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四章家在何方
我避開原四海和曹天,在一旁跟精神病人通過電話談了幾句。經過接下來的幾句交談,我已經可以確認,精神病人的神智,百分之九十已經恢複了正常。
這讓我很驚訝,病人瘋了這麽久,突然就好了,我琢磨著,是趙三元想辦法把他給治好的?
“見個麵吧。”精神病人在那邊用那種很平靜的語氣對我說:“有句話,想跟你說說。”
“在哪兒見麵?”我隨口就應了一句,我一直都想跟精神病人好好的溝通一下,看看能不能挖出他身上的秘密。
但是,這句話剛一說出來,我一下子又想著可能不太妥當。精神病人出現的這麽突然,會不會是趙三元設下的圈套?
“有一個賣夜宵的小店,叫得利小吃,你知道這個地方吧。”
“知道。”我心裏在分辨,在考慮,考慮這到底是不是一個圈套。盡管事情來的突然,不過,我感覺趙三元可能也無法掌控精神病人。
“就在那裏見麵吧,不過現在還早,你可以休息休息,到淩晨的時候,直接來找我。”
精神病人沒有再多說什麽,掛掉了電話。我拿著自己的手機,不由自主的愣神了。
“連總,是有什麽事了?”原四海看著我接了個電話就開始發愣,以為是有事:“夥計們都在,有事可以讓他們去辦。”
“沒什麽,我這幾天有點累,先回去休息。”
回程的路上,原四海說了點生意上的事情。其實我也是個小小生意人,不過現在對這些事情完全不感興趣了,我腦子裏翻來覆去想的,都是那個精神病人。原四海不知道我在想什麽,他說的話很提氣,曹天也在旁邊興高采烈的。地中海確實很夠意思,臨走的時候還專門答應,回去之後就會關照公司的生意。
我聽了他們的話,並沒有什麽感覺。在以前,我是個挺愛錢的人,我知道錢能買來很多東西。然而,經過了這兩年的奔波和磨礪,我才明白,錢不是萬能的,至少在我所遇到的這個大事件裏,幫不上什麽忙。
我回到公司,在值班室裏一個人呆著,磨磨蹭蹭的呆到晚上。原四海和曹天輪流值班,今天輪著曹天在公司,他拿了點酒菜,叫我和兩個公司的人一塊吃飯。幾個大老爺們在一塊兒喝酒吃飯,一吃就是幾個小時。我知道晚上有事,一直控製著量,稍稍喝那麽兩口,到了淩晨十二點的時候,我出門打了輛車,直奔老城區的德利小吃店。
距離目的地還有至少四五百米的時候我就下了車,帶上口罩,在小吃店附近轉了一圈。一切看上去都很正常,沒有可疑的人。我至少轉了半個小時,才給病人打了電話。
“你遲到了。”病人周圍的環境比較安靜,應該是坐在小吃店的小包間裏。
“晚上喝了點酒,沒辦法開車,打車過來的,耽誤了點時間。”
“如果我是你的話,我會在來之前先觀察觀察情況,畢竟,這種事情讓人感覺心裏不踏實。”
我幹笑了兩聲,略微有點尷尬,這個病人現在不僅思維清晰了,而且還把我的心思琢磨的這麽透。
“我在三號包間,來吧,一起喝一杯。”
我知道,我和精神病人的見麵,跟別的人見麵不一樣,如果有人看見兩個一模一樣的人坐在一起吃飯,估計會以為產生了錯覺。我就戴著口罩,和做賊似的,貼著牆根兒溜進小店,直接鑽到三號包間裏。
進門的一瞬間,我看到了病人。這麽長時間不見,他的樣子沒有變。但是,我總覺得他和之前不太一樣,那種區別,不是外表上的區別,而是精神麵貌完全不同了。
此時此刻的他,和一個正常人毫無分別,靜靜的坐在桌旁。我說不清楚,他為什麽會產生這種脫胎換骨一般的變化,兩個人很久沒有見麵了,彼此遇到的事情,對方不可能知道。
我反手把包間的門給關上,可還是心虛。我不願意在這個地方惹出任何麻煩,所以還戴著口罩,坐到了病人的對麵。
桌上放了幾個菜,都是平時我來這兒常點的。我來這裏是說事兒的,不打算喝酒,就把自己麵前的酒杯給扣了起來。
病人不問,也不勉強,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微微一仰頭就喝了下去。這跟我喝酒的風格很相像,我就喜歡喝大口酒。
我看著他慢條斯理的喝酒吃菜,一句正事也不說,坐了一會兒就有點急躁。趁著他放下酒杯拿起筷子的間隙,我趕緊問道:“你現在好了?是誰把你治好的?趙三元?”
