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幾個死小子,怎麽把一個女娃娃丟在了冰窟窿裏,可憐的孩子,看著真讓人心疼!”
二皮媽一邊拿熱毛巾幫天依擦著身體,一邊在屋裏大聲嚷嚷道。
“嗯?老大是女的?”
耗子一臉蒙圈地回頭看向細毛,不解地問道。
“我沒說老大是男的呀?能帶咱們賺錢不就得了,你管她男的女的呢?”
看著幾人一臉錯愕的表情,細毛不以為然地說道。
“毛哥,她才8歲,還是個女的?她能帶咱賺什麽錢?你看她那小身板?今天還沒怎麽動手呢,她就跑冰窟窿裏去了,這以後要是真跟人茬起架來,她不得讓人甩天上去啊?”
二皮一臉嫌棄的說道。
“老大是企鵝啊?還上天入地的?昨天你們每人都拿到50塊吧?沒她你們毛都撈不到,再說了,今天要是沒她那一口,四虎的刀可就插進我肋條骨了,她這是救了我的命啊,這就是實力,這就叫義氣!”
細毛掏出兜裏的錢,啪的一聲,就甩在了桌子上。
“是是是………….”
看著皺皺巴巴的150塊錢,耗子認同地猛點頭。
“我就問你們,咱們在道上混求的是啥?”
細毛點了點桌上的鈔票,用手指著每一個人,大聲的問道。
“求財啊…………”
二皮扯著脖子,認真的答道。
“求財是一方麵,另一方麵,大家不就求一個能帶咱走出桃園路,既有裏子又有麵子,又不會進局子的好大哥嘛?”
細毛一臉認真地看著大家,掏心掏肺的說道。
“裏子是有了,進局子暫時不可能,但麵子這東西她才8歲,咱不丟就算不錯了,等她給咱掙,是不是有點白日做夢了?”
二皮也很費解的跟細毛爭論道。
“別急啊,這才第一次,我都認識你13年了,你也沒帶我賺過一分錢,沒給我掙過一回麵子,憑什麽一上來就讓她一步到位?”
細毛理直氣壯地跟其辯解道。
“毛哥說得對,咱得給老大點時間,我覺得她行,就看她今天拚死救下毛哥的架勢,她就是個仗義之人!這個老大我認了。”
檸檬拍了下自己胸脯子。
“我也認,我兜裏從來沒超過10塊錢過,是老大讓我在四虎麵前揚眉吐氣了一回,這不是麵子?是什麽?”
耗子也拍了下自己的胸脯子。
“我早就認了,昨天勾魚的時候,我就已經在心底裏佩服她了。”
細毛也攥起了拳頭,在左胸上打了兩下。
“那行吧,既然你們都認了,那我也認吧!”
二皮也勉為其難地拍了下自己的胸脯子。
聽到外屋幾個大男孩的談話,天依在心底裏是既開心又尷尬,開心的是又收了4個小弟,尷尬的是心中有十八般武藝,怎奈腿腳卻猶如初生般的嬰兒。
看來為了讓腦力與實力相匹配,必須得找個師傅認真地修煉一番才行。
不然想在桃園路混出個所以然來,沒個硬身板兒的確不容易。
想到這,光著屁股的天依,坐在火炕上,笑著問身旁的二皮媽道。
“阿姨,武瘋子是誰?”
“你看見啦?”
二皮媽神秘兮兮地看著天依。
“嗯嗯嗯………..”
烙著火紅的屁股,天依使勁兒地點點頭。
“他啊……是個可憐之人,年輕時是體育學院的武術教練,拿過3次全國冠軍呢,本來都要進國家隊了,後來因辦事的領導管他要5萬塊好處費,讓他一口給回絕了,結果他的名額就被舍得花錢的人給頂替了。”
“哎……體育圈比娛樂圈黑多了!”
“可不是,他是有真功夫的人,學習能力也強,工作也認真,所以他覺得憑自己的實力,也可以進國家隊,根本不需要走什麽後門,送什麽禮?”
“太天真了,站著茅坑想不拉屎,你這不是憋死後來人嘛?”
“是唄,他還傻了吧唧地到處跟人說領導幫人走後門收受賄賂,還寫檢舉信給市長辦公室,想以一己之力打破整個體育圈的潛規則,你說,他這不是癡心妄想嘛?”
二皮媽一邊幫天依烤著衣服,一邊絮絮叨叨地跟天依嘮著家常。
“嗬嗬………別規則沒打破,他先成千夫所指的王八蛋了!”
“就是……那個被揭發的小領導,不知道在哪弄出個醫生診斷書來,非說他因為沒進去國家隊,精神上受到了刺激,得了妄想症,就是精神病的一種,這事就這麽給了了。”
二皮媽把烤幹的棉褲遞給了天依,惋惜地搖了搖頭。
“我去……指鹿為馬,黑白顛倒啊?”
