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九章真正的關係
有些事情,有些人,隻憑著記憶裏一點殘存的印象去回憶,可能真的回憶不起來,但隻要親眼看看這個人,再模糊的印象也會很快清晰。我看著被傻海他們卷在帆布裏的這個人,馬上想起了他的來曆。
那是我和原四海一塊兒跑到白渣的地頭摘籃子,結果正好看上了一塊包為公拿出來賣的銅牌,當時我沒多少錢,是原四海想辦法給墊出來的。等我和原四海帶著銅牌離開時,有一個陌生人追了上來,商量著想把銅牌從我手裏買下來,被我給拒絕了。
眼前這個人長壽,就是那個想要買走銅牌的人。我記得很清楚,不會認錯。
好多事看上去是沒有關聯的,不過隨著線索的增多,事態的tui進,相互之間的聯係就凸顯出來了。長壽肯定是一個知道內情的人,否則,他不會費那麽大力氣,想把那塊銅牌給搞到手。
我心裏暗喜,可能這件事是這麽長時間以來唯一能讓我感覺高興一點的事情了。我一直想找到長壽,但沒想到,會以這種方式跟他正式的碰麵。
“這個人,我想問他幾句話,把他弄醒吧。”我跟傻海商量了一下,根據長期以來傻海對我的態度,我覺得這應該不是問題。
“成峰哥,聽我一句,這件事,你不要再插手了。”傻海出乎意料的拒絕了我:“你什麽都別問,什麽都別管。”
“傻海,我真的隻是想問他一點事,等我問完了再說,行麽?”
“成峰哥,你真的得回去了。”傻海搖了搖頭,臉上流露出了一絲不易覺察的歉意:“真對不住。”
這句話一說完,傻海帶來的幾個人立刻逼住了我和貢布,貢布一甩手,想要反抗,但是我沒那麽快的反應,直接被兩個人按著胳膊給製服了。
“傻海!你要幹什麽!?”
“不幹什麽,我真的隻想讓你聽我一句勸,你不肯聽,我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傻海歎了口氣:“成峰哥,鄉裏鄉親的,我不想跟你為難,更不想跟你動手。”
我一被製服,貢布也不知道怎麽想的,轉身就跑。傻海帶來的幾個人身手都不錯,貢布要是硬跟他們拚,估計占不到任何便宜,但貢布想要逃跑,問題還不大。
“不要追了。”傻海喝止了那幾個人,可能他覺得,貢布隻是一個無關緊要的角色,跑了就跑了,隻要把我和長壽兩個人給帶走就行了。
我完全沒料到傻海說動手就動手,等到真正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沒有再掙紮的餘地了。兩個人架著我,兩個人抬起還沒有恢複知覺的長壽,轉身就朝東邊走去。
“傻海,我們的車子還在附近,總不能我走了,把車子給丟在這兒,對不對?”我想方設法的拖延時間,跟傻海商量道:“能不能讓我把車子開回去。”
“車子不算什麽,我們還有幾個人,你的車子,能開回去,放心吧。”
傻海這麽一說,我就無言以對了,可以想象的到,現在就算我說出花兒來,傻海也不可能放了我。
自然而然的,我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貢布身上。貢布一點都不傻,他知道我認識天天,而且知道天天的隊伍就在這塊方圓十公裏的範圍內活動,他逃跑之後,一定會去找天天。
我沒再說車子的事情,反正繞來繞去的跟傻海搭話,想讓他放鬆警惕,能拖多久拖多久。傻海心裏有數,對我還是很客氣,我問什麽,他能回答的都好好回答了。可是,傻海一步都不放鬆,說話也不耽誤趕路。
就這樣,我被硬帶著朝東邊走了大概有一公裏左右,遠遠的,我看到了三輛車子,那應該是傻海他們的車。我能感覺到,傻海不會在這兒停留,隻要回到車子旁邊,他肯定馬上就會帶著所有人離開仁昂。
傻海的隊伍,一共有十個人,車子那邊還有四個。四個人靠著車門,都在等待,等傻海走到跟前的時候,衝著那四個人揮了揮手,示意他們馬上動身。
但是,四個人看看傻海,又彼此對視了一眼,都站著沒動。
“都愣著幹什麽?走啊!”
