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感覺你最近瘦了,團隊裏很辛苦吧?”邵君澤此時搖晃著手裏的紅酒杯,目光專注而深情地看向蕭暮。
邵君澤尋了一處距離蕭暮他們駐地不遠的私人紅酒莊園,要了一個包廂,晚霞褪盡,簾幕半遮,燭火幢幢映照著兩人的容顏,令他看她的眼色更顯眉目傳情。
蕭暮淡然一笑:“還好,也就拚了那麽幾天,反而省了減肥的功夫。別說我了,你才是,傷口痊愈了沒,出院後一定又工作起來不要命?”
邵君澤搖搖頭:“並沒有。你當初說得對,我畢竟不是機器,精力有限,出院回公司後我開始把手頭的任務分了一些出去,果然整個人都輕鬆不少。”
蕭暮將信將疑,不知道邵君澤這樣做,是因為自己當初的那句話,還是真的身體不堪重負。
想不出來說什麽,就隻好切著牛排就一口酒。酒香馥鬱而醇濃,熏得蕭暮雙頰微微泛紅,她像是驀然想起什麽似的:“不能因為是我說要請吃飯你就帶我來這地方啊……這一頓的吃掉我半個月的收入吧……”
邵君澤看蕭暮這麽認真的愁眉苦臉不禁笑道:“至於嘛你,雖然跟你經營自家企業的收入沒法比,但是現在你的個人收入應該也比普通白領高出不少啊。”
“架不住你這酒啊……這開一瓶就上萬了吧?”蕭暮晃晃手裏的紅酒杯,“不行我得慢點喝。”
現在才想起來當初跟邵君澤一起那種豬八戒和人生果的喝法是多麽的暴殄天物。
邵君澤笑笑,抿下一口紅酒。
蕭暮風卷殘雲一般,絲毫不顧什麽餐桌禮儀,一份牛排很快下了肚,邵君澤把自己那份牛排遞到她麵前。
蕭暮愣了一下:“你都沒吃啊?”
邵君澤用紙巾擦了擦蕭暮臉頰殘留的醬汁,忍住笑,好脾氣地問道:“我不餓,是幹淨的,你先吃著,不夠再點。倒是你怎麽跟餓牢裏放出來似的?”
蕭暮:“前陣子太忙了,都是酒店訂餐,又貴又難吃,哪比得上這牛排鮮嫩*,還好你今天來了。”
“常江就這麽對你啊?”邵君澤眼神裏跳脫出一點零星的笑意,“那我經常來好不好?”
蕭暮從與牛排的奮戰中分離抽出一抹空閑來看邵君澤一眼,也許是今天的紅酒太宜人,也許是室內的光線太曖昧,她在這一瞬間隻覺得心裏似乎被什麽東西撞了一下,酸酸軟軟地,甜蜜地疼著。
“還是不用了。”蕭暮絞盡腦汁,想了一個生硬的理由,“我們都已經分開了啊邵君澤。”
邵君澤:“我住院的時候你不是經常來給我送飯,投桃報李,我來看看你也是應該的。”
蕭暮:“真的不用了!都說了我們已經分開了你聽不懂嗎!”
“蕭暮你為什麽一直這麽固執地強調……我們的分開?”邵君澤平靜地說:“你在心虛什麽?,或者書,你在害怕什麽?”
蕭暮放下刀叉,如邵君澤所說,心虛地看著他。
邵君澤不疾不徐,等她心氣平靜下來,才說道:“你在英國的那些事情,包括孩子的事情我都知道了。為什麽這件事情你都要騙我?”
蕭暮死死攥住桌布的一角,瞳孔驟然收緊:“你知道什麽了?益陽告訴你的?還是陳安良?”
邵君澤伸手輕輕按在蕭暮的手背上,像是安撫,說出的話卻是那樣堅定:“誰告訴我的不重要,你先告訴我,孩子的事情,為什麽不讓我同你一起承擔?”
淚腺像是拉了閘,怎麽也收束不住,眼淚嘩啦啦地就留下來,劃過臉頰,大顆大顆地滴落在桌布上。
蕭暮咬緊牙關,不讓自己哭出聲,聳動肩膀無聲地抽搐起來。
邵君澤一陣心疼,繞過桌子,走到她身邊,合著椅背,將蕭暮攏在懷裏:“想哭就哭出來吧,是我不好。”
蕭暮並沒有如他所勸慰的大哭出聲,隻是一口咬在他的手背上。
她咬得那麽用力,他幾乎懷疑深可見骨。
邵君澤吃疼,卻並沒有收回手,隻是任由她咬著。他知道,她曾經受過的傷害,遠遠比這個更疼。
“我雖然不知道你現在對我的感情能不能稱之為喜歡,但是我知道,你心裏還有我,對不對?否則你為什麽,選擇欺騙來跟我分開,就是因為擔心我不放手?可是你告訴我……你為什麽一定要跟自己過意不去呢?”邵君澤手指輕輕撫弄著蕭暮的發絲,亦是滿心酸澀不可言說,這姑娘,到底是太傻還是太精明?不論哪種,而今都讓他心疼不已。
蕭暮帶著哭腔抽搐著,斷斷續續地說道:“我那時候隻想用盡一切辦法跟你分開,至於孩子,既然已經失去了,我們倆之間的聯係也不複存在了,至於失去的過程,還重要嗎?”
