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兔槍
土裏的石頭不止一塊,而且,這些石頭是壘在一起的,縫隙之間還有粘合劑,這種粘合劑,叫三合土。
過去在七孔橋聽人吹牛侃大山,七零八碎的故事聽的多了,其實也是開闊眼界增長見識的途徑。古行裏麵,有很多人都幹過挖墳掘墓的事情,有一種墓,很難搞,誰都知道墓在哪兒,但就是無從下手。因為修這種墓的時候,用的就是三合土。
三合土的配方很多,其中最有名的,是一定比例的沙子和黃土加上雞蛋清,混合而成。這樣的三合土一旦凝固陰幹,比水泥結實不知道多少倍,碗口大的鐵錘砸到凝固後的三合土上,也隻不過留個白印兒而已。
這種混合了雞蛋清的三合土,看著沒什麽,其實非常奢侈。清末的大太監安德海當年得勢的時候,給他母親修墳,用的全是三合土,把附近十裏八鄉的雞蛋全都買了下來。雞蛋清做三合土,雞蛋黃隨手就扔了,當地人撿雞蛋黃吃,最後都吃的想吐。一個墳修下來,不知道用了幾千幾萬個雞蛋。後來滿清覆滅,幾波盜墓賊想盜這個墓,都打不穿盜洞,據說最後是一個軍閥手下的部隊,用山炮把墳給轟開的。
而我從土裏麵挖出的石頭,縫隙之間填充的就是雞蛋清混合的三合土。三合土百分之百屬於人為痕跡,在這片禁地一般的深山裏,人為痕跡就是最值得注意的目標。
我趕緊把老王喊了起來,兩個人就順著這小片土層慢慢的挖,最後挖出了二三十塊被三合土粘合在一起的石頭。石頭有大有小,因為填充了三合土,幾乎變成了一個整體。
石頭後麵,肯定有東西。而且是帶不走的東西,因為帶不走,又不想被別人發現或者占據,所以才用這些填充了三合土的石塊給封堵了起來。
“咋整?”老王看了看這些石塊:“把石頭砸開不就行了?”
我正在激動,老王這一句話就把我給點醒了。三合土粘合起來的石塊,該怎麽砸?恐怕把倆人的胳膊累斷也弄不開。
但是發現了這個線索,就絕不能放棄。我想著,即便用錘子鑿子慢慢的敲打,也得把石頭給弄開。
我們隨身沒有帶合適的工具,鏟子和鋼釺根本不頂用。萬般無奈,隻能下山去找工具。
老王本來就不想來回折騰,我也覺得發現了這個地方,好歹得有個人守著,就讓老王留下來,自己下山。
為了節省點時間,我當時就下山了。順著那條路到了山下,我不想到村子裏去拋頭露麵,而且村裏的工具也不一定合適,幹脆就開車去鎮子裏,把亂七八糟的工具買了一大包。
中間的過程就不多說了,反正一來一回,累的夠嗆。我趕回去以後,就和老王一塊兒動手。這麽多石頭,隻能慢慢的一點點的敲。我們幾乎沒怎麽停,實在累的要死,才會睡一會兒,就在這個地方連著敲了三天,才敲出了一個三十厘米左右的洞。
其實,在石頭剛剛被敲開一條縫隙的時候,我就知道,這些石頭所封堵的,是一個洞。沒有人知道這個洞是做什麽用的,洞口本來應該很大,但是被掩埋了一大半兒,從外麵望進去,裏頭黑咕隆咚,隻能聞到一股很淡的黴味。
三十厘米的洞口,鑽不進去人,我們倆隻能繼續幹。不過,洞口一旦敲開,拓寬就比較容易。我們一共用了差不多五天的時間,才把洞口擴大到能勉強鑽進去一個人。
我跟老王交代了一聲,讓他在外麵等著。石頭封堵的洞裏麵,不知道是什麽情況,如果放到以前,我肯定會三思而後行,不過,人都是在磨礪中成長起來的,有過旦猛和胡楊河故道的經曆,我的膽魄明顯比以前強了很多,精簡了一下裝備和隨身物品,沒有太多的遲疑,就順著敲開的洞鑽了進去。
石頭後麵的洞,果然被掩埋了一大半,一鑽進來,用手電來回照照,我就看得出,這是個人工挖出來的洞。朝前麵走了幾步之後,洞分出了幾條岔道,每條岔道,都連通著若幹個大小不一的小空間。猛然看上去,地形是挺複雜,不過再看一下,就會發現,其實洞裏麵的總體結構,還是比較簡單的,岔路雖然多,但連通的空間麵積有限,絕對不是那種四通八達的蛛網結構,完全不用擔心會迷路。
這裏肯定有人呆過,留著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在兩個如同窯洞一般的小洞跟前,我看到洞口還掛著粗布的門簾,洞裏麵擺著笨重粗陋的木頭床。除此之外,地上丟著兩個落滿灰塵的玻璃瓶,還有一個長方形的搪瓷托盤,這種托盤是以前醫院裏用的東西。