“可不是……大家都知道他是個好人,也都知道他是被領導誣陷的,但就是沒一個站出來替他說話的,因為大家身上都不幹淨,都不願意站在陽光下脫光了給別人看,所以後來大家都以訛傳訛,說他真的得了精神病。哎…….一個好好的大活人,就在大家都閉著眼睛說瞎話的情況下,也開始自己懷疑起自己來。久而久之,他成了遠近聞名的精神病,四季市著名的武瘋子。剛開始是大家不理他,說他有病,後來是他不理大家,自己沒病裝病。言行舉止也開始漸漸的不正常起來,吃飯的時候最正常,練武的時候就跟著了魔一樣,人不人鬼不鬼的。”
終於講完了,二皮媽如釋重負地喘了口氣,把烤幹的棉襖遞給了天依,又把爐子邊烤幹的小棉鞋,幫天依穿了上去。
穿上蓬鬆柔軟的小棉衣,踩著熱乎乎的小棉鞋,摸著毛茸茸的小頭發,天依如獲新生般地走出了屋。
“老大……衣服都幹了?”
看著精神百倍的天依,細毛關切地問道。
“嗯………….”
天依笑著打了個響指。
“那接下來,咱們該怎麽辦?四虎不讓咱抓魚,咱就不抓了?”
細毛雙手叉著腰,不停地在地上轉悠著。
心想,剛找到一條生財之路,難道就這麽讓四虎給堵死了?
“他說不讓就不讓,護城河他家開的啊?”
聽天依的口氣這麽自信,頓時幾人又來了精神。
“那咋搞?他手下人多,正麵也打不過他!”
二皮急切地想尋求答案。
“他家是桃園路的嘛?”
天依抱著膀子,摸著下巴問幾人道。
“不是…….他家二道的,桃園路他不敢進,估計今天也是繞路從大橋上下來的。桃園路人跟外麵的人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定,就是互不侵犯各過各的,103中在桃園路東邊的路口對麵處,我們茬架也都是站在馬路兩邊罵罵人而已,從來沒真正交過手,他們雖然人多,但也不敢進桃園路,因為如果有人想進桃園路惹事,那麽桃園路人也會聯合起來抵禦外敵的。”
“也就是說他們找事也隻能是在白天?”
聽到這,天依計上心頭。
“對………早上7點上學,晚上5點放學,四虎他們基本7點就都回家了。”
說到這,細毛也好像想起了什麽。
“白天不行我們就晚上,他7點回家,我們就8點開始,把時間錯開,活人還能讓尿憋死?”
看了一眼桌上的錢,天依笑著說道。
“我去………這個方法好啊,晚上還沒人打擾,我們幾個都不上學,回家多晚都沒事!”
耗子頓時兩眼泛起了光。
“老大就是老大,想法就是不一樣!”
二皮欽佩地向天依伸出了大拇指。
“不過晚上還是有些危險的,你們要帶上手電筒,還有取暖設備,別再像今天我一樣,掉冰窟窿裏去,大晚上的撈人可不好撈啊?”
天依善意地提醒幾人道。
“放心吧老大,雖然說富貴險中求,但有錢沒命花的事我們從來不幹!”
聽了天依的話,細毛糾結的心豁然開朗了。
能把勾魚的買賣繼續下去,就不用天天總看著母親,一大把年紀還出去招蜂引蝶地到處賣笑了。
“行,那你們繼續吧,我回家了,一會老安該著急了!”
“好,那我們晚上勾魚,早上賣魚,放學後分魚錢,你看行嗎?”
看著天依即將走出門的小背影,細毛跟其商量道。
“行………….你看著辦吧!”
天依打開了門。
“好………….”
細毛開心地答道。
剛邁出去一隻腳,天依突然好像又想起了什麽,若有所思的回頭問道。
“武瘋子家住哪?”
“呃……….老大,你找他幹嘛?”
細毛一臉蒙圈的看著天依。
“學武術啊?不然總要你們保護我,多不好意思?”
天依把著門框,笑著跟幾人做了個鬼臉。
“你要學降龍十八掌?還是學草上飛水上漂啊?”
耗子好奇地問道。
“學九陰白骨爪,哈哈哈………”
說完天依揚長而去。
“完了,老大要跟精神病學武術了。”
耗子傻嗬嗬的說道。
“我靠……學成精神病了可怎麽辦?”
二皮一旁撿樂道。
“精神病打人不犯法,還是老大高啊!”
檸檬欽佩地伸出了大拇指。
“都閉嘴吧…….我看你們都病得不輕!”
細毛一把抓起桌上的150塊錢,迅速的揣到了褲兜裏,笑著跟幾人說道。
雖然大家都開著天依的玩笑,但他們也心底裏憧憬著跟天依的未來,因為他們第一次嚐到了錢的味道。
冰開始融化了,護城河的水也開始泛起了波瀾,兩側的小樹林冒出了新的枝芽,算算連續給武瘋子送肉包子的日子,也已經快3個月了。
這天剛好周末,天依又拿著肉包子,來到了武瘋子的家。
“大河向東流啊,天上的星星擦北鬥啊…………..”