“不是……”其中一個人咕咚咽了口唾沫,想要什麽,卻說不出口,隻是下意識的朝著車子的另一邊看了一眼。
這個時候,有一個人慢慢的從車子的另一邊走了出來,這個人走的很慢,扶著車體,一步一個腳印,走到了跟前。
一看見這個人,我愣住了,傻海也愣住了。這個人,竟然是當時病人指點我去尋找的那個算命瞎子。
讓我沒有想到的是,傻海看見算命瞎子時候的反應,比我更強烈。他的身子不易覺察的顫抖了一下,眼神在飛快的閃動。
“我和他們說了,叫他們別走。”算命瞎子看上去老邁不堪,他的歲數應該是不小了,從內地千裏跋涉到了這種地方,肯定有些不適應。算命瞎子靠著車子,從懷裏摸出一個小酒瓶,打開喝了一口。
“這又是要搞什麽?”傻海重重的喘了口氣,他顯然認識這個算命瞎子,而且應該很熟悉。他的語氣裏,有一種無奈,形容不出來的無奈。
“我什麽也不搞,跑了這麽遠,就是想跟你說一句。”算命瞎子微微的皺著眉頭,似乎在回味白酒的辛辣:“回家吧,這裏,沒咱們的事了。”
“事沒有辦完,我沒辦法抽身。”
“我還想跟你說一句……”算命瞎子慢慢的把小酒瓶又裝進懷裏,我跟他一起喝過酒,知道算命瞎子的酒量不算大,可也絕對不至於喝了一口就醉了。然而,此刻的算命瞎子,仿佛有點站不穩,伸手使勁扶著車子,低著頭晃了半天,才開口說道:“你哥,大概是不在了……”
“不在了?怎麽不在了!”傻海的眼睛立刻睜大了一圈,唰的衝到了算命瞎子跟前:“我哥他怎麽了!?”
“不在了,死……死了……”
“在哪兒死的!為什麽死的!”
“我不知道。”算命瞎子一直低著頭,老邁的身軀就和篩糠一樣,輕輕的抖個不停:“我眼瞎了,心沒瞎,我一到這個地方……就知道你哥……多半是死了……”
“我不信!”傻海咬了咬牙,在我的印象裏,傻海是個演戲的高手,而且大部分時間,他都能保持著鎮定和冷靜,但是現在,傻海明顯有些慌亂失神。
“你信也好,不信也好,這都是他的命……”算命瞎子騰出一隻手,顫抖著抓著傻海的胳膊:“一個瞎了,一個死了,現在隻剩你還好好的,咱們的帳,該算是還清了,回家吧……”
算命瞎子的話裏,充滿了淒苦。一個上了年紀的瞎子,哆哆嗦嗦說出這些話的時候,很讓人悲傷,也很讓人感慨。傻海的眼圈一下子就紅了,噗通跪在算命瞎子麵前。
“爹……找找我哥,我去找找我哥……”
“不要找了……不要找了……”
我在旁邊看著,萬萬沒有料到,傻海居然是這個算命瞎子的兒子。傻海跟我一個村子,從我年齡大一些的時候開始,我就隻知道傻海是個沒爹沒娘的孤兒,傻不愣登的,靠著村子裏的鄉親們施舍才活下來。
我不知道,傻海原來是有父親的,而且,他父親就是算命瞎子。
此時此刻,我的心突然慌了,慌的厲害。因為我想到了被我失手打傷,又不肯讓我救治的那個瞎子。
算命瞎子可能剛到這兒不久,但他剛一到這裏,就能預感到瞎子已經死了。這說明了什麽?父子連心?
很多細節在心裏不斷的閃動,我第一次見到算命瞎子的時候,就感覺到了,他的眼睛不是先天性失明,而是在一個黑暗的地方呆的時間太久了,導致視力完全退化。當時,我還猜測過,算命瞎子是這樣瞎的,那個身手很好的瞎子,也是這樣瞎的,他們之間會否有什麽聯係。
一直到現在,我才算是弄清楚個大概,他們三個,是一家人,算命瞎子是父親,傻海,還有那個身手特別好的瞎子,是他的兩個兒子。