我一下就迷糊了,不知道這個洞到底是幹什麽用的。我沒敢走的太深,就在旁邊又看了看,每個小洞就好像一個單獨的房間,裏麵淩亂的丟著一些雜物。
從這些痕跡就能看得出來,這個地方以前有不少人,也有不少東西,但後來人都走了,該搬的東西也搬的七七八八,隻偶爾留下了些沒用的零碎。
雜物裏麵有已經變色的繡著紅十字的袖標,還有那種非常老式的安剖瓶,甚至,我還看到了一把刀片崩斷的廢舊手術刀。
我皺著眉頭開始琢磨,從這些雜物來分析,估計至少是幾十年前的東西了。後山這裏在抗戰和解放的時候都打過仗,這座小山地處的位置,相當緊要,易守難攻,隻要守住那條上山的羊腸小道,估計沒人能過得來。
我就懷疑,這是不是戰爭時期的一所很簡陋的戰地醫院,受了傷的士兵要在這兒接受初步的治療,才能轉移到後方去。
等到全國解放,地處深山裏的戰地醫院肯定就沒用了,徹底的廢棄。
但有一點可以肯定,戰地醫院被廢棄的時候,洞口肯定不會這樣用三合土封閉。知道三合土,並且能運用三合土的人,我估計多半都跟古行有關係。
洞裏非常的靜,我一連走過了大概五六個“窯洞”,其中有一個麵積比較大,但是空****的,什麽東西都沒有,我正想到別處去看看,但是目光一瞥,無意中就看到這個窯洞的地麵,好像有點不對頭。
這個窯洞的地麵,明顯被翻動過,雖然翻起來的土層被踩平了,而且還落著一層灰,但是我還是能分辨出來翻動的痕跡。
我隨著掛著一把小鏟子,拿起來就輕輕的朝土裏插了一下。果不其然,土層很虛,如果沒被翻動過,那麽絕對不會這麽虛。
這就說明,這個窯洞的地下,要麽被挖出過什麽,要麽就是被埋下去過什麽,隻有這兩個可能。
我順手就挖了幾下,但是沒挖出什麽東西。用手電來回照照,我看出被翻動過的麵積大概有十來平方,要是我再翻動一次,估計又得浪費不少時間。來後山之前,我根本沒想到會耽誤好幾天,要是再耽誤下去,老王肯定要埋怨。
就在我猶豫著要不要回去跟老王說一聲的時候,鏟子在土裏麵碰到了什麽東西。我趕緊順勢扒拉了兩下,頓時,一截黑嗚嗚的槍管,就出現在了眼前。
我順著槍管的走勢,把整支槍都挖了出來。本來,我以為這是個廢棄的臨時戰地醫院,有遺留下槍支的可能,可是,等這支槍被挖出來之後,我的判斷就被推翻了。
我認識這種槍,在我們鄉下,這種槍叫做兔槍,是一種土製的民間槍械,裝填自製的火藥和鐵砂,因為沒有膛線,而且要保證一定的射程,所以槍管很長,整支槍立起來比我還高。
我小的時候,隻要回村,時常就能看到有人拿著這種自製的兔槍,到野外去打獵。這樣的槍威力有限,主要用來打兔子,所以叫做兔槍。
最開始的時候,我也說不清楚,在這個被封閉的廢棄戰地醫院裏,怎麽留了一支兔槍,但是一轉眼的功夫,我頭上驟然就冒出了一片冷汗。
我想起了前幾天在矸窯借宿的時候,自己所做的那個夢。
夢裏的四伯說,矸窯裏燒矸的那四個人,就是因為閑著沒事幹,帶著兔槍去打兔子,最後沒能回來,被人殺了。
而且,四伯還說,四個燒矸的人被殺了之後,就地掩埋。我不能憑著一杆兔槍就判斷事情的真偽,但是,我的心很虛,有種說不出來的驚恐。
我並不是被眼前的情景給嚇住了,嚇住我的,是自己所做的那個夢。
難道我現在所經曆的事情,幾天之前其實已經在夢中被揭示了?世界上怎麽可能有這麽巧,又這麽詭異的夢。
我喘了口氣,心想著不能一葉障目,如果沒有找到確鑿的證據,那麽一切都隻不過是個猜測。
我匆匆忙忙的順著原路跑到洞口,跟老王交代了一聲,我告訴他我得進去挖點東西,可能需要的時間比較長,讓他在外麵耐心等待,不要亂走動。
“又挖東西?這幾天你敲石頭還沒敲夠?”
我的心亂糟糟的,顧不上搭理老王,心急火燎的又跑了回去。
一跑回來,我抓著鏟子唰唰的開始朝下麵挖,我必須要看看,這片土層下,埋著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