手掌往下,撫過頸骨,一路抵達脊背,輕輕拍哄,像是在哄睡小嬰孩:“好了好了我現在都知道了,你是因為意外才失去了我們的孩子……蕭暮,你心裏,畢竟還有我,對不對?”
蕭暮埋首,不再吱聲。
邵君澤:“我很抱歉,沒有跟你一起承受那段痛苦,可是隻要你願意再給我一個機會,我們可以重新開始。”
蕭暮嚎啕大哭出來:“可是我恨你!讓我將你放下不好嗎!”
邵君澤:“我知道,對不起,可我知道你這樣恨我,是因為愛過。到底要怎樣,你才能相信,我會對你倍加珍惜,至死不渝?”
蕭暮:“邵君澤,我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所以你是承認,你還在乎我?”
蕭暮譏誚道:“至於我在乎不在乎你這件事,你在意我還不在意呢,我不想在同一個地方跌倒兩次。”
邵君澤抵著蕭暮的額頭,喃喃:“我保證你不會。”
邵君澤驅車送蕭暮回去,分別的時候他替她打開車門,抱了抱她同她告別:“其實並沒有人告訴我你小產的事情,我是自己猜測的,今天才來同你證實。”
蕭暮:“邵君澤,你到底要我同我玩心機到什麽時候?”
邵君澤的臉上有難掩的失落:“如果我不用這種方法來套你的話,你是不是打算一輩子都不告訴我?”
蕭暮眼色陰晴不定,邵君澤暗自歎了一口氣:“對不起,我本來是想給你一個輕鬆愉快的假期,沒想到……”沒想到捅破了這層窗戶紙,會讓你這樣難過得無以複加。
隔窗看見蕭暮同邵君澤告別,常江就走了出來,幾乎跟蕭暮前後腳到達蕭暮的房間門口。
他按住蕭暮刷房卡的手,看了一眼蕭暮的臉,驚詫了一刹:“怎麽了?他欺負你了,還是發生了什麽事情?”
看這個模式,邵君澤想要欺負蕭暮,應該不能啊。
可是蕭暮何以雙眼紅腫,麵色還有淚痕?
蕭暮單手虛虛掩住眼睛,透過指縫看常江:“他沒欺負我,沒什麽。我們倆,隻是聊起了一些以前的事情,不開心而已。”
常江:“真的沒有發生別的事情?”
別的事情……他想與我重修舊好,我心裏人對他念念不忘……這些紛繁心事,又如何對外人言說?
蕭暮開得房門,放下抱在懷裏的半瓶紅酒,去台子上尋了兩支玻璃杯:“沒有酒杯了,這麽湊合著,來陪我喝一杯吧?”
常江看了看她帶回來的半瓶紅酒,忍俊不禁地:“怎麽還有紅酒?”
蕭暮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鬼使神差,雖然邵君澤最終也沒有讓她付款,她卻竟然還惦記著沒喝完的紅酒帶了回來。
說來說去,自己變成酒鬼,不都得賴邵君澤?
蕭暮也不多解釋:“晚飯沒喝完的啊,怎麽,嫌棄啊?”
常江自然表示不嫌棄,他脫下鞋子,盤膝坐在蕭暮床的一腳,與她同飲。他深思熟慮地問道“你拒絕我,是因為,你還喜歡著他嗎?”
“對不起,我不知道。”蕭暮捂著自己胸口的位置,“我隻是長久以來,覺得這裏好像少了什麽東西,缺了一塊……我也很想將他放下,可是我發現這麽空的位置,竟然容不下別的人。”
“我說過了你不用對我道歉……”盡管有些受挫,常江依舊和顏悅色地,“既然你心裏還有他,為什麽又要同他分開?”
“我們之前發生了很多事情……我不敢再相信他,我也不想再因為他而受到傷害。”
常江捏了捏蕭暮紅撲撲的臉蛋:“傻姑娘……可是你像現在這樣,拚命不去想、不去愛,未必就比嚐試著再給他一起機會要來得痛快,不是嗎?”
“所以,你是支持我,再走一次回頭路試試嗎?說好的你喜歡我呢?”蕭暮睜大著兩隻紅紅的眼睛,瞬也不瞬地盯著常江。
常江似笑非笑:“我喜歡你,絕非虛言,可是我不想這麽自私地看著你這麽難過啊傻姑娘。真的這麽喜歡他的話,就給他一次機會,也是給你自己一次機會,不是嗎?”
蕭暮頭暈目眩打著酒嗝,粗聲粗氣地喝止他:“別說了,今晚我們不醉不歸……”
常江看著那已經逐漸見底了的紅酒,中途給她換成了飲料她都不曾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