“你覺得呢?”病人拿著筷子的手頓了頓,然後看了我一眼:“你認為,我像是一個有病的人?”
“什麽意思?”
“就是這個意思。”病人略帶狡黠的一笑。
“難道你?”我吃了一驚,陡然間才明白過來,病人壓根就沒有病,從頭到尾,他都是清醒的,他看著瘋瘋顛顛,不怎麽正常,卻是裝出來的:“你一直沒病,是不是?沒病幹嘛裝成瘋子?”
“不裝成瘋子的話,我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活到現在。”病人放下筷子,拿起酒杯,他的嘴角好像泛起了一絲笑容,但看上去如同苦笑:“有些事,你恐怕體會不到。”
“我有很多話,想跟你交流交流。咱們能談談麽?”
“你想為什麽,我知道。”病人喝著酒,說道:“先不提這些,我給你講個故事吧,我的故事。”
“洗耳恭聽。”我把口罩摘下來一半,點了支煙。此時此刻,我的心情有點奇怪,而且有點複雜。如果病人神智不清醒,是個瘋子的話,那麽我可能還不會想太多。然而,他現在是個正常人,看著他,就好像自己在照一麵鏡子。
他肯定也知道,我的樣子和他沒有區別,但他非常淡定,不管是過去裝瘋賣傻,還是現在淡然自若,他好像從來沒有流露出一絲一毫的奇怪和詫異,他根本就不好奇,為什麽這個世界上會有相似程度這麽高的人。
我在抽煙,病人也從口袋裏拿了一包煙出來,是軟包裝的黃鶴樓,我萬年不變的牌子。他取出來一支煙,點燃之後抽了一半兒,然後開始慢慢的講。
他所講述的,是自己從小開始,一直到長大之後的某些經曆。這麽短的時間裏,不可能把半生的事情全都講出來,他講的,是一些給自己留下了深刻印象的事情。比如說他小時候第一次曠課,第一次跟人打架,第一次偷偷抽煙,反正林林總總,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然而,這些事情在我看來,卻和頭頂響起了一個炸雷一樣。因為,病人講述的很多事情,都是我曾經經曆過的,就算有些事情記得不太清楚了,不過他一講出來,我隱約還能回憶起一部分細節。
他講了有半個多小時,講述的時候,一直都麵帶著微笑,仿佛在回味那段流逝在時間中的美好的或者痛苦的回憶。我的腦子在嗡嗡亂響,聽著他的講述,就好像聽一個人在講我的故事。
“這些事情,你是從哪兒得知的?”我想來想去,還是不太明白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如果有人連這些發生在很早以前的雞毛蒜皮的小事都能搞清楚的話,可想而知,他該有多了解我。
“這是我的經曆,不是從哪兒得知的,我自己經曆的事情,我肯定記得。”
我吸了口氣,沒再說話。我們兩個人有一樣的麵貌,一樣的名字,甚至還有相同的生活經曆,這究竟意味著什麽?
“你知道一件事嗎?”我為了更深入的交談,直接把話題引向了現在正在進行的大事件上:“從一隻盒子,萬壽盒,還有一隻猴子開始的事情。”
“我知道。”病人點點頭,他又拿了一支煙出來,看樣子煙癮很大:“如果不是因為這件事,我就不會有現在的遭遇,也不會過現在這樣的生活。這件事把我的一切全都搞亂了,你知道不知道,我特別的累,我感覺有時候真的不如死了省心。”
他抽著煙,像是跟一個相識了很久的老朋友傾訴自己的衷腸一樣,把心底最深處的話全都說了出來。我知道這可能是一種宣泄,是一種抱怨,但我毫不懷疑,他說的其實是真實的想法。
因為在這一刻,我突然想起了5。
5在見到我之後,自己從北山的山溝上跳了下去。沒有人逼迫他,是他自己要跳下去的。一個人除非是到了真的不想再活下去的地步,才會選擇走這一步路。
“我不想再管這件事了,管不了,也管不過來。”病人抽著煙,說道:“我隻想回家。”
“回家?你的家在哪兒?”
“我從什麽地方來,我的家就在什麽地方,可是,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很長時間以來,我一直都在尋找這條路,卻沒有任何的結果。”
這些話看似就是隨口說出來的,不過,話裏麵其實隱藏著一絲深意。
我不由自主的皺起了眉頭,因為我突然之間感覺到,我好像知道病人是從什麽地方來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