,我跑你這兒來幹什麽?啊?哪兒不能看?再者說了,山,水,有什麽好看的。切!”
說到這兒,田小道搖頭說:“也就老馮頭兒人還不錯,當初我餓不行,又發燒,倒在村裏了,村裏人叫他下來把我救醒。要不,我才不在這兒伺候他呢。噢對了……”
田小道眼珠一轉說:“我聽說鎮裏有個真劍仙!劍仙呐!收徒,一個徒弟隻交5000學費,三個月,就能練出劍氣!我想好了,等這個月身體養差不多,就先下山打工,賺點學費,完了,我跟那人練劍仙去!”
我看著田小道認真的臉。
我非常清楚,他的腦子,跟智,跟慧,都一毛錢的關係都沒有。
他的腦子裏,寫滿了一個字‘愚’!
此外,他在這間小道觀的日子,有可能是他這一輩子當中,運氣最好,福氣最大的一段光陰了。
哎……
我除了在心裏替他歎息,我還能說什麽呢。
幹活兒吧。
劈柴,淘米,生火,做飯,煮青菜葉子。
田小道很高興有我來,因為,我在,他就閑下來了,可以有大把時間,逗狗,看他包裏帶來的d版印刷的修仙小說兒解悶兒。
中午,我們簡單吃了口飯。
老範兒和馮道長就背了個大包兒叫了我,笑著說:“走,跟我上山去。”
我洗了碗,搶過痛馮道長背上的大包兒,跟在兩位前輩的身後,直奔雲台山主峰去了。
到了山頂。
舉目眺望。
我一下子明白,老範兒,為什麽帶到到雲台山來了。
站在這裏,可見,四周有八個大小不一的山丘環繞主峰而立。
這些丘陵排列在一起,竟形成了一個奇妙的天然八卦圖案。
再觀雲台山本身,曲線優雅,頭大尾小,竟又如太極魚的形態十分吻合。
這諾大個雲台山域。
難道不就是一個,絕妙的天然道場嗎?
老範兒見我出神地打量山勢走向,就微笑說:“怎麽樣?明白了?”
我點頭:“明白了。”
“明白,就好,現在,坐這兒,開始看吧。”
老範兒指了指不遠處的一個小石墩兒。
“看什麽?”
“看這兒。”老範兒又指了距離石墩兒兩米開外的一棵鬆樹。
“怎麽看?”
“數鬆針!用心看,以眼數!”
身處天然道場,用心看鬆樹,用眼數鬆針……
這,就是我上山,接受的第一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