天依站在院門外,一邊大聲哼著歌,一邊將手裏的塑料袋轉了好幾圈,像拋物線一樣,把2個肉包子拋進了院內。
“說走咱就走啊,你有我有全都有啊…………….”
一隻枯樹枝般的大手從窗戶裏伸了出來,迅速地接住了天依扔過來的肉包子。
不一會,一個衣衫襤褸,蓬頭垢麵的男子,一邊嘴裏嚼著包子,一邊伸著懶腰,從屋裏走了出來。
“我說武瘋子,這肉包子你也吃了快3個月了,該傳授我點唬人的招式了吧?”
拍了拍身上的運動服,看著自己腳上掉了色的球鞋,天依一臉期待的說道。
3個月以來,他每次給武瘋子投喂的時候,都穿這身,就是為了能隨時準備迎接武瘋子的不吝賜教。
“說誰武瘋子呢,沒大沒小的,武瘋子也是你該叫的?應該叫師傅才對!”
武瘋子把最後一口包子,塞進了嘴裏,把塑料袋放在掌心輕輕一吹,塑料袋就聽話般地飄到了院牆邊的垃圾桶裏。
“啊……你答應了?”
天依驚訝地看著武瘋子。
“哎…….誰叫我拿人手短,吃人嘴短呢?”
武瘋子走出柵欄門,從隔壁屋的屋簷下,摸出一個長木棒來,笑著說道。
“你怎麽偷東西呢?”
天依好奇地張大了嘴。
“你不知道嘛?”
“知道什麽?”
“哦……你才來3個月,不知道也正常!這裏隨便一個屋簷下都能摸出把菜刀、西瓜刀、鐵棒、木棍啥的,都是家家備的,也是家家都可以拿來用的。”
“為啥……難道家家都準備打家劫舍?隨時準備著跟人火拚?”
天依一邊跟武瘋子往河邊兒走,一邊好奇地看著這個故弄玄虛的老頭。
“這裏出人命了警察都不來,以前桃園路有個叫潘四的,為人很仗義,但下手也特別狠。他愛上了一個坐台小姐,那女人第一天跟潘四拜堂,第二天就跟一個有錢的富商跑了,潘四氣不過,就把那富商給打進了醫院,結果富商的弟弟帶人來尋仇,兩夥人就在桃園路打起來了。潘四老娘是個大夫,救過這裏很多人的命,所以一聽潘四挨欺負,家家都出一個男人來幫他,警察派出一個大隊來鎮壓都沒壓得住,對方死了十幾個人,警察也死了好幾個,錄口供時,所有人都異口同聲說不認識潘四,自己是被打的,無緣無故來了一夥人見人就打,自己連怎麽回事都不知道。警察到後來也沒辦法,最後就不了了之了。那天之後潘四就失蹤了,大家都特別默契地再也沒提起過此事,警察再接警,一聽到是桃園路都搖頭,久而久之,這裏就成為了四季市的黑色地帶。這也就是為什麽我從向陽區搬來桃園路的原因。”
“越亂的地方越安全,越下賤的地方越沒人說三道四?”
“孺子可教也………”
武瘋子從褲兜裏掏出來個塑料袋,又從塑料袋裏拿出一塊帶皮的狗肉來,然後裝進一個網眼兒兜裏,栓在了天依的屁股後麵。
“這是要幹什麽?要讓我掛狗肉賣羊頭?”
天依扭過頭,看著屁股後麵墜著的一塊狗肉,好奇地問道。
“哈哈………我要讓你狗咬狗一嘴毛!”
說著武瘋子舉起木棍,照著身旁院子裏的大黃,上去就是一棒子。
隻見大黃被挨了當頭一棒後,騰的一下就從柵欄門裏跳了出來,瘋狂地朝天依的屁股咬去。
嚇得天依一個箭步就躥了出去,一邊使勁地狂奔,一邊扭頭大聲喊道。
“武瘋子……我要是得了狂犬病,做狗也不會放過你的。”
“小子,廢話真多,今天就給你上第一課,想打人先學會跑,這叫打不過就跑,留得青山再不怕沒柴燒,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要出人命的…………”
天依一邊跑,一邊急得快哭出來一樣,大聲向武瘋子求救著。
“人隻有在麵對生死的時候,才能激發出潛能,天不黑,不許回來。”
看著天依一路狂奔的小短腿,武瘋子伸了個懶腰,又回去睡覺了。
就這樣,天依喂了武瘋子3個月的肉包子,武瘋子就讓大黃追了她3個月。
雖然每天回家天依都像死裏逃生一樣,但身體也有如獲新生般的輕鬆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