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可能嗎

包為公拽著拐棍的一端,我在後麵拽著另一端,倆人就這樣摸黑朝前走著。這種絕對的黑暗,讓我感覺很不好,我從兜裏掏出了打火機,想要打亮了之後略微把周圍的情況看一看。

然而,不知道是我的心理作用,還是打火機有毛病,亦或這個地方帶著一股邪氣,反正打火機怎麽都打不著。

“別費勁了。”包為公聽見我在使勁的想要打亮打火機,就在前頭說道:“有些東西,即便你看見了,又能怎麽樣?”

“這兩眼一抹黑的,心裏發虛啊。”

“生命是一次奇遇,人這一輩子,就是在無數次相遇之中鉤織出來的,遇見了一個地方,遇見了一個人。”包為公頓時化身為滄桑老詩人,說道:“你看得見也好,看不見也好,它就在那裏,不會變的。”

黑暗影響了我所有的感官,不僅感覺眼睛看不到了,好像聽覺和嗅覺觸覺,都受到了波及。走在這片無盡的黑暗裏,好像之前那種壓的人喘不過氣的氣息,漸漸的變淡了,可是,我還是覺得不舒服,一種難以形容的眩暈感,充斥在腦海中。

這種眩暈讓我很不適應,就好像閉著眼睛坐過山車一樣。我徹底忘記了時間,根本分不清楚自己跟著包為公在這裏走了有多久。最開始的時候,我還能跟包為公搭個話,可是到了後來,我連話似乎也說不出來了。

時間如同凝固了一般,我的大腦好像徹底停止了運轉,混混沌沌的,不知身在何處。

驟然間,一絲光亮出現在了不遠處。盡管這一絲光亮微弱之極,但是在這種絕對的黑暗中,再微弱的光亮也是那麽的紮眼。

光亮越來越強,等我恢複了一點知覺的時候,已經身在一片陽光下。

“這是哪兒?”我剛剛從那種混沌中掙脫出來,耳邊仿佛有一大堆知了在不停的嗡嗡亂叫,腦袋也跟著嗡嗡亂響。

“這是一個很有意思的地方。”包為公收回他的拐棍兒,回頭說道:“走吧。”

我的腳步有些踉蹌,眼睛可能一下子受不了這種強烈的光照,眯著朝四周看了看。

這應該是一座山,不大的小山,非常荒,不僅看不到一個人,甚至連植被都不存在。從這裏朝前望過去,依稀有一條小路,小路可能很多年都沒有人走過了,已經快要辨認不出來,包為公走在這條小路上,我站在原地適應了好一會兒,才拖著疲憊的腳步跟上他。

這個時候,我的思維已經恢複了正常,可是始終覺得腦子不夠用。我很清楚的記得,我和包為公從一道微微敞開的大門進去,但出來的時候,已經到了外麵。

等我跟上包為公的腳步,又一次舉目遠眺的時候,陡然間感覺不對。

這是什麽地方,我不知道,但根據這裏的地形地貌來看,不可能是塔兒湖附近。

“這到底是哪兒?”我忍不住追著包為公問道:“這裏不是塔兒湖。”

“的確不是塔兒湖。”

“這個地方,離塔兒湖肯定很遠。”我的腦袋又一次開始發昏,站在這裏,朝著遠方眺望,依稀還能看到很遠的地方,有一片一片綠油油的麥田:“這怎麽可能!?”

“我和你說,人這一生,總要遇到一些看著好像不可能的事兒。”包為公不緊不慢的走著,一邊就跟我說:“我家裏窮,很小的時候就出來混,沒有辦法,呆在家會餓死,爹娘也養不活我,隻能靠自己。我做過很多事,當過小販,進過當鋪,還當過兵,最後,一個土爬子帶我進了古行。”

“然後呢?”

“我雖然出身不好,可是心氣挺高,我不想在古行裏做一個擺地攤的小販,我想幹大事。你也知道,在古行裏成大事,肯定要先走武路,我就是從武路開始起家的。現在回想起來,那幾十年時間,好像一場夢啊。”包為公伸出手,掰著指頭說道:“記不清楚到底有多少次,我自己都覺得自己要死了,不可能從困境裏逃出去,可是最後呢,不可能發生的,還是發生了,我不是好好的活到現在了?”

“老爺子,你跟我說這些,不會是給我講勵誌故事吧?您到底想說什麽啊。”

“我想說的是......”包為公停下腳步,看著我,一個字一個字的說道:“這個世界上,沒有完全不可能的事。”

包為公估計是走累了,隨便在路邊一坐,我不知道下山的路還要走多久,當時跟著包為公進入小洞的時候,我什麽東西都沒來得及帶,現在感覺渴了,可是沒水喝。我拿了一支煙,順手用打火機點燃,我就覺得日了鬼了,打火機現在好用的很,一打就著。

坐下來休息了大概有十分鍾,我想跟包為公套近乎,多問點情況,但是我還沒開口,包為公就站了起來,繼續朝下麵走。

“咱們要去哪兒?”我追著包為公,在後麵問道:“你給透個底兒啊,總是這樣摸不著頭腦,我心慌。”

“我會害你麽?”包為公腳步不停,自顧自的走著:“走吧,等會兒帶你看點有意思的東西。”

這條幾乎不是路的小路,從山上延綿到了山腳下,快走到山腳的時候,我看見那邊停著一輛車,是一輛普桑。這種老掉牙的車幾乎被淘汰了,已經非常少見。

包為公帶著我走到了這輛車子跟前,二話不說,拉開車後門就坐了進去,還給我騰了個位置。我上了車之後,看見司機臉上蓋著一頂帽子,正在睡覺。我們上了車之後,司機才醒過來。

“開車吧。”包為公靠著靠背,輕輕的籲了口氣,老家夥這麽大歲數了,又折騰這麽久,肯定是累了。

車子從一片崎嶇坎坷的土坡路開了出去,顛簸了好一陣子,才開到了一條破破爛爛的馬路上。坐這種破車子沒有任何舒適性可言,我扭頭看了看包為公:“老爺子,你太摳門了吧?掙了那麽多錢,就坐這樣的爛車?”

包為公笑了笑,沒有說話,但是我聽見開車的司機好像哼了一聲兒,有點不服氣的樣子。

我心裏都是疑惑,從那道門進去,等出來的時候,已經到了一個很陌生的地方。我知道,這裏麵肯定不正常,但是包為公始終不肯開口,我也問不出什麽。

我確實感覺有些累了,隻不過車子坐著不舒服,路也不好,坑坑窪窪的,坐在車裏像是騎馬一樣,根本就沒有休息的機會。

但是有一點,我現在能夠確認,包為公對那些大門的了解,比我和小毛要深的多。他不僅帶著我從那道大門走出來,而且提前安排好了車子和司機,這個老狐狸,賊的要死,我把能想的辦法都想了,卻還是套不出一句有用的話。

這種感覺讓我好像蒙在鼓裏,又無法發作,憋的心裏相當難受。包為公估計是看出我的情緒不太好,在旁邊勸道:“做什麽事,都不能急啊,比如說,你要找一個地方,或者找一個人,可是怎麽都找不到,你知道為什麽嗎?”

“為什麽?”

“因為那個地方,那個人,還沒有到出現的時候,等它真的出現了,你躲都躲不過去的。”包為公閉上眼睛,嘴角泛起了一絲笑意,慢慢的說:“我年輕那會兒,天不怕地不怕,進古行出生入死,掙了些錢,我們這種人,一般是不存私財的,因為手裏的錢要是留著,不知道明天還有沒有命去花。花天酒地慣了,見了太多事,又看了太多人,心氣高,總想著自古英雄配美人,自己年少多金,總得找個好點的老婆,東找西找,一找找了十多年,始終沒找到,我自己也納悶啊,怎麽老是找不到呢?到了後來,死心了,就想著,隨便找個女人,成家算了。可是自己死心的時候,那個一直都在找的女人,偏偏又出現了......就是我那個老婆子,我到現在還記得,第一次碰見她,我已經三十二歲了,她才十八......”

“老爺子。”我閉上眼睛,歎了口氣:“您正經金盆洗手吧,沒事了寫本書,把自己的事兒都寫進去,保準能紅。”

車子顛簸了很長時間,估計得有兩個多小時,道路算是平坦了一些,我靠著車窗,扭頭朝外麵看了看,現在正是麥子長的最旺的時節,路兩邊都是麥田,油綠油綠的。

車子又開了一會兒,在前麵轉了個彎兒,這個彎兒一轉過去,我就覺得,周圍的景象很眼熟。

當車子在一個路口停下的時候,我的眼睛一下子睜大了,因為我認出來,這是通往我鄉下老家的那個路口。

“這?”我扭頭看看包為公,暈的一塌糊塗,這可能嗎?包為公就帶著我在那道大門後麵走了一段,然後就到了幾千裏之外的鄉下老家?

“別這啊那啊的。”司機把車停好,轉過頭對我說道:“把車窗關上,下車。”

我本來已經夠暈了,可是當我看到司機的正臉時,腦袋立刻像是要炸開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